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海王,你是否会降鱼十八掌?(三合一肥章)
“叮——”
又是一声清脆的交锋声, 在这空旷的溶洞中,原声与回音相互激荡,刺耳的共鸣让蒙姬痛苦的蹲在地上, 无限活跃的灵力波动下, 修为若是低了,便会被这股余波震伤。
而半空中,那两人还在战斗。
“唰——”
利爪撕破血肉的声音再度响起, 原本快到看不清残影的两人倏然分开, 各自后退数十步, 与锋一手扶住溶洞墙壁, 额头多了一道细长的伤口,蒙狱单膝跪在地上, 左肩血肉模糊,粘稠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滴下来。
“这是还给师傅的。”少年森冷的金瞳从蒙狱肩头的伤口上一扫而过,面无表情的道。
“哈、哈哈……”蒙狱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他闭上眼睛, 长嗅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迷醉般道:“真是香甜啊。”
一旁的蒙姬缓过神来,见到蒙狱伤成这样,又惊又痛, 来不及站起身,连滚带爬的赶到蒙狱身边,目光在蒙狱肩膀和后背翻卷的血肉上来回流连, 带着压抑的哭腔哑声喊道:“主人——”
蒙狱并不理会蒙姬,而是抬头死死的盯住与锋,喃喃道:“有趣的玩具应该收藏起来……”
“主人,你受伤了。”蒙姬颤抖着从怀中掏出药粉和丝帕, 心翼翼的往蒙狱伤口探去。
“滚开!”
蒙狱一掌拍在她身上,女子凹凸有致的身体如同一个面团一样被击飞出去,重重的砸在溶洞壁面。
“砰——”
震响中似乎夹杂着脊骨碎裂的声音,蒙姬脸色苍白而痛苦,一缕血水溢出唇角,但她的视线仍旧不曾从蒙狱身上离开,神情中也没有丝毫的怨恨。
蒙狱冷哼道:“没用的东西,也配来扰我们的游戏?”
与锋冷漠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收回,转身走向朝暮,除了师傅,其他人都是无关紧要的,方才溶洞内动静这般大,他要先去看一眼师傅确保她没有受伤才能安心。
角落,朝暮静静的躺在护身灵障中,双目紧闭,肩上的伤口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衣布破损,露出一片白嫩的皮肤。
就在与锋走到朝暮身边,撤去灵障,正准备躬身察看时,他的身体忽然一僵,视线扫过洞口,神情中涌现出一阵恼恨和不甘,他快速而认真的看了一眼朝暮,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寸肌肤,像是要将她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两息之后方才恨恨闭目,脱力一般软倒在地上。
蒙狱诧异的看向这狐狸奇怪的行为,蹙眉正欲思索,溶洞口突然一阵颤动,三道流光先后破水而入,落在地上,掀起一片扬尘。
第一个是个陌生的男人,剩下两个倒是认得,一个是仙源老师丸时,一个是跟他过架的东源弟子柳青青。
“暮——”
青青甫一站定,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朝暮,脸色惊变,几个瞬身赶到她身边,手一伸,却捞了一个空。
隋迩将朝暮拦腰抱起,向来平静的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抹怒容,随着目光滑向左肩的伤口,脸色变得更加阴沉难看。
青青抿唇,强压住心中的不甘和狂躁,将视线放在朝暮身上,神情也逐渐阴鸷起来。
丸时只觉得后背升起一阵刺骨的凉意,不由自主的往后面退了两步,看见脚边伤的更重的与锋,连忙俯身查看。
鬼鬼,这位主要是出什么事,天际雪崖非把他撕了不可。
蒙狱皱眉,柳青青竟来得这么快,而且丸时怎么会同他们一起,他原以为至多是雁衡阳和柳青青前来寻人,却没想到丸时也在,而且,剩下这个陌生的脸孔是谁?为何给他的感觉会比丸时更加恐怖棘手……
正在这时,三人同时回过头来,三双眼睛齐齐盯着他,蒙狱只觉得这一瞬间,如坠冰窖。
他从未遇到这样令人恐惧到绝望的威压,顷刻之间,身体仿佛不受控制,重重的跪趴在地上,身上则像是压了一界山海,莫抵抗,即便如此屈辱的承受,筋骨也在一点点碎裂,他几乎可以想象,半刻钟后筋骨具裂,自己被碾成一摊肉泥的可怕景象。
