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李玉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房中，见傅茂堂还在看报纸，她柔声道：“喝杯牛奶，快睡吧。”

    傅茂堂放下报纸，摘掉眼镜，接过牛奶。李玉柔柔地靠过去，掰着他的手指，用不轻不重地力道搓揉着。

    她嫁过来还没几年，对傅茂堂，她几乎从不会逆着他，即使自己有什么想法，也不会直白的出来。

    当年傅茂堂的夫人去世后，多少人挤破头想嫁给他，最后被她拿下，这其中费了多大的功夫，只有她自己心里门清。

    尽管带着傅明月进门，但傅茂堂也没什么，对两个孩子毫无差别。但她还是隐隐有些担心，她这些年一直在调理身子，想给傅茂堂再生个孩子，但傅茂堂却，两个就够了，多生多恼。

    也不知是不是傅首一这些年的折腾，才让傅茂堂淡了心思。又或许是怕他这唯一的儿子受委屈，李玉的那点想法也只得作罢。

    只是今天傅明月回来哭诉，自己在学校的遭遇，她一个做母亲的，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

    这事几年前闹过一回了，当时傅茂堂把傅首一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如今事故重生，她不如在傅茂堂面前吹吹风，索性让傅茂堂对自己这个儿子完全失望才好。

    眼下就是做好的时机。

    思及此，她趴在傅茂堂的胸膛，手指画着，轻声开口：“今天明月是哭着跑回来的……”

    傅茂堂“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李玉的语气带着委屈，道：“还不是又被同学闲话了，你知道，前几年也发生过一回，当时明月心里有多难受，如今又闹出来了，她以后还在怎么在学校呆？”

    李玉这话时，不敢带一丝愤慨，那是泼妇做的事。她要以柔克刚，最好带点隐忍，这样才能激起傅茂堂最大的同情心。

    果然，傅茂堂听到这，呼吸都变得深长了，他淡淡地问：“又是那子搞出来的？”

    李玉不敢直接承认，只是侧面回答：“这事也不清楚，两个孩子平时闹闹，常有的事，我们做父母的，关键时刻拉一把就行。只是……我就怕，怕首一是不是仍旧对我心怀芥蒂，全投到明月身上了……”

    到最后，语气带了哭腔，听着真是闻者落泪。

    谁知傅茂堂并未向上次那样暴跳如雷，他一下一下地摸着李玉的长发，从胸腔发出一声笑声：“你也了，孩子过家家的，要是我们干预了，对两个孩子才是不好。”

    李玉听着感觉不对劲，为什么傅茂堂这么平静，是不是在今晚之前，他已经找傅首一谈过了，但是从晚饭到现在，自己一直与他在一起呀。

    她只得顺从地点头：“谁不是呢？”

    傅茂堂又：“首一这孩子最近成绩进步很大，男孩子虽然懂事晚，一旦懂了事，变化也。明月不是老嚷着要学习吗？我看不如请几个家庭教师，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学习，也正好避避风头。”

    李玉大惊，她完全没想到傅茂堂竟然一点责备之意都没有，反而劝明月在家学习。她故作镇定地点头，再没多一句话，唯恐多两句会惹来傅茂堂的嫌弃。

    第二天一大早，李玉就来到傅明月的房间，见她还在床上赖着没起来，过去拍拍她的被子，对着她的后背：“昨天我和你爸商量了下，这段时间你也不好再去学校，就在家里学习吧。”

    傅明月闻言立刻翻身看着李玉，“爸爸完全就没有要惩罚傅首一的样子吗？”

    李玉叹了口气，摇摇头：“昨天我试探过了，听那话的意思，是傅首一最近成绩进步了，他觉得很欣慰。”

    完看了眼傅明月，还是把想了一晚上的话了出来：“当初也是你吵着要去二中，还给你安排了个成绩最好的。但是你的成绩……”

    傅明月瞬间明白了，原来那子成绩提高了点，爸爸的心马上就偏向他了。

    她冷哼一声，不屑地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成绩不也是锦上添花吗？”

    李玉呵斥道：“我们这样的人，要是一不心，得到了也马上会失去。”

    傅明月悻悻，不敢再多一句，妈妈这是在提醒她，不要自大。

    *

    林听来到学校时，见座位空着，转头问陈帜什么情况。

    陈帜最近一段时间傅明月在家学了，到最后安慰林听道：“我，我们都站在你这一边的。”

