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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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各有所长。搞学术的擅长搞研究写论文, 却不太擅长厨艺的精致化,这点本来非常正常。好比他夏明生,日常喜欢厨艺有钻研过精细, 但是绝对不敢自比龚老爷子这样实践丰富的大名厨。

    一旦某有专长的人,利用自己所擅长的糊弄普通百姓继而压其他无此专长的人, 无论是精通搞学术的或是搞精致厨艺的,都怎么能叫做专家。专家不是这样当的,专家是要普及自己擅长的知识,压别人叫做专权了。

    要知道职业不分贵贱, 行行出状元。

    显然,夏明生反驳的这点韦淑琴并没有搞明白,她的脑子只转悠在:好啊, 这男人, 肯定私底下与龚家有金钱利益瓜葛了,和朱钧秀一样,不然干嘛突然冲出来帮姑娘话。

    登时恼火大了,韦淑琴道:“对,你的有一定道理, 夏理事。可你的眼睛是瞎的吗?没有看清楚事实吗?做菜和摆弄厨刀有关系吗?辣椒怎么切还不是切开?科学是让你耍杂技耍厨刀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都干脆去杂技团好了。”

    这女老师应该是恼羞成怒了吧。连在旁不算插入这两人中间争吵的其他人, 听着韦淑琴此刻飙出了的粗话,全愣了。

    朱钧秀看看身边保持着斯文面孔的夏明生,如果是他早一句话喷回去了:敢他瞎眼,怎么不她自己耳聋了!

    明明是夏明生东, 韦淑琴非要西。

    狡辩术的基础势必要把浑水搅得更浑了。

    现场一片风吹凌乱之中,唯独龚夏雅低着头,一丝不苟地剁完辣椒, 再剁蒜头和葱。

    眼见旁边这个姑娘居然一点都不受到她的话的影响,韦淑琴越发肯定龚夏雅与这两个大佬有金钱猫腻。在有人撑腰的情况下,当然不受她的粗话影响了。

    好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搞这种阴暗的招数。越想越愤怒,韦淑琴又想飙粗话。

    前面的夏明生抓住了她这一刻,:“营养和厨艺本来就是有最大的关系。怎么会没有一点关系?辣椒洗的不好营养元素丢失,不是最大的忌讳吗?她都告诉你怎么洗了。你自己都洗得不好。”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居然又开口了。对着她话语中的软肋集中火力炮击。韦淑琴再度看回夏明生气定神闲的脸。

    夏叔生就一副完美皮囊相看似无害,真要起话来就是专业毒,专业毒到你五脏六腑中去了。

    龚夏雅在心里头摊摊手:谁惹了夏叔谁就是倒大霉,他们龚家人上上下下都知道。

    话,这女人该不会是这时候还想着夏叔是为了她龚夏雅的话吧?不,夏家叔夏明生纯粹是看不惯专家用自己的专业糊弄人,不想一颗老鼠屎坏了学术圈接着拖累了他自己的名声。

    “你,你和她什么关系?”韦淑琴果然是这么想的呢,干脆撕破脸了正面叫喊。

    “我和她的关系绝对没有你和我的关系亲密,韦老师。我们两人都是营养学会的理事。”夏明生的声音里始终保持十分专业的斯文条理,“我们两个在多次学术研讨会上碰过面,交谈过许多次。我的学术观点实际上你从来未在会议上有过表示反驳。”

    那是因为这个男人本身是一个学术大佬。以他的年纪轻轻造出来了顶级学术文章,被誉为天才学家,确实是吊了她韦淑琴的。会议上又是一群大佬云集的地方。学术大佬也分等级的。夏明生在上层的话,她韦淑琴只能算中下层。所以,她韦淑琴比起夏明生更愿意出现在电视机屏幕里头。越顶级的大佬越低调不肯抛头露面,她知道,所以这男人出现在这里根本不正常。

    如果不是专门来为这个姑娘话,这个男人是来专门针对她韦淑琴?

