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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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Chapter 051

    51.夜枭的视角

    凌寒北觉得自己是被施了定身咒, 身体沉重的连离开房间都做不到,甚至都做不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只能被钉在那, 一字一句地听着他们口中各自的真相, 而他却并没有评判的权力和能力。

    十年前许竞接到的任务是监视贺岑, 因为上面已开始怀疑贺家利用自己的背景及贺岑便利的身份在进行一些危害国家利益的事, 计划就是让许竞能长期潜伏在贺岑身边, 但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凌肃,贺岑选了凌肃。

    对于凌肃, 许竞是有所听闻的, 他们也曾经短时间一起受训过,双方可以是虽然互为竞争对手但都存着惺惺相惜的好感和认同,当时他甚至认为凌肃是取代了他接受了监视贺岑的任务。

    但没过多久就有人告诉他, 凌肃已被贺岑收买, 两人发展出了超越正常同伴的关系,而凌肃很早就和贺家有着利益牵连, 所以上面还是希望许竞能再一次进入候选名单中,于是许竞主动向自己所在的大队提出了再次参选的要求,给出的理由就是自己不服气想再次挑战下自己。

    原本许竞是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凌肃会做出违背军人准则及危害国家的事, 但在他的三观中和自己的保护对象有了那样不正当的关系后,他对凌肃的印象就有了彻底的改变, 这是一个意志不坚定的战士,被收买甚至做了帮凶是很可能的。

    许竞服从命令,他甚至从来就没有怀疑过给他指令的人, 也从没有追问过为什么会找到他?那时的他想得很简单,因为他足够优秀,足够忠诚,所以上面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这是他的光荣,也是他的责任。

    第二次选拔,他不负众望地入选了,等待着时机能潜伏到贺岑身边从而找出贺家滥用职权违法犯纪的证据,但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凌肃与贺岑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根本就没有给人能够不引起怀疑换人的机会,直到阿根廷任务。

    许竞接到了随时待命的指令,这道指令下来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立刻赶往阿根廷代替凌肃的命令,而跟着这道指令来的还有一个秘密,就是贺岑已与南美的军火商达成了私下协议,他要做的就是找出罪证,如果到了最后一刻要不惜一切代价破坏这场交易,否则这批武器一旦流入地下黑市,将给国家安全和百姓的生命财产造成重大影响和损失。

    许竞对贺岑的了解仅限于一些资料,在见到贺岑之前他已被灌输了不少负面的印象,而当他见到贺岑时,贺岑所有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和许竞认知中的军人形象大相径庭,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还时不时表现出颐指气使的高傲冷漠,而他与那些军火商和走私商贩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场景,更是让他坚定了贺家是他的对立面的信念。

    但许竞是来做卧底的,他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常,而那时贺岑心里正牵挂着匆匆回国的凌肃,并没有察觉到这个调到他身边的保镖过于的疏离冷淡甚至带着某种戒备的眼神,就这样双方都失去了相互了解的机会。

    以最快速度返回的凌肃似乎是了上面计划一个措手不及,原本是想让许竞陪着贺岑去参加竞标会,摸清交易的具体内容,但凌肃的回归,势必许竞就会边缘化,甚至被调回。

    上面决定无论如何要破坏这次交易,国内很快就传出了有关贺岑身份的消息,贺岑接到了立即撤离的命令,而许竞则接到了趁此机会甄别贺岑的命令。

    他负责在适当的时候将撤退路线和时间透露给对方,而我方会安排人员接应,如果贺岑他们遭到了对方的追杀,贺岑与对方是盟友的关系就未必是真的,如果没有,那么就可以坐实了双方确实早有勾结。

    许竞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执行命令是他的天职,加上一旦交易成功,危害巨大,他放出了消息,却没有在接应地点看到接应的人,而丛林中双方密集程度悬殊的枪声已告诉他自始至终就是两个人被围困了,当他想要折返回去时却被冷枪中了腿部。

    后来他听到了忽然激烈起的枪声,还有直升机的轰鸣声,再然后丛林就归于了该有的平静,除了几个荷枪实弹的雇佣军从树林中走出将无法行动的他给围住了。

    对方并没有直接处决了他,而是将他带回了丛林基地,百般折磨甚至拿他做了药人,但很奇怪就是不让他死,有几次他被折磨的就剩一口气自己都觉得再也熬不下去时,对方又会让医生把他救回来。

    许竞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到底他也就是一个普通士兵,如果换做是贺岑,他们这样做倒是可以理解的,直到有一天有人把他收拾干净后拍了段视频,随口丢下一句“留着你果然还有点用”后,许竞才真正敢沉下心去想发生的一切。

    贺岑或许是有问题,但给他指令的人是不是就一定没有问题?

    许竞不知道贺岑有没有死,但即使他活着,他许竞对于贺岑而言也是没有任何威胁利用价值的?那么这些人留着自己是为了威胁谁?

