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看着儿子把一碗粥都给吃完了, 夏太太十分宽慰,向龚力正致以感激万分:“太感谢你了,龚师傅!今后一段日子可能还得继续麻烦你, 就这几天我儿子三餐,可以再请你出山吗?”
“没问题。”龚力正一口答应。做厨师的听见有人喜欢自己的厨艺无疑是最高兴的。不过, 他告诉夏太太:“明天我可以亲自送来,但是后天,家里孩子有点事估计走不开,我会把菜做好, 你这边可不可以叫人来拿?”
“怎么好意思让你天天送!”夏太太听见他这话急忙,“龚师傅。你你那里地址,我派人去拿。”
等等, 家里孩子有事?孩子不是都是在这吗?完前面话的夏太太回想起龚力伟的话, 关心地问:“家里孩子怎么了?”
“是这样的。”龚力伟摸摸后脑勺,看看女儿,“我爸让丫丫参加比试。”
两岁半的孩子要笔试?夏太太吃惊不已:“她念书了?念学了?”不好,人家龚家宫廷御厨后代像他们一样是请了私人家教。
对方误会大了,龚力伟摆摆手:“不是的。是比厨艺。当然, 丫丫连厨刀都不会拿。我爸叫孩子去凑热闹的。”
“就她一个?”夏太太代表夏家人提出了重点疑问。
“她和她大堂哥。她两个哥哥不行。”龚力伟着尴尬地看一下两个儿子。龚夏文龚夏武和爸爸一样尴尬。
厉害呀,这个西施。夏家人知道, 人家龚老爷子是名声在外的名厨,眼光能看中谁意味着什么。
龚夏雅见夏太太、夏叔、包括熊娃子夏实秋,都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看得她要囧囧了。
接下来夏明生一只手忽然放她脑瓜上, :“后天是吧,我可以去旁观吗,龚师傅?”
听见叔这么, 夏太太和夏实秋跟上:“我们也去。”
名厨大比拼,场面肯定很精彩。
龚力伟老实道:“我得问问我爸。不过,我爸应该不会拒绝。”龚老爷子因为夏叔对夏家印象很好。
从医院离开时,已是傍晚时分。血红色的斜阳落在沥青路上,流泻在鳞次栉比的民居屋顶上,在此街道的夕阳美景中,摊贩们再次蜂拥出街准备迎接第二波吃客高峰。
忙活了一天的人们,如早上赶着去上班前一样,饥肠辘辘。回家的路上买点吃先填点肚皮,这是许多路人的习惯。马路两边的吃摊就此红红火火。这样的热闹,那些大品牌的老字号肯定不会放过。从古至今,除了堂食,老字号对外售卖的窗口也是络绎不绝。
龚力伟带着自家三个孩子,先是同其他人围在一个路边摊上。这是一个卖韭菜盒子的摊位。
老北平街头巷尾卖韭菜盒子的,大多出自山东老乡。
见是一锅上铺满油,火起来后,油滋滋滋的冒响。放在油锅上面的韭菜盒子,底层被火煎得金黄金黄的。食客们扑鼻是煎到发焦的香气,很刺激人的食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标准韭菜盒子应该是干烙的做法却是在大街巷里几乎灭绝了。
龚力伟记得有一家北方馆卖干烙无油的韭菜盒子。
前两天他和大哥龚力正起这店的时候,龚力正告诉他那店早关门大吉了。足以明,比起东西做法传统不传统,这东西做得谁让食客想吃更重要。
龚夏雅站在两个哥哥中间,拿手揉揉眼睛。
油锅上的油,煎得都快溅到她脸蛋上了。可是,围观的食客们包括她哥哥们均未察觉,一个个只闻着油锅上的香气依依不舍。
“喜欢吗?”龚力伟的手摸摸家中三个孩子的脑瓜问。
“嗯——”龚夏文和龚夏武改变语气成后面的迟疑声,是由于看到妹妹不出声。
两兄弟的美食标准现在都向妹妹看齐了。
龚力伟见儿子们的态度直乐,问女儿:“丫丫怎么想?”
