林听蹙眉，一脸惊愕，她不明白为什么傅明月突然把矛头对向了她。她是知道这个秘密，但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但眼下，同学们诧异地眼神，随即而来的低声私语，让她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声音清淡，但有力量。

    傅明月摇着头，显然不信，她在孟斐然与林听之间来回看，一副了然的神情：“你们关系那么好，早就看不惯我了吧？”

    “我为什么要看不惯你？”林听反问，傅明月的到来，确实破了她原本为自己构建的平静的世界，甚至陆霖都倾向她。孟斐然的吐槽，她明白那只是正常的情绪宣泄，她有时也会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牵引着，但和她想要的家人平安、高考顺利相比，这一切都算得了什么呢？

    孟斐然站在原地呆了许久，随后轻轻碰了碰林听的手臂，眼神却不敢看她。

    林听默了半晌，站起身，肩膀轻微地抖动着，话语却是铿锵有力：“如果是我出去的，我为什么不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就和大家谈论这个八卦。我无意参与你的私事，是我做的，我会承认，不是我做的，泼脏水我也不接受。”

    完，也没看孟斐然，快步走出教室。

    傅明月狠狠的剜了眼孟斐然，但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般，瘫坐在板凳上。

    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真空世界，周围人的脸都挤得变了形，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她能确定他们就是在讨论她，但是她听不见。

    也不想听见。

    傅首一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放学时间。他在座位上等了会，今天是林听过来验收的日子，他不确定她会不会来，想跑到高中教学部看一看，脚却像生了根似的，稳稳地扎在地上。

    直到门口被一个黑影遮挡，他抬头望去，林听低着头，病恹恹的站着。

    他连忙跑上前去，现在他已经能平视她了。他轻咳一声，拿过她的书包，故作镇定地问道：“今天怎么来晚了？”

    林听缓缓抬头，视线过了一会才对焦到傅首一的脸上，“哦，有点事耽误了。”

    傅首一有很多话想和她，但终究硬生生压下，故作淡定地：“月考的成绩下来了，我这次又进步了。”

    林听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居然罕见地拍了拍他的头，鼓励道：“不错。”

    “喂，”傅首一偏过头，林听的手擦过他的耳边，他问到了一股桂花香，有些不自在地：“我不是孩子了。”

    林听错愕，随即抿嘴一笑，嘴里却是顺着他的话往下：“是是是，傅大公子。”

    傅首一跟在她身后，声嘟囔道：“我是个男人了。”

    林听只听到他在身后嘀嘀咕咕，没听清他在什么。她拿出他的月考试卷，边看边点头，确实考得不错，除了基础题一看就是粗心造成的扣分外，其余的考题看样子知识点已经掌握得很牢固了。

    她圈出需要注意的地方，在旁边写下批示。

    从傅首一的角度看过去，她低着头，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露出的一段脖颈，肤色细腻，仿佛一块上好的羊脂，散着温润的光。

    她的字很好看，和她看着柔弱的相貌相比，她的字却透着股刚毅的味道。

    这点倒和她的性格有点像，不声不响，与世无争，但内心的想法却是坚定的，不可撼动的。

    所以他才不相信，傅明月那事是她出去的，尽管他一开始告诉她时，确实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想，这件事发酵到现在，他也有责任，她的心情现在如何，很重要。于是斟酌着开口：“今天……心情还好吧？”

    “凑合。”林听专注于他的各科试卷，简短的做了个总结。

    傅首一思忖着，语气平静，看样子是自我消化了？

    直到批示完最后一科试卷，她才停笔，平心静气地对他：“需要总结的地方我都标记出来了，你过后多看看。”完顿了下，“你是不是想问我傅明月的事？”

    傅首一看向窗外，天气变冷了，枝丫光秃秃的。

    “也……不是。”

    林听叹了口气，上午那样吵过一回后，等她再回来时，傅明月已经不见了踪影，孟斐然跑过来告诉她，傅明月没一会就出去了，再也没回来，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老肖，老肖已经派人去找她了。