“你……”
蒙狱开口,刚吐出一个音节,猩红的鲜血就抑制不住的从喉管中喷涌而出,他只能痛苦的闭上嘴,目眦欲裂的瞪视几人。
“就是你?”隋迩淡淡道,没有任何撤去威压的意思,也不知到底要不要听他回答,又或者只是象征性的问问而已。
丸时见状,眉目间满是复杂和纠结,半晌,方才硬着头皮道:“神君,这是西源的一个学生,叫做蒙狱。”
“蒙狱?”隋迩蹙眉。
“咚——”
丸时忽然跪倒在地,道:“是地界来的人,蒙狱和蒙姬,都安排进了西源,原本按照仙源的规矩不当收地界灵仙,但是、但是他们送了很多金……”
他到一半也不知该怎么下去了,内心无限后悔自己当初财迷心窍的决定,早知道是这么两个不省心的家伙,就是给再多钱他也决不会收下两人,如今还要给他们擦屁股。
丸时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愧疚道:“丸时有罪,只是……地界之人,还望神君能给予两分薄面,避免引起两界争端。”
蒙狱费力的看了丸时一眼,他原以为自己隐瞒身份无人知晓,竟不知丸时早就收了贿赂,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好笑。
青青冷眼睨向蒙狱:“地界又如何?轮回盘运转乃是天道自然,本就不需要有人看守,这些人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占地为王,把持地界秩序,早就该管管了。”
丸时:“话虽如此,可如今三十三天战事胶着,仙界无力腾出手来应对此事啊。”
“三十三天与地界何干?”
“怕的是地界趁机向仙界发难,若是累及三十三天,仙界危矣。”
青青皱眉:“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也不是这个意思。”丸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斟酌着道:“他们犯下罪责,便赶出仙源,永不复录用。”
“不行!”青青斩钉截铁的道:“这般轻判,未免太便宜他了。”
丸时:“柳青青,你莫要得寸进尺!”
青青:“分明是你收人财物,包庇纵容!”
正在两人即将吵起来的时候,隋迩忽然冷哼一声,这轻轻的一声携带着一丝神君的威压,青青和丸时只觉得双耳隆隆,口中泛起一抹腥甜。
溶洞内又安静下来。
隋迩淡淡的扫视蒙狱,在看到他颈项之间的指骨时忽然眉心一缩,再看此人,心下升起一缕似曾相识之感,脑海中翻出一些不好的记忆,脸色也黑了下来。
隋迩食指轻点,强劲的灵力裹挟着蒙狱悬入空中,他手脚束缚蜷缩,身上的每一寸肌肉筋骨都在这灵力中被不断挤压。
“你伤了草,该死。”隋迩面无表情的道。
丸时脸色发白,疾声道:“神君,开恩啊!”
“本君没开恩吗?”隋迩瞥了丸时一眼:“他本该神魂具灭。”
言下之意,只是杀了他,没让他魂飞魄散,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丸时只觉得脑阔嗡嗡的疼,若是此时仙界与地界交恶,原因还出在仙源,那么后续引发的麻烦可大可,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三十三天失守,天外魔如果大举入侵,万万年积累下来的仙道基业恐怕要毁于一旦,他丸时也将成为千古罪人。
都是钱害的!
半空中,蒙狱的皮肉已在强大的压力下开始崩裂,他恐惧的看着隋迩,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并不算给他一个痛快,而是要就这样把他一点点绞成肉泥。
虐杀这个血腥的词语,他曾无数次在其他人身上实践,却没想到最后居然会成为自己的结局,往常他看见那些人痛苦、扭曲、惨叫的模样,只觉得兴奋不已,可是如今换作自己,他才深刻的明白这是怎样一种绝望。
鲜血渗出,半空中的蒙狱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血人,正在他意识混沌之时,一阵奔涌的河水忽然冲入溶洞。
“哗啦——”
浑浊的水浪袭来,隋迩敛眉,一手护住怀中的朝暮,一手撑起一道灵力屏障,然而,屏障仅支撑了一息,便应声而碎,丸时和青青亦是如此,三人略微回身,避开水流冲击,待浊浪退去,水质变清,隋迩方才蹙眉:
“冥河?”