    有个念头忽然就闪进了已僵直麻木许久的大脑,如果是有人借刀杀人铲除异己呢?而他就成了被利用的引刀棋子,或许利用他的人压根就没有想过他还活着,因为在南美这块吃人不吐骨头的丛林中,他最好的结局就是一颗枪子。

    不敢想的东西一旦想了,就如毒#品,控制不住,效果也如同毒#品,时时刻刻地啃噬着内心,本已绝望并做好了随时牺牲准备的许竞不甘愿了,他不能死。

    在那种环境下,对生命不抱希望有一天过一天反而是更少痛苦的,存了想要逃出去的欲望后,黑暗绝望直至恐惧都会随着每一次希望的落空加剧甚至加倍,许竞很顽强,但身心的折磨却不是仅靠顽强就能化解抵御的,渐渐的随着逃出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许竞内心及性格都发生了变化,仇恨逐渐代替了真相。

    他把自己领进了一个狭窄的死胡同,他开始怨恨所有加诸在他身上的不公平,曾经的他还担心过贺岑和凌肃的安危,后来他却将他们也放入了憎恨的名单上,因为没有他们,他也不会深陷在这处地狱之中。

    大概是老天也看不过去了,就在许竞彻底绝望之前,南美数个国家忽然联合行动围剿丛林武装非法力量,虽然身体已极度虚弱,但许竞还是靠着多年刻苦训练下留存在身体记忆的反应逃了出来。

    没有钱、没有身份、没有护照,身上还百病缠身,许竞流落在南美黑工也干了些非法的勾当,他只有一个目的,要活着回去。

    他,彻底被人放弃了。

    他,被骗了!

    凌肃死了,贺岑还活着,而他则成了失踪人口。

    但在内网中,他则成了在逃的嫌疑犯。

    他试图联系那位他极其信任的上级,对方却仿佛人间蒸发了,许竞这才发现自己究竟有多蠢!他和对方的联系仅仅就是一串随时都会消失的数字。

    辗转数年,他终于从南美漂洋过海来到了南亚,他没有办法直接回家,在边境地区他四处寻找着机会,同时也做些非法交易,好赚取能维持生命的药钱,药物试验的后遗症,没有医生能诊断出他究竟得了什么病,但他身体的器官却在日渐衰弱,病痛发作时他只能靠吗#啡抵御。

    慢慢看着自己走向死亡,许竞强烈地思念起家乡和父母亲人,当初他参军离开家乡时,豪言壮语地对父母他一定会有出息的,然后让父母亲人在家乡以他为荣,而今他带给他们的或许只有耻辱吧?

    作为‘耿火’,他潜回了家乡,没有人认为他还活着除了年迈的父母还抱着一丝令人心酸的希望外,而他的家依旧被人监视着。

    他没有办法出现去安慰年迈的父母,因为他一出现就会被立即铐上手铐带走,然后给父母带来再一次沉重击,也会殃及其他家人,许家会因此在刘安镇过着被人指指点点议论不休的日子。

    而回来后,他才知道凌肃当年匆匆回国的原因,并不是当初他听到的凌肃是回国与买家接触敲定最后交易细节,贺岑除了凌肃之外不会信任任何人,所以这是他们最好的接近并调查贺岑的机会。

    近十年的时光,三人命运的改变,在讲述中也不过就是短短几分钟,但参与的未参与的都被短短的几分钟给震慑到了。

    沉默。

    压抑。

    每个人都想些什么,宽慰自己或安慰他人,但没有人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去开这个口。

    凌寒北眼底猩红地瞪着屏幕里的许竞,他胸口翻腾着强烈的杀意,不论这个人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他就是出卖叔叔和贺岑的人!如果不是老A及时压制住了他,他刚才或许就已经失控将眼前的电脑给砸了。

    他甚至有股哪怕和这个人同归于尽也要报仇的冲动,他并不畏惧这个人手中的杀人武器,他畏惧死亡,但他不会在这一刻怕死,如果不是贺岑坐在那里的话,他凌寒北会直接冲到那间房,一脚踹开房门,然后赌一场生死。

    可是他的贺叔叔在那里……

    贺岑并不会全信许竞所的一切,但许竞的却又恰好和他先前心里所猜想的呼应了起来,从被许竞劫持到现在一直镇定自若的贺岑忽然心里空了一大块,他下意识地看向了镜头,他想看看狼崽子,但许竞并没有让对方开启摄像头,画面是单向的。

    “许竞,给你下达指令的人是谁?”严叔的声音有点沙哑,似乎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我没有见过他,”脸色泛着青白的许竞摇了摇头,“我只听过他的声音。”

    严叔气息一窒,“那你为何会信任他?!”