    这么一想,是有几分可能的。因为,这男人来到这里后都没有攻击其他人只攻击她韦淑琴。

    脑子转到这儿来后,韦淑琴的全身更僵硬了。

    夏明生严肃的眼神盯在她此刻的表情上,眯一眯:难道他这是歪正着了一个伪学术学者?

    啪~

    龚夏雅点燃了煤气炉,热着炒锅。

    一瞬间,听到这个声音,韦淑琴才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现场所有嘉宾观众工作人员,除了她以外,事实上没人在关注她的话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瞅着龚夏雅一个人。

    龚夏雅其实全程一句话都没有。什么呢?话不如做事。爷爷的很有道理。实力靠的不是一张嘴,靠的是做事情。

    更多不如把成绩直接亮出来。吵来吵去不过是让自己嗓子哑,肝火茂盛,毫无用处。

    只看她熟练地把剁好的辣椒、蒜头、葱放入到同一个盆子里,用洗干净的手娴熟地抓一抓。香喷喷的辣椒味登时从盆子里散发出来,混合着蒜头的鲜味,葱味则像一只清新自然的妖精,偶尔飘杂在前面两种气味中,挑逗一下人的味觉。

    啊——所有人闻到这辣椒酱香气的人都在想:真香啊!!!

    这才叫做真正的辣椒酱!

    辣椒酱是必须亲手手工做才好吃。刘丽拿的工业品辣椒酱算什么东西,满满都是工业调味剂的气息,闻起来,纯粹自然的香气早消失殆尽了。

    这叫做不比不知道,当真的东西拿出来,假的东西自然而然地丑态毕露。

    手工剁好的辣椒酱倒入热着的炒锅里,龚夏雅拿起铲子,轻轻地翻一翻。她每翻一次铲子,所有人的鼻头不由自主地向前嗅一嗅,拼命想吸到这股香气。

    朱钧秀伸直了脖子,回想起了那天晚上在明雅居吃饭的场景了,这姑娘做的菜一如既往,菜未上桌,经过她妙手处理过的食材已经勾得他垂涎三尺。

    完了,他这是又馋嘴了!

    然而不怕,现场馋嘴的人多着了。

    号称走遍天下吃遍天下美食的方老作家,这一回也是下巴不停地抖动了起来,嘴唇努力地抿着舔着:隔壁这个姑娘厉害,将他这个饮食大文豪都给勾馋嘴了。所以他才不傻,都看出了这个姑娘如此有才华有潜力,怎么可以为敌呢?姜是老的辣的。

    刘丽和椿,早按捺不住地吸起了口水。

    台下一帮工作人员,摄影师也好,拿背板的后勤,灯光师,全在拿袖口擦擦脸其实是在擦嘴。刘导演吞口水时,感觉肚子咕咕叫。

    要辣椒,让人馋嘴的同时最容易让人的肚子叫的欢了。

    电视机前的观众一样,是隔着电视屏幕都仿佛能闻到里头的辣椒香气。

    龚夏文和龚夏武两兄弟望着电视里的妹妹做菜:妹妹的辣椒酱真香啊~

    雷雷直接喊:“丫丫姐姐快回家,我要吃辣椒酱!”

    白羽轩笑眯眯地瞅着电视台里头:本来就该妹妹当主角的。之前那些电台人员都是眼瞎了的。妹妹做菜是这么的好看。

    夏太太发现自己家里路过的保姆,停在半路看着电视机好像被什么灌醉了一般动也不动。

    见夏太太看过来,保姆急忙解释:“我好像是闻到了辣椒的香气。”

    夏太太笑笑,并不觉得奇怪。看着电视机里的龚夏雅做辣椒酱,估计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是突然非常想吃辣椒酱了。龚家的雅雅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他们夏家人早知道了。

    对了,儿子?夏太太转头,看见了自己儿子抱着个枕头,嘴巴里在咬枕头,不由一只手拍过去儿子的胳膊上:“你是饿了吗?”