龚夏雅直率地摇起自己的脑袋。怎么会喜欢?油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煎,不洗锅,别美味不美味,这个食品卫生已经不过关。
见到女儿的反映,龚力伟更乐了,伸手抱起女儿,带孩子离开这个地方边:“丫丫不喜欢。要让丫丫喜欢不容易。”
爸爸这个口吻,让龚夏雅有些脸红:她不是那个不爱吃饭的熊娃子一样挑剔的,只是吃美食有底线。
“走吧,去东兴楼。”
那是什么地方?第一次来首都的三个孩子好奇地听着爸爸的话。
“东兴楼,一家闻名许久的店了。以前,你们爷爷在那里当过厨监,主要监督厨房里的人有没有按规矩做事。像你们老师在学校里监督你们写作业和考试一样。”
爷爷好牛气,在出名的店里当老师。几个孩子一听爸爸这话秒懂,对爷爷崇拜得五体投地。
“和你们爷爷了,带你们尝尝包子,特有的,全国只有一家做这种包子,就在这里。”
龚力伟路上给孩子们讲解完,带孩子们走到了东兴楼的对外窗口,刚好窗口上刚出炉一锅冒热气的蒸屉。
排队的食客们全拿着票冲刺上去。
龚力伟和三个孩子怕被人挤着了,望而却步,先退上几步。
暂时看不见东西,龚力伟先给孩子们继续上美食课:“用韭菜做的点心,最常见的是韭菜饺子,然后是我们刚才看的韭菜盒子,现在是第三种,韭菜包子。我们家里做的包子你们知道的。”
爸爸这样,最爱吃包子的龚夏武马上举手比划包子的模样。
包子哪个朋友会不知道,面皮软塌塌扁扁的一团,最上面有几个褶揪成一撮,像疙瘩一样。据这个疙瘩是人捏出来的,合拢包子口的特色,专属于包子,不然得叫馒头了。
等了等,前面围着窗口的食客们并没有减少,反而是越围越多,估计是卖光了这人都围在那里。美食总是不等人的。
无奈下,龚力伟只好悄悄指着买完拎着塑料袋的食客,指导自家孩子观察塑料袋里的韭菜包子:“看到没有,那就是特殊的韭菜包子。”
三个孩子张头晃脑,好不容易看清楚了爸爸口里念念叨叨的韭菜包子模样,不由疑惑一声:这是包子吗?
那绝对是他们孩子见过最奇怪的包子了,顶上没有面疙瘩那一撮了,代替的是面皮表面上一条条细褶,均匀如一个均称苗条的美人。这包子的体型也不是一般包子扁扁的,而是高高的,可以叫做高耸入云。
“你们觉得它像什么?”龚力伟考验考验三孩子。
“竹篓。”
最先回答准确无比的又是女儿。龚力伟感觉是时候彻底放弃两儿子了,对两个脸蛋呆呆的儿子:“对,所以,它有个特别的名字叫做韭菜娄。家里包的韭菜包子叫做包子,却不能叫做韭菜娄。不然要贻笑大方的。全国只有这一家,你们记住了吗?瞧这做韭菜娄的厨师手艺多好,我都捏不出来他们家这个褶。”
听完爸爸话的龚夏雅摸摸鼻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爸爸,人家这个褶恐怕不是捏出来的,是用模具印出来的。
“行吧,我们再等等,看看能不能买到这个韭菜娄,吃完再回家。”着这话的龚力伟嘴里尽是无可奈何,好不容易带孩子们出来吃一顿美食,哪里想到居然排队买都可能买不上。
到最终,排了半个多钟头的队伍后,龚力伟带着三个孩子无功而返。必须回家了,不然孩子妈妈会担心。
没吃到韭菜娄,几个孩子心里头和爸爸一样遗憾。
家里头,接到命令要招待大批客人,龚奶奶组织两个儿媳妇接连两天搞卫生运动。招待客人的食材那方面,自己家老头子是大厨最能搞,不用她操心。
等着上学的龚夏雅和两个哥哥,这两天帮妈妈扫地泼水。
他们的大堂哥龚俊,据是在厨房里跟着大伯做比试前的冲刺练习。