    许竞忽然笑了笑,诡异、惨然,“我信任我的队长。”

    “不可能!”老A愤怒了,“老石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许竞,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

    “大队长,如果不是他,我会轻易相信陌生人吗?”许竞眼神空泛地看着镜头,老A却不由自主地了个寒噤。

    许竞很独又傲,集训的时候人际关系很糟糕,他只认可他服气的人,石峰是一个,石峰还是和许竞出自同一个特种大队的,是许竞的前辈,在特殊训练营中石峰和沙狼就是老A的左右臂膀,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的兄弟。另一个就是老A他自己,而石峰正好和他分到了同一间宿舍,哦,不对,好像是石峰主动提出的,是许竞脾气比较拧,他怕别人和他住到一起可能会闹矛盾,就由他这个队长压他一压,免得这子闯祸。

    “你第一次接触那人是在什么时候?”严叔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老A,老A长呼了一口气,狠狠地一闭眼,而后摸出手机快速地了几行字,大拇指在发送键上迟疑了下,而后点了下去,粗糙的大掌重重地搓了两下脸庞,眼中也泛起了红血丝。

    “第一次集训最后一场试训人员筛选考核之后,当时一共有七个人留下,”许竞气息有些粗急,停下来喘了两口后才继续道:“队长上面有人要见我,但是秘密任务,不能外传。”

    “你刚才没有见过他?”

    “房间里没有开灯,我们是在黑暗中交谈的,这种算见过吗?”许竞连连咳了数声,手微微跟着颤。

    “许竞,你要不要先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严叔揪心地看着许竞手里的手雷。

    “怎么?担心你的人?”许竞嘲讽地笑了笑,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的,他很担心我,”强行将自己从情绪中拔出来的贺岑忽然接话道:“当年我也该死在那的,是严局不惜暴露隐藏力量并承担了巨大风险才将我从那些人手中硬抢了回来,许竞,这才是信任。”

    许竞微眯了眯眼,“信任又如何?你还是成了一个废人。”

    老A的手机震动了数下,低头点开一看,脸色变了。

    石峰失联,五个时前石队带队海上训练,后来就没有人再见到他的踪影。

    老A差点将手机屏幕捏碎,严叔看了信息后,心更沉重了,石峰如果真是出逃,他出逃的时间几乎和诱捕计划最终确定实施的时间同步,也就是自己带到青州的人中间有他们的内线,那么……

    忽然严叔的心巨震了下,计划泄露,内线还在,那么酒店里此刻的僵持情况对方势必也是一清二楚,可为何迟迟没有动静?难道他们笃定许竞提供不出有价值的线索,还是确定只要石峰逃脱,他们的线索也就彻底断了?!可是许竞在南美丛林里生活了那么久,他们又怎么能笃定许竞不会从他们那里查出什么线索?

    “……许竞,石峰已失联,”严叔忽然抬手开了电脑上的摄像头,“我觉得我们现在是有一定的信任基础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的。”

    看到屏幕上忽然出现的人像,许竞的第一反应是偏开头,避开了镜头的范围,而后几乎是带着几分恼怒地低吼道:“谁允许你开摄像头的?!”

    贺岑心中也是一怔,严叔的举动很可能也会触怒许竞,但他瞬间捕捉到了严叔眼神的变化和细微的口型变化,‘有内奸’。

    老A站在严叔的身后,许竞恰好躲避镜头,贺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严叔,而后飘开视线看向了严叔身侧的凌寒北。

    “对不起,寒北,还是让你听到了这些肮脏丑陋的事,”贺岑放置在腿上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揉捏着左手的大拇指,“但我相信你能够承受真相。”

    “……”凌寒北莫名心底一阵恐慌,他张了张嘴但没能发出声音,他觉得贺叔叔的眼神中有他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他很想逃,但他不能做懦夫。

    “许竞,你是什么时候接到准备前往阿根廷的命令的?”贺岑收回了目光,微微垂眸,没有看任何人,安安静静地问了出来。

    凌寒北心底的恐慌渐渐地蔓延到了喉咙口,像是掐住了他的气管,他的呼吸乱了,掌心也不知何时变得湿湿冷冷的。

    严叔和老A神色各异地看了看镜头里的贺岑,再看了看身边的凌寒北,老A迟疑了下,伸手搭在了凌寒北的肩膀上,重重地捏了捏。

    凌寒北没有感觉,他似乎已被贺岑弄糊涂了,为什么总是要提问?现在不是想办法让这个家伙放下手中的东西出来投降的吗?问那么多干什么?抓到他之后再审讯就好了!不是吗?为什么要问?!

    “凌肃的突然返回不是偶然,对吗?”贺岑依旧看着自己前方的地面,声音平稳清晰,除了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嘴角轻颤的数下。

    一直没有看向对面的许竞静默了下,忽然抬头扫向了屏幕,而后古怪地笑了起来,笑声偏执又疯狂,还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毒,“那也需要你配合,不是吗?如果不是你当年感情用事被人抓到了弱点,又怎么会让人想到去利用凌家?贺少,你的命可真值钱啊,因为你一个人,死了那么多的人!一车的人都陪葬了,凌肃也死了,而我也变成了孤魂野鬼,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哈哈哈,更可笑的是,你竟然又和凌肃的侄子搞在了一起,贺岑,你可真是让人恶心!”

    作者有话要:  七夕快乐哈~~~猫顶锅盖逃走,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恰好写到这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隔壁《跨界有毒》今天尝试开文了,轻松不虐哈,欢迎天使们到那里去溜一圈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