    林听感激地点点，拿出英语书开始背课文。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高二上学期即将过去，她想，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到了出成绩这天，她被老肖叫到办公室，美曰其名为下学期做准备，其实就是帮老肖写学年总结，试卷分析之类的。

    她去的时候，老肖不在，只有英语老师、语文老师和物理老师在。二中的办公室划分是按照年级来的，一个年级所有老师都在同一个办公室。

    英语老师每次见到林听脸上都笑开了花，这次看到她英语又考了满分，满脸欣慰：“林听，这个势头保持住，坚持到高三。”

    林听乖巧地点头，物理老师端着茶杯，咂了一口，把林听拉到身边：“这次物理怎么回事，扣了几分，下次要注意啊。”

    英语老师见不得好苗子被别的老师批评，出声护人：“林听是个努力的孩子，一点失误而已，下次努力考好就行。”

    “你就知道惯着她。”物理老师话虽这么，但看向林听的眼神充满慈爱，他从抽屉拿出一盒糖递给林听：“带回家给你弟弟吃。”

    林听重重地“嗯”了一声，物理老师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她知道，他是把她当自己孩子看，才会这么严厉地。

    语文老师看了半晌，指着他们笑道：“你们啊，”随后又郑重的对林听：“再过一学期就高三了，这个时候决不能分心，千万别学陆霖，多好一孩子啊，这考成这样……”

    提及陆霖，几位老师一副惋惜的样子，林听之前也有耳闻。陆霖的成绩几个月前突然下滑，几场大考考下来，老师们对这颗重点培养的苗子无不扼腕叹息，也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他和高二（1）班的傅明月走得近，经常去傅明月家里。

    陆霖的班主任为这事没少找他谈话，谈到后来，差点要请家长来了，后来是听到陆霖保证下次一定会追上来，才作罢。

    林听默默听老师谈论陆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陆霖对她来，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人了。

    在办公室忙到下午五点，林听总算把老肖交代的活做完了，和各科老师乖乖地了再见，便走出办公室，往公交车站回去。

    “林听。”

    刚出校门，林听听到有人在叫他，一回头发现竟然是陆霖。

    陆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淡然一笑：“好久不见。”

    林听微笑应下，她指着公交站牌：“你也回家吗？”

    “对，一起走吧。”

    陆霖和林听两人慢慢往车站走去。一路沉默，快到公交车站时，陆霖开口道：“恭喜你啊，又是年纪第一。”

    若是往常，林听便满心欢喜的应下了，但是现在，她不清楚自己的自然会不会刺伤陆霖，于是便只是点头应下，没接话。

    陆霖挠头：“你也变得不爱话了。”

    “不不，”林听听罢抬眼，陆霖最近整个人仿佛沧桑了许多，之前的意气风发如今也只剩了三成，她还是忍不出出声道：“听……快高考了，时间也不多了……”

    陆霖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自嘲一笑：“我知道，放心，我不会就这么放任下去的。”

    完，两人又是无言，林听常做的公交车到了，她朝陆霖挥手再见，直到再也看不见陆霖才将延伸挪回到眼前的座位上。

    心情好像没有之前那么起伏了。

    林听想，如果放在以前，陆霖的每一个笑，每一句话都要想很久，但是最近想起陆霖的次数都很少，再见也不会那么激动了，这对她来也许是好事，起码再也不用为一个人分心了。

    她又想到了傅首一，傅首一最近进步真的很大，超乎她的预料。初见的桀骜与冷漠，最近似乎也有瓦解，变得……阳光？

    想到这，她抿嘴笑了起来，上次还要和自己比身高，最后发现比林听高了两厘米时，整个人掩饰不住的雀跃，却还要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

    还怪可爱的。

    就这么想着，等她走到家门口时，突然发现门口蹲了个人，她走进一瞧——

    是傅首一。

    他靠在门口，垫着书包，似乎是睡着了。

    林听上前推了推他，喊了句“傅首一。”

    傅首一当时就醒了，许是刚睡醒的缘故，眼神还没对焦，发现对面是林听后，他缓缓扬起嘴角，眼里有无数星星闪烁：“你回来了。”

    这话的语气太过自然，那一瞬间，林听觉得他好像很久之前就想了。

    “是啊，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