“丫丫不用吗?你老公不再教教她?”大房媳妇李翠吃惊地问好像把比赛没有当回事儿的二房媳妇田爱芳。
田爱芳一笑,是被大房问得有些无语:“教她什么?她才几岁,看哥哥们玩还差不多。”
可见二房对女儿参赛一事从来不抱期待,当龚老爷子让他们女儿去玩呢。
李翠一想也是这回事,心头不禁为儿子捏把汗:这下压力全在他们儿子身上了。
其实,比试的试题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听是龚老爷子和几个师弟一块商量好的试题,一共快上百条,全做成试题签,放在一个大竹筒里。等到开试那天,拜完师祖,当众摇题。天上的师祖是哪个题就是哪个题。
听的人都觉得心惊胆战。
日子一晃而过,很快到了比试那日。清阳光明媚,雀儿高飞,看来是个好日子,最少不会下雨,不会妨碍设在院子里的比试场地。
龚老爷子一共三个师弟。之前龚奶奶带俩孩子去过的百花台见到的那个白玉堂,只不过是龚老爷子的三师弟。
二师弟姓朱,叫朱一行,名字听起来挺牛轰轰。
朱一行出师后也是自己经营饭馆,这饭馆开的比白玉堂还多,开了整整三家,不过地点都不在老北平,在天津,在山东。
据龚老爷子起他那些同门师弟们的往事时,曾到,几个师弟闹闹,非常活泼可爱。其中,二师弟和三师弟争执最多,有时候面红目赤,有时候又抱头痛哭,是如包子和油条相爱相杀。
自己爷爷讲故事时像茶楼里的书先生趣味横生,龚夏雅和哥哥们的耳朵听着很喜欢也很入迷。
龚奶奶只服气自己老头的嘴巴,不像她明着带刀子,圆滑得像薛宝钗好像天下没坏人。
至于朱一行和白玉堂,听见大师兄龚老爷子对他们的评价后,均是脸上一红一白的,不出的滋味儿。
出自同门的师兄弟,因为不在一个地方生活,许久未见。比试那天在龚家所在胡同的路头,朱一行和白玉堂碰上了面。
朱一行想:三师弟又胖了。
白玉堂想:怎么二师兄更像竹竿子了,快成孙悟空的金箍棒。
一胖一瘦,鲜明对比,难怪龚老爷子这两师弟如同包子和油条在早餐中相爱相杀。
“三师弟!”
“二师兄!”
朱一行和白玉堂互相拱手行过礼,紧接两人带上自家一伙人往大师兄龚老爷子家走去。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师兄还没有搬家。”朱一行故作惊讶状,向同留在首都的白玉堂探路。
白玉堂不敢在龚老爷子的家门口戏谑龚老爷子的清高,不接朱一行这茬,话题一转:“二师兄准备让谁参赛?”
“我两孙子,新收的徒弟一枚。大徒弟年纪大,儿子年纪也大,不合适了。”朱一行亮出自己家底,再看白玉堂身边的孙子白羽轩,一看这孩子长得是清秀,是颇有传言中天才的沉着气质,于是眉毛尾处向上一挑。
这边白玉堂查看朱一行带来的孩子,一个个年纪都比他家孙子大,可见这个二师兄的对战策略与他之前预料到的一致。
厨艺这行,年纪大的确是占据了优势。谁让厨房这圈子和其它行业一样看资历的,很多手艺是要靠积累的。倘若不是他孙子白羽轩自流露出天赋,他白玉堂也得尽可能带年纪大点的孩子来才不会落后于人。
“三师弟只带一个孙子来,三师弟这是信心满满,我可以理解。但是,听大师兄不知是怎么回事,是让一个两岁半的孙女参加比赛?大师兄家是后继无人了吗,派女将出场?”
听完朱一行的话,白玉堂摇曳手中的纸扇笑而不语。
跟在爷爷后头的白羽轩见爷爷的表情就知道,老奸巨猾的爷爷才不会,出那个不起眼的丫头片子上回怎么去他们白家让他们爷孙俩跌眼球。
“两位师兄!”