他略一抬手,将溶洞避水结界修好,用法术沥干衣衫,再朝四周望去,空旷的溶洞,只剩下他们三个站着的和两个躺着的,至于蒙狱已不知去向,同样消失的,还有未来的及处置的蒙姬。
丸时不禁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佯装刚想起来,惭愧道:“蒙姬是为地界公主,具有操控冥河的天赋,定是她引动冥河倒灌,两人趁机逃了。”
隋迩心生不悦,指尖微动,调出一缕神力,这比寻常灵力浓郁纯粹千百倍的力量,沉积着远古神界的洪荒气息,将丸时看得心惊胆战。
若是神君不肯放过那两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躲到冥河河底也无济于事啊!
“唔……”
女子无意识的一声轻吟,似有转醒的迹象,隋迩脸色瞬间变了,原本稳稳当当搂着朝暮的手臂也不自然起来,堂堂仙源神君,此刻第一反应竟是想逃。
草对他的气息颇为敏感,若她不摆脱恐兔的阴影,怕是会同样排斥他的人形,原本入梦是唯一能够坦然相见的方法,现如今……
隋迩收紧手臂,既想将怀中人揉进骨血里,又无法接受她对自己产生一丝一毫的抗拒,一时间不禁手足无措,陷入两难的境地。
正在这时,旁边的青青忽然伸出手来,做了一个接的动作。
隋迩:……
他脸色一黑,身形微动,旋即化作流光飞遁而去,不消十息的功夫已回到仙舟,将人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
朝暮醒来时,罕见的没有犯头疼,她看着船舱里的天花板,有些愣神。
自己这是在……哪儿?
“暮。”温柔的女声传来,朝暮偏头望去,只见青青手里端着一个汤碗,正从舱门口进来。
朝暮一手撑着床榻,准备坐起身,却被青青厉声喝止住,她表情一呆,恍惚的想:
青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了。
“暮,你怎么会被蒙狱掳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青青放下汤碗,将朝暮按回床榻,只取了一个软枕将她的头颈稍微抬高,动作极为温柔,避开了她任何可能牵扯到她肩伤的部位。
朝暮干笑道:“我伤的不重……”或许对旁人来这样的伤势需要心处理,但于她而言,明天就能活蹦乱跳。
青青白了她一眼:“我熬了汤,喂你喝。”
“青青对我最好了……”朝暮笑到一半,忽然止住:“汤?你亲手熬的?”
青青:“是啊,我用了最好的材料,都是仙界灵气丰富的新鲜食材,暮你快尝尝。”
朝暮扯了扯嘴角,忽然道:“我们回到仙源了吗?”
“还没有。”
那岂不是没有解毒的大夫……朝暮眨了眨眼睛,眼见青青一副殷切的表情,美人期待的目光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就算她喊一句大郎喝药恐怕也大把人冲上去送人头,朝暮暗自做足心理准备,一咬牙英勇道:“来喂吧。”
“朝仙友?”
一道男声从青青身后传来,朝暮探了探脑袋,正看见雁衡阳站在门口,他的背后是暗淡的天光,还远未到黎明的时辰。
朝暮蹙眉,心下有些迷惑,她明明已经回魂,为什么天还没亮?
雁衡阳望见朝暮肩上的伤口,神色顿时沉重了几分,快步走到榻边,皱眉道:
“你们这是去了何处?朝仙友怎么受了如此重伤?”
朝暮:“……我真的伤的不重。”
青青被雁衡阳挤到一边,脸色难看道:“这儿是暮的房间,男女有别,雁仙友这样不管不顾的闯进来恐怕不妥吧。”
雁衡阳瞥了青青一眼:“你们私自离开仙舟,也未曾知会我一声,如今我问都不能问了吗?”
青青:“雁仙友与暮无亲无故,只是同学而已,并无必要知晓。”
眼见情势又开始朝着不太对劲的方向发展,朝暮不得不断两人,解释道:“我在仙源时得罪了蒙狱蒙姬两人,这次他们趁我离开东源,偷袭我,还捎带了与仙友……”
她到此处,忽然想起自己离魂后就只剩下徒弟了,徒弟柔柔弱弱哪有还手之力,岂不是要被那变态欺负死,朝暮神色不由得一紧,忙道:“与锋与仙友,他怎么样?”
