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剖白
警笛被关闭, 警车组成的车队亮着近光灯,像一条幽暗的蛇,悄无声息潜进了这片寂静的山林。
为了安全起见, 许宁宁等人不许下车。
姑娘双手扒着车窗, 即便极力忍住哭声,可依旧眼泪直掉。
她的一整颗心都被这浓重的夜色抓了起来,生疼生疼, 快要不行了。
过了片刻, 隔壁车上抓去了几个男人。
许宁宁脸几乎都贴在了车窗上, 拼命去看那些人里有没有江逸的身影。
没有, 都没有。
甚至一切都查完了,还是没有江逸的消息。
“失踪了?”于知白惊讶道, “不是被绑架了吗?”
警察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许宁宁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警车。
“江逸——”
她边哭边喊,跟着众多警察一起,跌跌撞撞走去深夜之中。
“宁宁…”于知白抱住许宁宁, 眼眶也红了一圈,“警察叔叔们都在找,这里危险,你不要…”
“江逸会死的, ”许宁宁抓住于知白的袖口,“他已经放弃过一次了,他还会再放弃一次的。”
于知白并不知情, 眸中微微露出诧异。
“我知道他有多难过,”许宁宁哭了出声,“江逸他一直都很难过啊!”
那个冷冰冰的房间、藏满荣誉的抽屉,还有那一道接近死亡的疤痕。
江逸就像一片深海, 把所有的一切都悄无声息地沉没在自己的心里。
他不愿意出来,也没人走得进去。
就像一年前的许宁宁,即便和江逸走得比较近,可是却对他的痛苦毫无察觉。
江逸对人生绝望,又向绝望妥协。
他甚至安排好了自己的未来,做好了一辈子活在黑暗里的准备。
在外人看来,他永远是那个张扬无畏、桀骜不驯的江逸。
“江逸——”
许宁宁不允许离开太远,她只好站在刻意到达的最边缘处,一声又一声的喊江逸的名字。
“求求你…”许宁宁的声音在四月的夜里有些发抖,“回来…”
-
午夜,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江逸动了动睫毛,被雨珠醒。
月亮没了,星星也没了。
杂草遮挡着他的视线,眨一眨眼都要耗费他巨大的体力。
死了吗?好像没死成。
江逸胸口震出一声轻笑,牵连着一阵剧痛,让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尚且完好。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样摔都没死掉。
他淋着细细密密的雨,身体从极寒中感到了一丝温暖。
身体开始失温,继续这样下去,一定会死。
人怎么会死不掉呢?
只要想死,就一定死的掉。
雨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江逸的耳朵像是进了水,一切声响都像是隔着一层水膜,显得遥远又不真切。
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像人死前的走马灯,一幕幕回放在他的脑海里。
于知白做的龙虾还冒着热气,许安年买的飞机模型还放在桌上,新年的年夜饭他和许宁宁还碰了一杯。
“儿女双全!逸有点矮了,要多喝牛奶。”
“江逸江逸江逸!爸爸给你买了飞机!”
“我想男孩子应该对这种模型都还感兴趣。”
“……”
万家灯火间,他也在一处。
如果他死了,许宁宁的父母会记得他吗?
江逸胸口微微起伏,可是很快又消沉下去。
自己把他们的宝贝女儿牵扯进了这么大的危险之中,不责怪就已经够了。
许宁宁平安就好,她和自己不一样,她要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
“江逸——”
耳畔突然穿熟悉的声音,江逸在半昏迷的状态下一时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江逸你在哪…”许宁宁的哭声逐渐清晰,“你出来啊,我求求你…”
许宁宁又哭了。
那个哭包,口口声声着再也不哭,可是该哭的时候一滴眼泪没少。
这次是被他惹哭了。
“你回来,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你,我有好多好多话…”许宁宁跪在地上,捂着心口泣不成声,“只要你回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有雨水在江逸逐渐失焦的眸中,顺着眼角一起带出了温热的液体。
“我喜欢你,”许宁宁大口喘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好喜欢你。”
“是你教我受了欺负要回击,是你教我服燕燕举报老师,是你教我女孩子要保护自己,是你教我不要总是哭因为不值得。”
“我一直在努力学着做好‘江逸’,做好那个勇敢又努力的江逸。我一难过想哭就会提醒自己,江逸很厉害的,江逸是不会哭的。我很久没哭了…我很久没哭了!”
“你经历的我都知道,我都明白。以前没有在意真的对不起,以后我和你一起面对好不好?现在换你勇敢一次好不好?!”