    不饿都得饿。每次看到这个丫头做菜吃东西,他这个嘴绝对是立马变成馋到不得了,肚子咕咕咕叫个不停。

    夏太太大乐,自己儿子不爱吃饭的坏习惯是彻底被龚家丫头给纠正过来了。起身,她去厨房带保姆准备给自己一家几口做晚饭了。

    演播室摄像头,一刻不停地聚焦在龚夏雅一人身上。她做菜的每个动作都被精细地刻录了下来,像是一幅幅画,又像是一页页精准的厨艺教科书。

    “辣椒酱要保持香气,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进水,保持它的干燥。”龚夏雅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非不可的时候的,相当于教科书课堂上划重点中的重点。

    主持人把话筒放到她面前,直点头。现场如今没有一个乖乖听话的。

    相对而言,不管是韦淑琴或是方老,之前明明的好多都是废话废字。普通人压根用不着。

    专家嘛,需要老百姓觉得专家的话有用处能用得上才能是专家。

    韦淑琴逐渐被镜头排斥,抛弃,到完全变成了台上的空气。无论是现场的人,或是现场外的电视机观众,已经都遗忘了她这个人了。

    电视里的明星人物,白了,如果没有实力,被人超越,被人揭穿假象,分分钟钟是沦落为平庸人群。这个是普通人用脚投票都可以想见的结局。

    淡菜清洗干净,和辣椒酱一块闷炒。一样的淡菜炒辣椒酱。完全迸发出来的是不同的风味和香气,菜品更是呈现出迥然不同的成色。一个堪称绝品,一个堪称垃圾。

    刘丽想想自己做的,两只手捂在自己脸上去,心里头骂着:这个韦老师叫什么专家嘛,骗人害死她了,还不如一个姑娘。

    总算是,主持人记起把话筒转移到了韦淑琴面前:“韦老师,你的菜做好了吗?”

    韦淑琴的砧板上,一排没有切完的辣椒滴着水,其它,什么都没有。

    全国电视机前的观众都记住了这一幕。

    饮食节目直播时间到。

    刘导演喊卡!

    广告切入。所有人松口气。

    第一期真是波澜起伏,状态百出。估计,上级看到这,下一期绝对不让直播了。因此差点都起火灾了。

    哪怕节目还没结束,韦淑琴都想扔了手里的厨刀和砧板。现在没等摄像头完全转开,她已经急奔台下。今天的一切,她记住了,牢牢记在心里头了。

    朱钧秀,夏明生,姓龚的姑娘,还有那个方老头子,坑了她的刘导演,一个个敢嘲笑她的人。

    真,没人嘲笑她。是她自己想象的罢了。

    主持人端着龚夏雅做出来的淡菜炒辣椒酱,既然节目结束了,一堆人全冲过去了争先恐后想吃。之前飙出来的香味早把所有人的嘴馋得不行了。

    方老先生有幸离得最近,拿着筷子第一时间夹到了一只淡菜,放进自己嘴巴里一咬:哇唔!太好吃了好不好?鲜嫩的淡菜里头的汁,在口里翻腾着,混合着辣椒香和蒜香,这个滋味百分百的妙不可言。

    立马对龚夏雅竖起大拇指,方老先生直赞:“好吃!比我在海边吃那些渔民做的都更好吃!”

    其他听见美食大文豪都这么夸了,更是蜂拥地抢啊。

    刘丽好不容易挤进去拿到了一只,当红的女影星此时也顾不上仪态了,烫不烫嘴不管,先赶紧咬一口尝尝。一口下去:呜呜呜!好吃好吃真的好好吃~

    她不出来为什么好吃了,只知道真是满满满嘴的幸福啊。

    刘导演急得大声喊:“你们让开!”

    他也想尝一口。作为这个节目的最高领导人,他居然都没有机会试到一口吗?