“你还有功夫管别人的安危?”青青不悦。
朝暮虚咳一声,正色道:“他也是被我连累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心里定然过意不去……”
“他没事。”青青见朝暮这幅担忧的表情,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怒气:“一点皮外伤而已。”
“皮外伤?”又是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丸时踩着高跷“噔噔噔”几步走进来,刚欲瞪青青一眼,见到床榻上的朝暮,又默默收敛了凶相,闷声道:
“他后背中鞭,伤口深得都能见到骨头,若是被天际雪崖知道这事,恐怕明年的经费……咳,总之他伤的很重,好在仙体坚固,多养一阵子应当无碍。”
朝暮开始听的还有些提心吊胆,直到“无碍”两个字方才松了一口气,连声道:“那就好。”
青青:“蒙狱蒙姬怎么会知道你的去向,还专程在银河等你。”
朝暮摇头:“虽然我也很疑惑,但没有证据,不能下结论。”她着又想起了什么,看向丸时,道:“老师和青青既然救下我们,应当也抓住了那两人吧,倒是可以审问他们,应当会有线索。”
丸时闻言脸色一红,尴尬道:“他、他们啊,这个,那个……”
青青翻了一个白眼,道:“没抓住,让他们跑了。”
“跑了?!”朝暮咬牙:“那个混球竟然跑了?早知道我就……”
“早知道你又能怎样?”青青没好气道:“伤了这么大一道口子,还被人晕过去,如果我们再晚到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雁衡阳听了半天,全是大致理清了思路,只是有一点心存疑惑,蹙眉道:“只有丸时老师和柳仙友两人去救人么,雁某似乎看到了三道……”
“咳。”丸时虚咳一声,断雁衡阳的话:“只有我们俩,或许走的太快,你一时花眼看错了。”
青青也不自然的撇过脸去,不置可否。
雁衡阳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
丸时清了清嗓子,道:“蒙狱和蒙姬不遵校规,私自掳劫、伤害同学,已被开除学籍,剥夺仙源入学资格终身。”
朝暮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以她对蒙狱的了解,这个变态绝不可能轻易放过目标,从前他们都是仙源的学生,尚能约束一二,现在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看来她以后走路都要更加心了,省的一个不留神被套了麻袋。
从十二重天到十一重天,借道银河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这后面一段时间,朝暮都在青青日夜监管下被迫躺在床上修养,连去隔壁瞧一眼徒弟的机会都不给,直到抵达仙源,她才如蒙大赦,精神奕奕的从船上下来,也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徒弟。
徒弟坐在简陋的轮椅上,避免自行走动牵扯到伤口,后背敷过药后被丸时用干净的白布条包成了一个粽子,以至于外衫无法束拢,只能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
与锋见到朝暮,抬头道:“姐姐,你没事吧。”他脸色苍白,唇瓣上没有血色,额头隐约可见细密的冷汗,但即便如此,他也努力的挤出来一抹甜甜的笑容,虚弱中透出一股乖巧。
这样的姿态最能击中朝暮心底的柔软,她看得难受,忍不住蹲下来,柔声道:“你痛的话不必忍耐,哭出来我也不会笑话你的,已经到仙源了,我带你去找校医,他医术好,一定能让你很快好起来。”
青青跟在朝暮身后,看向与锋的目光十分不善,她明明记得前不久耐不住暮磨她,专程去瞟了一眼这只狐狸,可不像现在这般凄惨。
与锋也看到了黑着脸的青青,仰着下巴同样露出一抹笑容:“柳姐姐,谢谢你照顾姐姐。”
青青端起一阵轻飘飘的虚假笑意,道:“照顾暮是青青分内之事,不劳与仙友关心。”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又各自收回,与锋正准备再同朝暮些什么,却见朝暮忽然站起身望向远处,招手道:
“夜仙友,这儿!你快过来!”
与锋眨了眨眼睛,但他此刻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伤的又是背部,不能扭头去看,只好软软的道:“姐姐,是谁……”
还未完,就见朝暮已经等不及的跑过去,与锋抿唇,默默的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垂下眸子,浅棕色的瞳子里闪过一丝异光。
朝暮拉着夜一白的袖口,边走边催道:“你快一点,有个伤患呢,快给他看看。”
夜一白注视着她垂落在身后的长发,怔了一会儿,方道:“不是你受了伤吗?早知你如此活蹦乱跳的,我也不必在这儿等着。”
“你这的是什么话。”朝暮边拖边拽,差点把他半边外衣都扯下来,道:“天际雪崖的公子与锋,也是今后的东源弟子,伤的可重了,正等你来医呢。”
“与锋?”夜一白蹙眉,又来个男子,东源怎么正事不干整日收学生?