对面吆喝他们一声,走来的是同门师兄弟里的老四,真叫老四,全名袁四通。
几个师兄弟一站,老四最矮,仰看两位师兄的高度,道:“两位师兄这是越老越高,老当益壮。”
怎么不你自己又变矮了?朱一行和白玉堂心里头想。
袁四通和朱一行一样,带着大点的孩子过来比赛。
应这几位师弟混得均比龚老爷子好太多。最差的要数袁四通,只是做批发商生意没经营饭馆,但同样是赚到满堂彩。这几人望着龚老爷子家那个破旧的四合院子时,心情复杂。
龚老爷子觉得自己混得不错,从不会向几个师弟求助。
可能人生的境界不一样吧。大师兄是一脚都迈入佛家圣地了,如佛一般淡定了。几个师弟都这么想。
一伙人正准备踏入龚老爷子的院子。
突然胡同里驶进来一辆轿车。
原先朱一行白玉堂等人以为轿车是预备穿过胡同弄子的,只是路过,没想这车居然停在了他们面前。
龚力伟和龚力正代替腿脚不便的老父亲出门迎客,见一大批师叔来不及叫,望到了夏家的车。
“夏太太!”龚力伟赶紧走过去先帮忙夏家人取出夏实秋的轮椅。
朱一行白玉堂等人见这车竟是与龚家有关,心头吃一惊,琢磨着什么时候清高如圣人的龚老爷子会攀附贵人了。
他们这些做生意的,自然看得出来这辆轿车有多昂贵,坐在车上的人因此有多富贵。
“我二弟认识的,给他们家孩子做菜。”龚力正对几个注意力全在夏家车上的师叔。
朱一行、白玉堂、袁四通,回头看龚力正的目光里闪烁起怪异。
龚家人确实好像一直在尘世中过着桃花源的生活,这龚力正同龚老爷子一样,没入市过于单纯,居然不知道这种家境的孩子嘴巴能有多挑?从侧面可以反映出,龚家这个老二的厨艺是相当的——叫他们意外!
当然,这些师叔的心思龚力伟不知道,知道也肯定不会承认。因为他心里清楚,没有他女儿,夏实秋一样吃不下他做的菜。
“你们家要参赛的那个姑娘,是你二弟的女儿?”朱一行出口查探情报。
“是。”龚力正老实。
龚家人都挺实在的。
朱一行和四师弟对对眼,可能需要提高警惕了。
“她在哪?”朱一行和袁四通问。
“丫丫。”师叔们想见人,龚力正回头喊侄女。
今日换了新衣服的龚夏雅,扎好辫子,迈着短腿跟在哥哥们后头帮着摆椅子。
大伯喊她的时候,她咚的一下停下短腿,甩开两条麻花辫子,婴儿肥的脸蛋寻找着出声的大伯。
“要叫她过来吗?”龚力正请示几位师叔。
朱一行和袁四通摇摇头:不用了,一看就知道像豆苗似的,太了,哪能做什么,完全不足以当他们孩子的对手。
望着朱家和袁家人的表情,白玉堂白羽轩祖孙两想:这些人的想法肯定是和他们当初第一次看到龚家丫头的想法一样。
白玉堂啪嗒啪嗒摇着纸扇。瞟一眼这两人的表情,再低头见孙子的样子。
杵在门槛上的白羽轩望着龚夏雅,心头有些激动。
他过的,要给妹妹做包子吃,妹妹吃他做包子的样子肯定很好看。
后面,龚力伟帮着夏太太推着夏实秋的轮椅走了过来。
“我家叔刚好遇到医院里来了个重病号,他进手术室抢救病人去了,所以需要迟点过来。”夏太太给龚力伟解释怎么不见夏明生。
“没关系的。”龚力伟笑着应道。本来他们家都对夏家人来不来看持无所谓的态度。夏家人真来,是他们的荣幸。夏家人不来,那肯定是人家忙,可以理解。
轮椅推到了门槛,坐在轮椅上的夏实秋眼睛一瞟,落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白羽轩侧脸上。
这孩子,一直看着她干嘛呢?叫他心里不太舒坦。
感觉有针刺一样的东西刺到自己身上,白羽轩掉头,和夏实秋双目对双目。
“爸爸,我来帮你。”龚夏文匆匆跑过来要帮爸爸的忙。
龚力伟让儿子别瞎凑合,把人家的轮椅推翻了可麻烦了。然未想,夏实秋:“让他推吧。我想和他话。”
夏太太猛点头,她早就想儿子交朋友了,眼下有机会,她举双手赞成。
龚力伟和龚夏文反而是一怔。
“给他推吧。”夏太太这么。
龚力伟松一下手,龚夏文走到轮椅后面代替爸爸抓住轮椅的手把。龚力伟到底不敢让儿子自己一个人推轮椅,在旁护着。
轮椅推到了院子东侧角落那棵阴凉的大树底下,这里阴凉阴凉的,观看比赛的角度刚刚好。
夏实秋望着刚杵在门口的那孩子冲她走过去了,于是哑着嗓子问:“那人是谁?”