    真没有。除了拿盘子的主持人,快抢的方老先生和刘丽。慢人只半步的椿都没有抢到。一堆工作人员全在抢。抢到的津津有味地边吃边笑不拢嘴,好吃到嘴口流鲜。这会儿管他什么导演不导演的。法不责众嘛。

    盘子里的最后一只淡菜,是连盘带菜全部被一只手从主持人手里直接豪强过去的。主持人侧目一看,发现竟然是嘉宾席后来来的那位大佬时,差点噎着:“朱,朱总?!”

    堂堂朱总竟然亲手来抢盘子了。

    朱钧秀不管他人怎么看他,别人不知道的事实是,要吃到这个姑娘做的菜有多难。他知道,龚夏雅和她爷爷不爱钱,平日用钱都买不到这祖孙两做的菜的。

    他有钱也没用,所以,现在抢到吃了先。

    最后一只淡菜被他用手直接抓起放进自己嘴巴里头:唔——超级好吃!不用咬破他都知道好吃,光是淡菜周围裹的这层汁,全是干货的极品香气。

    龚夏雅没有想到这些人抢得这么快,她这个厨师当然是自己一只都没能吃到。想了想,赶紧转头看下他的叔怎样了,因为朱钧秀都只能抢到末尾。

    夏明生安分守己地坐在原座位上,似乎早料到抢不到只能无奈地坐着。

    其实只要想想,都可以猜到为什么他叔叔会来到这里,龚夏雅冲夏叔用力地点下头:回头我给你做菜请你吃。

    接到她这个点头示意,夏明生不禁嘴角一抿,两个清浅的酒窝露出在他英俊的脸庞上。

    演播室的门终于重新敞开了,据是录好了节目。田爱芳和李翠走上去接自己家闺女。

    龚夏雅走出来对妈妈和大婶汇报了情况,尤其提到人家夏家叔专门出现在节目里公正话。

    原来夏叔来是这个缘故。田爱芳和李翠对走出来的夏明生表达万分感激:“等会儿夏医生上我们家吃饭吧!”

    后面的朱钧秀听见这话,急忙加快脚步:我呢?为此,他对着龚夏雅表示:“听这个节目找美食家,我一想,只有你们龚家的人有资格上这个节目。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错。”

    完,他清两声嗓子,表达不用特别感谢我了。

    龚夏雅一听这话才知道竟然是这男人背地里推荐她上的电视台,不由在对方脸上逗趣的表情上怪异地瞟上两眼:这男人不会是白痴吧?

    被这个姑娘用两记奇怪的目光瞟过来后,朱钧秀愣的不是一丁点儿。

    后来夏明生和龚家人一块走了。朱钧秀当然没能跟着去。经由秘书提醒,他才记起要离开。

    走到外面朱钧秀上了自己的豪车。

    秘书发觉他神魂颠倒魂不守舍的,有些担心,问他:“朱总,怎么了?”其实秘书也奇怪,怎么龚家邀请了夏明生但是没有邀请朱钧秀。今晚龚家姑娘肯定出名的,这个功劳首先应该属于推荐龚家的朱钧秀呀。

    别提了!朱钧秀的手扶着脑袋,龚夏雅那眼神不断地在他脑袋里回放着,越仔细品味那个姑娘的表情他竟然真觉得自己好像个大白痴。

    “个电话到美国。告诉家里人我要回家,让他们把家里面的画全部拿出来,我要回家去看。”朱钧秀。

    老板这是受到了什么奇怪的击,要赶紧回家去看画?秘书吃惊着,但不敢问。

    朱钧秀是想,那姑娘龚夏雅的妈妈和女儿长得一样好看,都好像他在那幅画里看过似的。得找出来,不然他梦里估计都得梦见这对母女了。

    夏明生开车送龚家人回家。

    路上,李翠一时兴奋,试探起他的八卦:“夏家的叔,你这么优秀,有没有对象?没有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