    有几个平时就八卦的同学，一脸探究欲，见林听冷着个脸，也就知趣的散开。

    她望着傅首一，他明明很想问，却死死闭着嘴巴，不知为什么，他这幅样子成功逗笑了她。

    比起她八卦的同学，傅首一好像是真的很在乎她的想法。

    她想起了他当时告诉她这个秘密时的样子，她也一样，仍旧有许多好奇，既然事情已经发酵成这个样子，她决定把问题摊在桌面上。

    林听一字一顿，“你那天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傅首一面色一哂，别过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终于开口：“我以为你和以前那些人一样。”

    “哪些人？”

    “以前我也告诉过她的同学，她同学转眼就告诉了其他人。”

    傅首一这话时，很慢，每一个字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林听听罢了然，大概猜到当时的情景，那时傅明月刚进门，他对这两个外来人充满了戒备和敌意，可是傅爸爸一意孤行，他在无意间把这件事透露给傅明月当时的同学。

    这件事也闹得很大，只是这样也没能改变傅爸爸的决定，在漫长的岁月里，一个失去了母亲，又不受父亲待见的孩子，内心比别人更复杂，也更孤独吧。

    这次，他又告诉了自己，自己已经明确的表达了不会去做这种事，但是最后为何是孟斐然捅了出来呢？

    林听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她却成了矛头的指向者。

    林听用手扣了扣桌子，目光温和，只是淡淡地了一句话：“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傅首一听到这句话骤然回头，林听这话的神情面色平静，不见悲喜，他在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他之前日思夜想的人。

    她们就连话的神情也是那么相似。

    他心中微动，只是深深的望着她。

    林听一脸懵逼，她摸摸自己的脸，是不是脸上花了，才惹得他这么盯着自己。她换了个姿势，想着今晚的试卷也分析了，时间也不早了，便提出要不各自回家。

    傅首一点点头，和她一起收拾书本，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她：“要不要顺你一程？”

    林听抿嘴一笑，摇摇头，他们不顺路，她不喜欢欠别人的。

    两人在路口分别，傅首一坐在后座，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时，才对司机开车。

    待他到家时，已是晚上十点。

    傅茂堂对他这么晚回，本来很有意见，家庭教师、补课老师，他又不是请不起，还比他那个更有名。

    但当傅首一拿着近乎满分的试卷递给傅茂堂时，傅茂堂才不得不承认，傅首一是真的在用心学，父子俩一扫过去的阴霾，家庭氛围也缓和了许多。

    傅首一下车后，发现家门口鲜有人走的马路，有个背影背着书包正一步步朝远方走去。

    他微微眯眼，那人好像是陆霖。

    他穿过前厅，往二楼去，在经过二楼阳台时，发现阳台飘着个人影，那背影很是熟悉。

    他慢慢走近，发现那人就是傅明月，他站着没动，撞似不经意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傅明月缓缓回头，见识傅首一，嘴角浮起一丝笑：“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傅首一手搭在门框上，另一只随意缠绕着窗帘，声音冷淡：“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是吗？”傅明月慢慢靠近他，眼神冰冷：“是你计划的吧？你就这么想看我身败名裂吗？”

    她只套了件睡裙，黑发披散在胸前，全然没有之前的傲气，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眼角挂着泪痕。

    傅首一耸耸肩，无所谓地承认：“我曾经这么想过，但那人没听。”顿了下，眼神闪过一丝犀利的光，“你想拉拢林听，让她当你的陪衬，对不对。”

    傅明月眼神骤然盯在他身上，他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你初中那个同学，就像你现在对林听那样，也不是真心对你。你就该知道，做人该真诚坦荡点，而不是以为借着一张脸，就能让所有人为你，还有你妈俯首称臣。”

    傅首一的每一个字像钉子一样，一下一下钉进了傅明月久久封闭的角落。

    她浑身颤抖，想要伸出手去掐他的脖子，他眼疾手快往旁边一歪，堪堪躲过。两人动静有点大，二楼的佣人听见声响立刻跑过来，见两人似有肢体上的纠缠，时候也见过，但是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场景，佣人们也愣住了，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傅首一往后退了两步，他厌恶地看了眼傅明月，想起刚刚在门口看到的陆霖，嗤笑一声：“刚刚见着陆霖了，你觉得他是更像你，还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