手在自己额头擦擦汗,龚夏文转头看他问的是谁后,:“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他看着你妹妹。”
龚夏文的脑袋炸了下,怎么感觉夏家太子爷话中有话。
“你他看着我妹妹?”那关你什么事呀。龚夏文心里想。
“他都要去抢你妹妹了,你不上去?”夏实秋神情淡定地对着龚夏文的脸,一只手唯恐不乱地指着前面的白羽轩。
龚夏文一慌,道:“不可能!他是白爷爷的孙子,我爷爷师弟的孩子,今天只是来参加比赛的——”
原来那孩子是这个来历。夏实秋慢悠悠地转回头去。
龚夏文过了会儿才发现自己漏嘴了,直懊恼。这夏家太子爷太狡猾,居然套他的话。
白家的孩子,白羽轩,就一个会做饭的孩子?夏实秋的鼻孔哼一下。龚夏文不知道他哼的是什么。
与此同时,白羽轩也想知道坐在轮椅上的男孩是谁,他现在只能问龚家人了。
“弟弟,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先抓住龚夏武的肩头问。
龚夏武回头,给他比手势。
哑语啊,白羽轩愣着。
二哥不爱话。龚夏雅甩了甩两条麻花辫子走过去,拉拉二哥的衣角:别比了,哥哥都懵了。
龚夏武对妹妹摊摊手走开:换妹妹来对付。
看到妹妹忽然站到自己面前,白羽轩的喉咙却被涌起来的口水噎住了。心窝口的心脏有些飞速,有点点紧张,叫他一丝脸皮红。
妹妹今天穿了一条裙子,看起来更好看了。
妹妹,吃包子不?
声音滚在唇边上时,忽然见妹妹甩过头去,他心头一紧。
“丫丫,快点过来!”
是大堂哥龚俊在喊她,龚夏雅转过身,咚咚咚跑到大堂哥那边。
白羽轩一愣,只能望着她身影远去飞扬的裙摆背影。
“我和你,丫丫。”龚俊一把拉住堂妹,声交代,“不要和对手话。他们都是我们的敌人,知道不?白家人可狡猾了,会从你口里套东西的。”
听着大堂哥的话,龚夏雅歪着脑袋。刚刚白家哥哥好像有话要和她,可半天没有,怎么像大堂哥的那样套她话?
“他不可能什么话都没有和你过,你仔细想想,他从和你认识开始,都和你过什么话。”龚俊和龚奶奶一样认定了白家的人都是奸人,追着堂妹道。
龚夏雅想起来,那位白哥哥却是对她这样过,是:“要请我——吃包子。”
“对了,他要请你吃包子对不对?那包子肯定有毒!”龚俊面色严峻,仿佛堂妹已经中毒了,宣誓,“他在包子里头给你下迷魂药了。”
龚夏雅一惊:白哥哥要是给她下毒了,她还能活到现在?
堂妹的脸蛋上写着怀疑几个大字,让龚俊更加痛心疾首,直呼道:“你别被他骗了,他是个骗子!”
“你胡什么!”路过的龚力正听见儿子的瞎话,一巴掌扫到儿子的后脑勺上。
整个胡言乱语!