    家里的这位大房是热心肠人士。田爱芳和龚夏雅母女俩看看李翠,都不敢跟声。以夏明生的容貌以及学历身份,哪里需要有人介绍对象。估计倒追的女人一大车。

    夏明生好像对这种七姑八婆来议论他婚事的事儿习以为常了,对于李翠的碎嘴不过是莞尔一笑,非常宽容地:“谢谢你,可是我这人可能比较挑剔,只想和自己看中喜欢的在一起。”

    “你挑剔是应该的,你是这么优秀的男人!”李翠没有被他的话击倒,越发情绪高昂地着,“但是如果你不和多点女青年接触,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

    田爱芳更不敢看大房了,实话,有时候她真得佩服大房的胆量。

    夏明生老样子,保持礼貌的微笑一点都不介意,道:“我现在接触的女青年也很多。”

    “看来是很多人给你介绍对象了,夏医生。你早嘛。”李翠半抱怨道,也清楚自己介绍的恐怕入不了夏明生的眼。毕竟夏明生这么高的学历圈子,不是李翠能触及到的。

    “还是要谢谢你们的关心。”夏明生。

    这个叔实在是太有礼貌了,搞得车上的龚家人真觉尴尬。田爱芳给大房使眼色:以后千万别这个事了。

    不用你我也知道,都鸡蛋碰了石头我还敢再撞一次吗?李翠给二房回眼色。

    车到了龚家四合院子前,龚家人下车,夏明生携带的bb机响了。俨然是医院在呼叫他回去。吃不了龚家做的晚饭了,夏明生只能先行告别。离开前,他不忘交代:“雅雅。”

    被叫到的龚夏雅立马跑了回去,站在车窗面前,准备仔细听他的话。

    夏明生的目光温柔地在她的脸上望了望,叮嘱:”以后少接触那个姓朱的。我不是他这个人好不好,而是他这个人闲杂事儿多。”

    嗯嗯。龚夏雅点头,她知道谁好谁坏,记住了。

    夏明生这才放心地开车离开。

    目送夏叔的车离开后,龚夏雅反身回到家里头,远远只听见白玉堂对她叫着:“丫丫这回出大名了!”

    这话真的没有夸张。毕竟白玉堂比他们龚家人更懂得这个社会。

    第二天,龚夏雅和爷爷前脚刚去了明雅居,后头龚奶奶接到了报社的电话要采访她孙女。龚奶奶一句话:“我不懂你们的什么,她和她爷爷去明雅居了。”

    这些人才知道原来有个明雅居。

    到了明雅居像日常一样,龚夏雅和龚老爷子扫卫生和鸡舍,喂鸡喂鸭,给菜浇水,安抚奶牛。

    有人上店门来了。龚夏雅走去开门,看到了昨晚上一同做节目的方老先生。

    方老先生越过她,看见了出现的龚老爷子,动容地喊一声:“龚明之老先生,总算是见到您了!以前就想拜访您了。可是被您拒绝了。不知道您还记得我不?我想给您写传记的。结果没想到昨晚这个厉害的姑娘是您孙女啊。我这后知后觉啊!活该活该。”

    对方唠叨唠叨一串话飞出来,龚老爷子愣着了。应找他龚老爷子的人太多了,他龚老爷子一视同仁拒绝的人也太多了,没记住眼前这个作家很正常。况且,他老爷子向来最不喜欢采访,因为会露脸。

    “我不需要传记。”龚老爷子摆摆手。

    方老先生眼看他又要拒绝的样子,急忙上前去解释:“不不不,你弄错了,龚老先生。我这回不是来写传记的。”这是生怕龚老爷子把他赶出门去了。

    龚夏雅刚要把店门拉上,突然发现后头有一辆单车。一个姑娘家,年纪和她大堂哥年纪差不多,背着个书包,在停好自行车后转过头。对方这张露出来的脸,龚夏雅一下子认了出来,是那个对她大堂哥龚俊自己名字的美丽姑娘,是叫做韦钰莹。