他正这般想着,身体已被拉到了与锋面前,少年精致秀气的五官十分讨人喜欢,见到自己便乖巧的喊了一声“哥哥”。
夜一白皮笑肉不笑,道:“同为东源弟子,还是同学仙友相称为好。”
与锋睫毛闪了闪,看向朝暮,委屈道:“姐姐,这个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朝暮斜睨了夜一白一眼,转头安慰道:“没关系,姐姐喜欢你。”
夜一白:……
青青:……
与锋嘴角上扬,甜甜道:“姐姐真好,我也喜欢姐姐。”
夜一白嗤了一声,扭头就想走,只是还没迈出去一步,又被朝暮拉了回来:“夜仙友,你就帮帮忙嘛。”
她声音软和,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夜一白心下欢喜,也不由自主的随了她的意,俯身粗略检查了一下与锋的情况。
“鞭伤,阴雷侵体,灵力枯竭……”夜一白缓声道。
“能治吗?”
夜一白用一种“你在侮辱我”的眼神看向朝暮,冷哼道:“若连这点伤我都解决不了,不如早早弃了医道,下界种田算了。”
“我就知道你可厉害了。”朝暮闭眼吹道:“夜仙友乃是星河夜氏的嫡系传人,仙界数一数二的医道圣手,假以时日必定扬名天下,开辟崭新流派,三千世界无处不流传仙友大名!”
夜一白眼角抽了抽,道:“谎被天道发现是要挨累劈的。”
“不可能。”朝暮信心满满道:“它要我这能耐,我早没了。”
夜一白:……
“你不是也受伤了吗,让我看看。”
朝暮闻言反射性的瞥了一眼左肩,笑道:“没事,我这一点点伤而已。”
夜一白顺着她的视线,却是看岔了眼,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耳根发红,目光游移道:“这儿不方便,还是去医舍。”
朝暮只当他的是与锋,点头道:“确实,换药什么的总归还是那里便捷些。”
她着抬起轮椅一边,同时递给夜一白一个眼神,夜一白会意,不情不愿的抬起另一边,就这样将与锋连着轮椅提起来,正欲走,青青却是跟了上来。
“柳仙子。”夜一白开口道:“医舍狭,有两位病人已是走动不开,仙子还是莫要跟来添乱了吧。”
朝暮闻言,也偏头同青青道:“我将与仙友送到医舍去,青青你先回宿舍吧,我没多久就回来了。”
青青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犹豫了一会儿才停下脚步,温柔的注视着朝暮:“暮去吧。”
朝暮眉眼弯弯,刚欲再些什么,夜一白却是已飞身入空,她为了保持轮椅的平衡,也不得不立即跟上,两人化作流光,遁入天际。
此时,丸时方收好仙舟,与雁衡阳从河畔行来,只见到青青一人,不由得蹙眉道:“与锋和朝暮呢?”
青青如实回答,丸时点头,看了一眼雁衡阳,粗声将他发回去,才又对青青道:“先前东源宿舍紧张,不得不让你跟朝暮同住,如今资金有所回复,刚巧遇上与锋从天际雪崖过来,我算另辟两处院,也不必委屈你们挤一间屋子了。”
这辞倒是头头是道,青青心下冷笑,知道是神君授意,根本违抗不得,她面无表情的颔首应下,也懒得同丸时再周旋,礼都没行就径直走了。
丸时虽然面露不悦,却也没什么,他现下琐事缠身,光是给朝暮找院子一事,就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神君是着了什么魔,竟对一个草木仙如此上心。
唉,难顶哦。
……
东源,医舍。
丸时将与锋随手撂在医间,就将朝暮拉进了炼丹房,这一回,丹炉下少见的燃烧着熊熊烈火,药草的清香味溢满整个丹房。
朝暮凑到丹炉边上,好奇道:“你炼什么呢?”
“离魂丹。”
朝暮指尖一抖,不敢置信的看向他,道:“你刚、刚刚什么?离魂丹?!”