别看龚奶奶嘴里讨厌白家,可到底都是龚老爷子的同门师弟们。师弟的人品到哪儿去,龚老爷子最清楚不过。要是真不行,早就断交了,何必一年到头都有来往。
龚俊抬头,扁扁嘴角,满脸委屈地看着自己父亲。
“做好准备吧。丫丫是没法帮你,她年纪,不是你的救命稻草。”龚力正对儿子,看得出儿子心里太紧张了才语无伦次。
龚俊咽着口水,他是好紧张,好有压力,都好几天了。
对于白羽轩的实力,朱家和袁家的人刚来所以不清楚,不知道,他龚俊却是很了解的。
看看大堂哥的表情,这位白哥哥很恐怖?龚夏雅咋呼着眼。
“丫丫。你当就你爷爷让你陪哥哥们玩一玩。”龚力正摸着侄女的脑袋疼爱地,“等会儿大伯给你搬张板凳你好站上去够得着桌子。不过站着得心点。”
这么的孩子参加比赛,个头连桌子都比不上。龚力正是不知道自己老父亲心里装的是什么主意,只觉得心疼吧。
龚夏雅对大伯张开乳牙笑一笑:没事,她也觉得爷爷是让她去玩。
“丫丫很棒!”龚力正被侄女灿烂的笑脸动容到,把侄女抱起来放到凳子上,试试高度够不够。
此时,龚老爷子三个师弟会面,寒暄,过后四人整齐来到院子中央早已设好的香案前。四个师兄弟齐齐向师傅的牌位鞠躬扣首,点香祭祖,紧跟着,巨大的抽签桶送到了龚老爷子手里。
三个师弟向龚老爷子拱手:“师兄,你来摇吧,我们师傅最信任你了!”
“好。”龚老爷子没有推卸,双手抱住抽签桶对着天,一摇三晃。
院子里所有人听着抽签桶里刷刷刷的声音,目不转睛。
龚夏文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砰砰跳,于是怕夏家太子爷会不会也发病了,转头去看夏实秋。却见那孩子靠在轮椅上,那张略显苍白的薄唇微微着呵欠,哪有一点儿紧张。
夏太太看儿子都想盹了,也觉奇怪,当时喊得最凶无论如何要来的除了叔就是她儿子了。
刷!刷!刷!——嚓!
一支签从抽签桶中飞了出来,落到了地上发出啪的声响。围观的人们发出惊叫,众目睽睽落在地上的那支签。
不知道是什么签?
白玉堂、朱一行和袁四通脸色均略显青白。
“可以吗?”龚老爷子气定神闲地望着他们三。
“当然可以,大师兄!”其他三人回过神来后,齐声对龚老爷子。
再来一次,会不会更糟糕呢?毕竟签都没有解开呢。
“行,你们可以,我捡起来看看是什么。好了,愿赌服输。”龚老爷子道,声音朗朗带着大师兄的威信。三位师弟只能拿手擦汗。
签桶还给他人,龚老爷子俯身弯腰,捡起地上那支唯一的命运之签。捡起来,摊开签上绑着的试题。
一群人围上去看。
灼热的光线雕琢出纸上那几个黑色的字眼,是三个大字写着:做、面、点。
霎那,朱一行、白玉堂、袁四通脸上的神色各异,可以是复杂到了极点。
龚力正和龚力伟两兄弟私下耳语着。
“好像,年纪大的没有什么优势。”
年纪大的孩子比赛优势是什么,拿厨刀,干切骨切鱼的体力活啊。做面点,连揉面团都不是,不需用上力,要的是技巧活。
难怪朱一行和袁四通脸色都比较难看了,而这项目应该对于白玉堂的孙子白羽轩最有利,可是白玉堂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色彩。
“你们的,愿赌服输。”龚老爷子道,收起签题。
朱一行和袁四通只能自己先舒缓口气,想着白羽轩是天才,但是论做面点的经验应该还是没有他们家年纪大的孩子多。比赛未结束,结果未预料。
围观的观众们散到了周围,龚老爷子和三个师弟坐在三张太师椅上,是看着前排一群选手比赛。
院子里一共按照选手的人数摆了几张桌子,每个选手一张独立操作的厨台。
龚力正和龚力伟把准备好的面团端出来,一个选手均匀分到一碗面团,还有筷子,勺子,一盆清水。选手若有其它物品需求可以出声,只要裁判裁定许可,均可拿到手使用。
相比其他孩子都站在桌子后面,龚夏雅是踩在了板凳上,不然够不着桌子。
朱家人袁家人一见扑哧一笑,问起龚家的儿媳妇们:“你们家叫这么的孩子来参加比赛?这是怎么了?”