    “你好!”见到她,韦钰莹显得十分高兴和意外,走上来和她兴高采烈地着,“我知道你,我看见过你,你在龚俊的店里,你是龚俊的——”

    “龚俊是我大堂哥。”

    “对,你是龚俊的堂妹。龚俊是个好人,给弟弟妹妹做的卡兹饼好好吃。”

    面前这个美丽的姑娘,道她大堂哥时那一脸的崇拜和幸福的表情,龚夏雅不由眨起了眼。实话实,她大堂哥龚俊长得也是一表人材的。虽然学历低了点,可现在除了开店也在努力准备上夜校补习文化课。

    龚俊要上夜校,都是被家里一堆学历高的弟弟妹妹逼出来的。总不能到时候一到外面,人家问他龚俊什么学历,弟弟妹妹什么学历,他龚俊连中学都没有读完呀。

    “我叫韦钰莹,我今天跟方老师过来学习的。”韦钰莹伸出自己的手向龚夏雅正式介绍自己。

    这个美丽的姑娘一双眼睛里尽透着单纯友好和热情,叫人难以抗拒。龚夏雅和对方握了手,笑笑:“请进来吧,姐姐。欢迎你到明雅居来。”

    “明雅居是什么意思?”

    “我爷爷起的店名。”

    “这家店做菜吗?”

    “嗯,做菜的。但是,招待的都是朋友,熟客。”

    韦钰莹跟着眼前这个妹妹进到这家看来非常简陋的饭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里处处充满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是因为这里的每样家具好像都是店主亲手磨的吗?

    “坐吧,我给你倒杯茶。”龚夏雅给她挪了张凳子。

    韦钰莹抱着书包坐了下来,对她:“我是文学院的,跟方老师学习历史文化的。现在我要做个饮食方面的课题。”

    她这话,被门口一双耳朵收了进去。

    两个姑娘家在感觉到门口的风不对时,回过头,均吃了一惊。

    “大堂哥你来了?”龚夏雅问杵着站在门口的龚俊。

    龚俊一双眼在韦家姑娘的脸上惊讶地看着:她刚才她是谁?大学生,女青年?她不是到过他店里买卡兹饼然后赖账的人吗?一个大学生赖账?

    乍看到他突然冒出来,韦钰莹是很紧张的,拿手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刘海。

    人家这个紧张在龚俊眼里,龚俊能想到的是:她这是记起来自己白吃了他龚俊的东西不好意思了吗?

    “大堂哥。这位姐姐是文学院的,要搞饮食文化研究的。”龚夏雅给龚俊,只要是外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姐姐对她大堂哥有意思。姐姐这么漂亮,有文化有学历,配她大堂哥应该不错。

    龚俊手里拎着两包东西进来,直接对堂妹:“我爸让我给爷爷带过来的,爷爷要的茶叶。”

    他没有看见她吗?韦钰莹抬起头望望他。

    这一下,龚俊刚好不经意地回头,与她的一双杏眼碰到了一块。

    两个年轻人对上眼神的刹那,又马上各自挪开了视线。

    龚夏雅瞧瞧这两人,拎过大堂哥手里的茶叶,放到柜台上,先往后院里去给哥哥姐姐留下相处的空间。她爷爷和方老先生是走到厨房里去了。因为方老先生很早就想参观龚老爷子的厨房了。

    到了后院,去拎上来的井水。龚俊穿过后院的门向她走了过来:“丫丫,给我。”着,他直接抢过堂妹手里的水桶,一只手有力地拎着到农田边。

    跟着来到后院的韦钰莹,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日光下,他的肩膀那样宽阔结实,身材那样颀长挺拔,怎么办,在她眼里,他整个人金光闪闪,怎么都看不厌。