夜一白这次没有应答,反而转身开了旁边的丹柜,伸手在里面摸索着什么。
朝暮却是坐不住了,三步并两步急走到夜一白身旁,像只啰嗦的麻雀:
“离魂丹,你刚刚了离魂丹对不对!”
“你真的炼出来了?”
“这个丹随时可以解离魂症是吧。”
“夜一白,你句话啊!”
一枚精巧的香炉递到朝暮面前,夜一白不咸不淡的道:“拿去用。”
朝暮接过香炉,看着上面熟悉的纹路,皱眉喃喃道:“好像在哪里见过。”
“它可以缓解离魂症的症状。”
朝暮脸色大喜,随即又想起什么,迅速收敛起面上的笑容,尴尬道:“缓解离魂啊,我拿这个用不上……不过我挺喜欢它的样式……”
夜一白嗤笑一声,忽然道:“你什么时候中的离魂。”
“好几百——”朝暮反射性的吐出几个字,又硬生生的止住,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将剩下的话憋回肚子里,眼瞳转了转,满脸无辜的道:“夜仙友什么呢,仙怎么可能会中离魂?”
夜一白:“那你为何对离魂丹如此在意?”
朝暮拿出从前的借口,一本正经的道:“仙这是勤奋上进,对医道颇有兴趣……”
“对用来缓解离魂症状的香炉也这般感兴趣?”
他的戏谑,叫朝暮也忍不住心虚起来,她露出的破绽确实太多了,若是换做自己,怕也绝不可能相信什么医道迷妹之类的鬼话。
半晌,朝暮干笑两声,道:“其实吧,我有一个朋友……”
夜一白一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的道:“前几日你可是离魂来找我。”
“那是意外,意外!”朝暮断他的话,信誓旦旦的道:“我遭人偷袭,神魂被出体外,这才出现魂魄出窍的症状,同行的丸时老师、青青、与锋和雁衡阳都可以为我作证!”
夜一白轻笑:“你那天回魂就不觉得哪里不对?”
朝暮:……?
她提防的往后退了半步,心念直转,不消一会儿就想起来那日确实是天没亮,魂魄就回到了肉身,她当时虽然有些诧异,却没有多想,如今看来竟有什么旁的缘由么?
朝暮看向夜一白,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那精致的香炉,手心瞬间一抖,香灰险些撒出来。
“你算计我!”
她怒目瞪着眼前的男人,心下终于弄明白了原因,自己手上这个不就是夜一白在她离魂那日点着的香炉么?亏她当时还觉得好闻来着,没想到竟是中了这个鸡贼下的套儿!
夜一白唇角翘起,笑声彷如珠玉碰撞,格外悦耳动听,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像今天这般开心了。
夜一白缓步走到朝暮面前,看着他这番成竹在胸的模样,朝暮忍不住心生慌乱,不由自主往后退去,直到被逼入墙角,避无可避,方才磕磕巴巴道:“我、我得了离魂又怎样?三千世界,总会有那么几个倒霉蛋中招,倒霉有罪吗?”
夜一白没有理会她这些狡辩的托辞,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因果幻境中,你为何误导我?”
朝暮:……
早知道点这么背,她今日出门就应当看看老黄历!
[镜子:主人,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朝暮:幻境这事,你难道不应该首先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吗?]
[镜子:因果幻境遵循天道,这是牵魂镜一出世就定下的规矩,我也没办法啊。主人,肯定是你管理鱼塘的水平不够,快,魅惑他!掌控他!让他跪在你的脚下唱征服!!]
[朝暮:……你还是闭嘴吧。]
“怎么,不敢承认么?”夜一白眯着眼睛,提到这桩往事,他的嗓音不由得嘶哑了几分:“我当时可是信以为真,潦倒宿醉数日,朝暮,你玩的好把戏,嗯?”
他话尾音调上挑,语气像是挠痒痒,又让人心底发慌,朝暮眉心纠结,干巴巴的道:“夜仙友,你真的误会我了。”
“你到现在还用如此生疏的称呼?”
朝暮一愣:“那不然我怎么叫?”
夜一白两颊倏然泛起一丝红晕,眼神飘忽道:“自然、自然是按照我们从前的称呼。”
朝暮回想了一下,试探道:
“神医?”