田爱芳和李翠干巴巴地笑了笑:公公的安排她们也不懂。
“估计是想着叫这孩子陪我们哥哥们玩泥巴。”那些人捂着嘴嘲笑道。
田爱芳沉住气。
李翠可够气的,想着最好等会儿让你们笑不出来。然而,只能指望自己儿子争气能帮妹妹回这些人的脸了。
儿子呢?
比赛已经开始。
龚俊的手刚摸到面团上,忽然一转脸动也动不了,仿佛凝固住了。
早知道那白家的孙子是个恐怖人物,可这会儿靠着他这么近近距离让他看得这么清楚,还是叫他登时大汗淋漓。
白羽轩的手指在碗里的清水一沾,指尖抓下面团的一撮,再到自己手掌心上。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怎么揉的面团,只觉得他的手和面团几乎混成一体了,一样的白,根本分不清边界。
一切宛如是白魔术师在炙热的阳光底下变起了魔术,等他张开两只掌心时,一只栩栩如生的鱼落到了厨桌上。
这是全场第一个完成的面点,时间离裁判喊比赛开始的距离不到一分多钟。
计时的龚力正是摇了摇头,知道儿子完了。不过最受震动的人应该不是他们龚家人,因为龚家人是知道白羽轩的实力的。
果然如此,朱一行一巴掌到自己大腿上,双目直射白家孙子那白净温和若是牲畜无害的脸蛋上,心里头对白玉堂是破口大骂:你刚是在我面前装什么谦虚呢?
若不是白羽轩没半点炫耀自己,不至于朱家和袁家的选手毫无防备。现在一看白羽轩如此可怕的开场表现时,他们两家的人全慌了。一个个瞪着眼珠子看着白羽轩,自己选手却慌手慌脚,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白羽轩的动作很快,虽然他是全场选手年纪倒数第二大的孩子。
当他把第二条鱼第三条鱼放到桌台上时,人们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每条鱼都是鱼头鱼身鱼尾清清楚楚,形状分明,鱼背上的鱼鳍都给捏出来了,两侧鱼眼圆溜溜的,压根叫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个仅八岁孩子做出来的作品。
呼!
现场的观众呼呼喘气:真是个可怕的孩子,发挥如此稳定。感觉这场比赛对这个孩子而言完全是试牛刀。
莫怪号称白家的天才。
李翠望到自己儿子脑门上的汗直落,心头疼死了。早知道拦着不让儿子进来遭罪了。要知道,白羽轩比她儿子是整整了快半轮,这个脸是当众丢的不是一般的大。
好在现场丢脸的大孩子绝对不只是她儿子。
朱家的孩子和袁家的孩子比龚俊大的都有,这下应该脸面更丢尽了。
现场选手中年纪最大的是属于袁家的。
袁四通两只手捂在自己嘴巴上猛地:“咳,咳。”两声大咳嗽声。
对面他孙子接到他咳嗽声的示意,终于收回了放在白羽轩身上的注意力,双手捞起碗里的面团,狠狠地在厨台上一摔。
铛!
这个巨大的响声,是把全场聚在白羽轩的焦点上转移了。
可以,这样的声量刚刚好,既是可以给自己提气,又是给对手施加同等的压力。噪音,总能扰乱人的专注力。
老四孙子突然使的这招儿?
朱一行和白玉堂看向这位四师弟。都他们两个师兄狡诈,可现在看来似乎是冤枉他们俩了,他们哪比得上只做批发商生意都能赚死的老四。
“这种伎俩你都能教你孙子,四师弟?”白玉堂左手摇一把纸扇子,右手高举茶杯咂一口。
袁四通回头状若无辜地回答白玉堂:“二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呢?是你孙子让我孙子手忙脚乱了才对。”
“你以为,我是在我替我孙子出声?你真以为,我孙子手忙脚乱了?”论攻心术谁不会,白玉堂鄙夷地回以一眼,笑眯眯地指出,“我是帮二师兄的人话呢。”
朱一行脸色又黑了一层。
这个白痴老四,做什么呢?没见过这么蠢的东西!本来应该联合他组成联盟对付白玉堂的孙子。结果却先搞乱了他朱家人的阵脚。
袁四通急急回头一看,确实如此。朱家几个孩子被他孩子的摔面团声惊得一乍一乍,反观白羽轩,丝毫不乱。
在他孙子做摔面团如此对完成比赛作品毫无意义的动作时,白羽轩是不慌不忙又捏出了一条惟妙惟肖的虾。
朱一行转头要掐死老四的脖子。
袁四通的脸黑黑的一层如同背了一口大黑锅。
白玉堂是挺乐。
两个白痴,当真以为他家孙子天才的称呼是白叫的吗?这么点躁动就想搅乱他孙子的根基,简直是不自量力。
放眼现阶段,绝对没人能成为他孙子的对手。至于未来的话——
白玉堂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影。
那丫头片子不知道怎样了?只知道那孩子吃着他白家汤包无微不至的动作,叫他都得叹服。
转个身,记得龚老爷子在他们三个师弟争执的时候什么声音都没有,白玉堂眯一下眼,发现龚老爷子的目光是去到角落里了。
那是?白玉堂眯起的眼睛逐渐缩圆,最终绽放出一抹惊光。他手里的纸扇掉了下来,滑落到了他大腿要到地上。
旁边的袁四通帮他捡起纸扇:“三师兄,怎么了?”