    “这养的螃蟹?”给农田浇水的时候,龚俊讶异地发现了在农田旁边沟渠里爬来爬去游来游去的玩意儿。

    “嗯。”龚夏雅点着头走过去给大堂哥解,“前段时间有人给爷爷送来蟹苗,问爷爷养不养?爷爷问我,我要不在沟渠里养养看。因为中秋快到了嘛,自己吃自己养的也好。”

    堂妹这是跟随爷爷,喜欢起自己养自己做菜一条龙了。龚俊张开一排白牙,咧开嘴乐着对堂妹:“你也不怕养死了,到时候一口都没得吃。”

    韦钰莹在远处望着他的笑脸,脸蛋情不自禁都红了起来。虽然他脸膛晒的黑黑的,可是笑起来那么的英俊。

    龚俊一回头,瞧着她站在那里不知道干嘛,一张漂亮的脸蛋好像都被太阳晒红了,不禁惊讶着。

    龚夏雅这是走到了旁边拿来一个盆子,对大堂哥:“不会的。你看,这里有几只都养好了,正想这几天拿来做菜。”

    哎呀,都养成了的螃蟹。龚俊急忙往妹妹用网罩着防止螃蟹跑调的盆子里张望着。里头几只肥美的大螃蟹爬来爬去,光看着都让人觉得非常美味。

    “你等会儿就做,我尝尝看。”龚俊迫不及待地。

    龚夏雅点点头,道:“等会儿来了人我就做。”

    谁要来?

    店门口响起了自行车的铃铛声。

    熊娃子夏实秋骑着自行车到了。

    “你叫那熊娃子来吃?”龚俊问妹妹。

    龚夏雅急忙摇摇头:不是不是。

    准确地,是让夏实秋等会儿带做好的螃蟹菜给医院的夏叔。因为昨晚上夏叔帮了她和龚家的忙,但是没能来得及在他们家吃晚饭。

    夏实秋走进来了,看到了龚俊和韦钰莹,嘴巴微张像是发出看到热闹了的:“哦。”

    接到他这么明显的暗示,龚俊走过去对着他:“别乱七八糟的瞎想。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没有找她要钱。”

    韦钰莹吃着惊:他找她要钱?

    她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欠了他的饼钱吗?龚俊插起腰,转头对她道:“我这也不是气。真不是气。我一天卖多少个饼。你一个不给我钱,我算送给你好了。”

    “我——我忘了给你饼钱吗?”韦钰莹不敢相信自己干出来这种事,诧异地。

    “是啊,你都忘了吗?他们都看见的了。”龚俊冲她瞪着眼,要她别想赖账。

    “我经常到你那里买饼。如果有,肯定是一次,只有一次!”韦钰莹竖起一根指头认真地,“我现在就还给你。”着她开书包找自己的钱包。

    龚俊听完她的话有点愣:什么?她到他店里买过很多次饼吗?

    看来这两人都有失忆症。龚夏雅和夏实秋互对一眼,一致这么认为。

    夏实秋很快发现到了她手里抱着的盆子里爬来爬去的螃蟹,把手伸了出去:“你今天是准备做螃蟹?”

    龚夏雅急忙开他的手:“别乱摸,你会被夹到的。”

    到时候被夹断手指的话,有你这个熊娃子哭天抢地的了。

    夏实秋对着她这话,眯眯眼:你就不怕夹断你自己的手指?

    她当然不怕,她是厨师。

    处理螃蟹有技巧的。龚夏雅不让不懂的人进来厨房,免得被螃蟹伤着。因为这些人一个个看着螃蟹都想下手,九成九会被螃蟹夹着手指头。

    首先,要倒点白酒进盆里,把螃蟹熏迷糊了,接下来拿锅铲狠狠地把螃蟹抽到螃蟹们昏头昏脑的,才拿起牙刷,把螃蟹的腹背刷刷刷,刷干净了。再掰开腹盖,清理掉不能吃的排泄物。

    夏实秋和韦钰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没办法,两个厨师不让他们进去。只能看着龚夏雅和龚俊两个人利索的不会儿把七八只螃蟹全给搞定了。