雨越下越大,夜里的温度一下子降下来许多。
于知白撑着伞,蹲身在许宁宁的肩头盖上一件外套。
“我的隔壁永远是你的房间,那里是江逸的房间,永远都是。”
她的声音逐渐变低,像是走投无路的爆发,在宣泄之后精疲力尽。
希望呢,看不到希望。
许宁宁对着漆黑的夜空,逐渐陷入绝望之中。
“妈妈,江逸死了要怎么办?”许宁宁呆呆地问,“我好喜欢他。”
-
世间太冷,冻得江逸浑身冰凉。
可是仍有一丝的弱火苗,暖着他的心口求他不要离开。
他想活着,他舍不得这个哭哭啼啼的丫头。
他要回去,他也想这样痛痛快快地宣泄自己的感情,他想活在阳光之下,活在万家灯火之中。
江逸呼吸逐渐粗重,他的手指开始有意识的蜷缩,整个人像是被嵌入进一块铁石,无论用了多大的劲都动弹不了。
喉咙似乎被堵住了,只能发出轻微的声响,还不及身边风吹杂草的声音要大。
我要死了,江逸想。
动弹不了,发不出声响。
我不想死。
江逸艰难地转过脑袋,积极地去寻找一切可以自救的东西。
突然,他在自己的脸边发现了一个粉色的圆柱形塑料玩具。
又或许,那不是玩具。
那是许宁宁在绑架前专门去给江逸买的防狼器。
江逸几乎用尽全身力气伸手去抓那个防狼器。
或许许宁宁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也不会被绑架。
江逸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自己那天和许宁宁分开,只不过想给她买束花。
按钮很轻,用不了多大的力气就能按的动。
下一秒警报声响起,惊起了林间一片飞鸟。
雨停了。
江逸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仰躺在湿润的泥土中,去找那里月亮。
“宁宁。”
那就是他的月亮。
-
隔天,医院里。
江逸失血过多,浑身多处骨折,从深夜抢救到天亮,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许宁宁一夜没睡守在手术室门口,像只忠诚的狗,寸步不离。
中午,江逸手上腿上着石膏,被推去了普通病房。
江铭城全程没露脸,医院里的一切点都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人在做。
“你不许进去。”许宁宁堵在病房门口,拦着男人死活不给他进。
男人没办法,治好等在医院的走廊上低头玩手机。
许宁宁像一只竖起了浑身刺的刺猬,谁靠近江逸就上去扎谁。
她气呼呼地关上了门,走到病床边去看还在昏迷的江逸。
江逸肩宽腿长,身材高大,可是现却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虚弱的像一片白纸。
许宁宁低着头,用手指勾了勾他的。
江逸的手背上插着输液管,液体冰凉,把他的手也输的冰凉。
许宁宁蹲在床边,心翼翼地捧过江逸的手掌,包在手心里暖了暖。
江逸的手许宁宁再熟悉不过。
这双手她曾经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看过无数次,哪根手指上的指纹是什么纹路她都能模糊答上来。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是江逸的手了。
许宁宁垂着眸,摸了摸那几根修长的手指。
这双手不属于她了。
江逸醒了之后,她就摸不到了。
许宁宁抿了抿唇,轻轻把脸贴在了江逸的手指上。
这样暖了一会儿,江逸的手还是冰的。许宁宁发现似乎治标不治本,于是又去暖那根输液管。
她的一双手就那么大,顾前顾后,最后哪里都没顾到。
许宁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我去拿暖宝宝,”许宁宁给江逸掖好被角,手指不受控的摸了摸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颚,“妈妈回家做饭了,你要乖乖的哦。”
她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病房门关上,发出了一轻响,躺在床上的江逸睫毛动了动,片刻后睁开了眼。
他的手指蜷缩着,拇指指腹擦在食指上,似乎还在寻找之前触碰到的柔软。
许宁宁在雨夜中的嘶喊还萦绕在耳,江逸现在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份炙热。
“你不许进去!”隔着道墙,江逸听到了许宁宁的声音,“你这个变态。”
是江行彻。
江逸动了动脑袋,担心他对许宁宁做些什么。
“放屁!”
许宁宁脱口而出一句不算脏话、但是对于这个姑娘来可以算脏的话,把江逸给听得一懵。
“江逸是我的!”许宁宁吸了口气,中气十足地警告道,“他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 许怼怼开始了开始了开始了她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