大师兄三师弟是看着谁?朱一行也察觉到了异常,跟着掉头看过去。
裁判们的转向同时带动了观众们的注意力往角落移动。
“哎呀,他们是在看丫丫呢。”李翠拍田爱芳的胳膊。
看她被众人是玩泥巴的女儿干嘛,田爱芳心里头纳闷。
“你们看她手里都拿的什么东西?”
田爱芳跟着哇哇叫的人们望过去,看到了女儿手里拿的铁勺拍着面团,乍一看好像以为是几个月的孩子拿勺子瞎挥呢。可很快看下去的人们脸色都变了。
人家手拿的铁勺拍完面团,把勺子倒过来,是用勺子的尾巴切着面团边,不会儿切出了一条像是虫子的形状,虫面团上左斜一下右斜一下铁勺勾勾勾,不会儿出现了一条条交错有致的细致纹路。
除了龚老爷子外,龚老爷子的三个师弟全站了起来,一双双眼珠张得圆圆的:这两岁半的孩子是在做什么?莫非是做龙?!
是条龙没错,而且龙的鳞片都雕得有模有样儿。
其他比赛中的大孩子转头一看:还得了!他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么方便快速的法子来做面点呢?脑子没有两岁半的孩子聪明?这个脸,丢的更惨了。
唯一可以安慰他们的应该是,好像白羽轩都得吃瘪了。
白羽轩的手是停了下来:他捏再快都没有妹妹拿勺子勾快呀!
他一双眼睛怔怔地望着妹妹拿铁勺的手。其他孩子以为这个用铁勺拍面团勾面团容易吗?不!一点都不容易!
他知道,他时候也用勺子拍过面团,一旦力道方向拍不对,面团的形状歪了需要揉回来更费时间。可以这种活儿比起手捏,更难掌控,需要很高很高的技巧。
妹妹年纪这么,用铁勺来去自如,让人目不暇接。如此心灵手巧,肯定不是练出来的,只能是天赋使然。
号称厨房天才的他,此刻只觉得:这个妹妹不止吃相好好看,做面点也让他看痴了。怎办啊?
龚夏文看着妹妹的动作,随着其他人一阵一阵的吸着气:妹妹完全出人预料的表现,让他和爸爸妈妈弟弟都得傻眼了。妹妹原来是比白家孙子更天才吗?
哈哈哈!
笑声?哪里来的?
龚夏文一掉头,见坐在轮椅上的那个孩子又是笑得如不倒翁一样东倒西歪。
“别笑大声了。”夏太太赶紧提醒下儿子。
夏实秋努力想憋住笑,可实在是憋不住。眼前一大片翻车现场,谁能忍得住不笑是不是。
为什么其他人都那么傻,以为会比她强吗?以为能赢她赢得这场比赛?从一开始他和叔都笃定胜利是属于她的了。他来是想看她的表演罢了,所以刚都无聊到让他盹。不要问他怎么能如此肯定,因为她是第一个能让他张口吃饭的人,虽然只是一个两岁半的丫头。
那些人听见夏实秋的笑声,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有多自以为是习惯性地去看低一个两岁半孩子。一个个不由脸红耳热,变成了一道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