“医仙?”
“喂?”
“夜变态?”
夜一白:……
“你何必戏耍我!”夜一白心头涌上一股恼怒的情绪,冷声道:“难道我们的夫妻之情就如此不值一提么?”
“夫……妻?”朝暮的眼神忽然变得诡异,她上下扫视了夜一白一会儿,恍然道:“原来你没想起来啊!”
夜一白迷惑:“想起来什么?你是我妻子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朝暮心下莫名有了底气,伸手推开夜一白,正欲再胡编乱造些俗套的故事,抬眼却看见夜一白认真、笃定的神情。
她忽然闭上了嘴巴,心中萌生出一种欺骗纯善老实人的愧疚感,虽然夜一白这个毒舌的无良大夫怎么看都跟“纯善”、“老实人”搭不上边。
“你我确实是旧识。”朝暮叹了一口气,道:“具体的内容我无法告诉你,但我们并非夫妻关系,你若是想知道,不如回去问一问族中长辈。”
夜一白:“你又想诓我?”
朝暮无语,难得一回真话,这孩子怎么还不肯信呢!
[镜子:因为你太多瞎话了。]
[朝暮:你懂什么,这可是一种重要的生存技能。]
[镜子:海王降鱼十八掌?]
[朝暮:……]
“这就是事实,你爱信不信,我又不欠你的。”朝暮转身欲走,却被扯住手臂,她眉头微蹙,扭头看向自己抽痛了一下的肩膀,昨天她作死揭掉一块还没好全的血痂,伤口裂开了,方才那一下,竟又牵动了伤处。
一缕极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夜一白身为医者,本就对这种特殊的味道很是敏感,当下立即就意识到什么,急忙松开手。
“我给你看看。”夜一白道。
朝暮摇头:“伤而已,不理它一会儿就好了,你若是有空,不如给隔壁那只雪狐看看,他伤的重。”
“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夜一白酸溜溜的道:“确实年轻貌美,怪不得你这么关心他。”
朝暮窒息的看了他一眼,心道在夜一白心里,自己莫不是真的是个好色成性的颜控色魔?毕竟前两日他们还就偷窥沐浴一事发生了非常不愉快的冲突,当然,这个“不愉快”单指夜一白,她作为不亏的一方,看得还挺愉快(?)的。
“朝暮同学——”
正在两人话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丸时破铜锣似的嗓音。
朝暮连忙理整齐衣服,快步走出丹房,朝丸时抬手揖礼:“老师,您找我?”
“朝暮同学啊,是这样,天际雪崖这回给咱们送了不少钱,东源也有资金再启用两间宿舍,你今后便不用再同柳青青住在一起了,不知道你可有什么意见?”
独居?
朝暮眨了眨眼睛:“老师,我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这件事您通知青青了吗?”
“我方才知会过柳青青,她已经欣然同意了。”
夜一白走出来,听到这话,不由得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那个对朝暮居心不良的女人,竟也有今日,真是苍天开眼,他以后的路定会好走许多。
朝暮的新宿舍是一座建在半山腰上的独立院,地处偏僻,周围十来座山峰都没有一人居住,不过灵气倒是充盈,院内外叠了数层聚灵阵,源源不断的将周边灵气抽调进来。
朝暮和丸时站在院门口,丸时将手里的一串钥匙递给朝暮,道:“这栋宿舍宽敞安静,很适合调养身体,你有伤在身,多在屋里修养。另外,蒙狱和蒙姬虽然被逐出仙源,但他二人出身不凡、家财万贯,考虑到他们或许会直接间接、明里暗里对你出手,这几日无事莫要外出,这座宿舍装了宵禁安保的法阵,入夜会形成结界,保护你的安全。”
朝暮听的有些目瞪口呆,这么好的宿舍条件竟能落到自己头上,真是稀奇的很。
“宿舍没有旁的问题,只有一件事你需要关照一下。”
“什么?”
丸时推开院门,将朝暮送进门内,解释道:“院子里有一处兽窝,里头养了只珍稀灵兽,你要好好照料。”
朝暮皱眉,心中忽然升起一缕不好的预感:“是什么灵兽?”
丸时微微一笑,催动结界,隔着透明的结界墙,朝暮清晰的看见丸时嘴唇开合,轻轻吐出两个字:
“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