    龚老爷子在柜台那边,和方老先生一起品着大孙子拿来的茶。偶尔,两个老头回头看看几个年轻人在做什么。方老先生羡慕地:“年轻人就是好,芳华正茂,青春萌动。”

    这大文豪开口就是风花雪月的风流话。龚老爷子晃晃脑袋,拿条干布擦着洗完的杯子。

    螃蟹要怎么做成菜?首先要知道,这是河蟹,不是海蟹。海蟹虽然大个,但是论肉质,反而没有河蟹鲜美。

    吃螃蟹,最好的季节,公认的当然是七尖八团了。七尖,指的七月吃公蟹。八团,八月吃的是母蟹。母蟹比公蟹肥,所以要吃最肥美的螃蟹,当属中秋佳节并没有错。这时候,只能先吃点公蟹。

    公蟹没有母蟹肥,更适合吃的拆了,不直接吃,用来炒蟹肉炒蟹黄。龚夏雅想好了,要给夏家的叔做炒蟹肉粉。

    由于大家的习惯中,螃蟹是要整只蒸出来吃最原滋原味。在龚俊和那个熊娃子夏实秋的要求下,龚夏雅挑了另外几只螃蟹蒸了满足他们的馋嘴。

    螃蟹蒸好以后,龚俊对着他们几个年轻人一并道:“来,我们比比,看谁吃蟹吃得最好。”

    方老先生一听,立马凑过来凑这个热闹,举起手:“我也来比。”

    比吃螃蟹怎么比呢?最公正的做法是,放把秤,称了没吃前的螃蟹,再把吃完的蟹壳放到称上面去,这个差值就是你吃的蟹肉的重量。谁吃螃蟹吃得最干净,这个差值无疑是最大的取胜。

    自然,这几只要比试吃的螃蟹,斤两个头外表看都是要差不多的。

    现在,螃蟹准备好了,一人一只,比赛刚要开始的时候,龚俊突然喊:“停!”

    所有人看向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只见龚俊忽然一双眼直瞅着自己的堂妹,宣布:“丫丫你不可以参加比赛!”

    干嘛呢,大堂哥?龚夏雅愣眨眼。

    “对,她不可以参加比赛。”熊娃子夏实秋反应了过来,跟上龚俊笃定地。

    她要是参加,赢的人不用肯定是她了。其他人看着她吃螃蟹得流口水。

    不懂这两人是怎么回事的方老先生和韦钰莹面面相觑。

    “听我的没错。”龚俊转头对着韦钰莹的脸,“你看她吃一次就知道了。”

    韦钰莹只知道对着他黑亮如星星的眼珠子时,自己的脸又要红了。

    不让她比赛就不让呗,有的吃就行了。龚夏雅一点都不在意,先折一只蟹腿来尝尝自己养的螃蟹的滋味。

    方老先生和韦钰莹都是头一次看她吃东西。

    好了,不用几秒钟。他们两人迅速地明白理解赞同龚俊的话。

    这姑娘,吃东西的吃相,比做菜的样子还可怕。方老先生的心窝剧烈地颤抖着,幸好,昨晚上没有比怎么吃,否则,世界上有谁能吃得过姑娘。要知道,本来论怎么吃才是他这个美食家的强项。

    没有专业的吃螃蟹工具蟹八件,龚夏雅拿了一只尖尾勺子和一只剪刀来代替,用剪刀拆开螃蟹肢体,用勺子尾巴剔蟹肉。她是剔得那样的干净,干净到蟹壳的内面闪闪发光。剔完蟹肉流淌出来的蟹汁,流淌到她手边的碗里,变成一碗价值黄金的蟹黄汤。

    方老先生和韦钰莹都不出话来了,只能看呆了眼。

    吃完了,蟹壳可以完完整整恢复成一只原来的螃蟹,这是最完美的螃蟹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