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与青青的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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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

    虚空之中响起一道软软的奶娃音, 隋迩刚刚从往事片段中缓过神来,骤然听到这诡异的称呼,不禁愣住, 蹙眉看向悬浮在身前的铜镜:“你什么?”

    “别听它胡扯!”

    朝暮飞身落下, 瞪了铜镜一眼:“你吞人之前不看一下的吗,我都不知道掉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嘿嘿,您是牵魂镜的主人, 掉到哪儿都不会出事的。”镜子欢快的完, 又绕着隋迩转来转去, 兴奋道:“爷爷, 爷爷,我终于见到您了!”

    朝暮伸出两根手指, 将铜镜弹开:“你认亲戚认上瘾了?这可是仙源神君,亿万年未婚未育的老神仙,哪来你这么个孙子。”

    隋迩脸色发青,“未婚未育老神仙”这等称呼, 草莫不是嫌弃他大龄剩男?

    “可是,爷爷就是爷爷啊,主人不让我叫奶奶,连爷爷也不能叫吗……”镜子委屈道。

    “咳。”朝暮咳了一声, 偷偷瞄了一眼隋迩的表情,又斜眼看向铜镜:“你不是坐无仙君炼制的法器吗,莫非你想坐无仙君是神君的私生子?”

    隋迩:???

    “坐无仙君才不是爹爹!”镜子急切的摇了摇镜面:“镜子的爹爹在天上。”

    朝暮道:“天外有天, 天外的天外还有天,你爹是在哪里的天上,也是镜子么?”

    “爹爹不是镜子,爹爹就是爹爹, 爹爹是不理人的。”

    朝暮还要在再什么,隋迩却是了然:“你是天道吧。”

    镜子镜面瞬间闪亮起来,如果他能化形,此刻恐怕就是一双星星眼眨巴个不停。

    爷爷可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劈开天地的上古大神,一下子就猜出来它想什么。

    朝暮“嘁”了一声,同隋迩道:“你别管它,器灵的脑回路跟人不一样,总是些奇奇怪怪的话,我一棵正儿八经的狗尾巴草,又不是水草,它天天跟我唠嗑什么鱼塘。”

    朝暮着又招招手,将铜镜召到眼前来:“你吞了那么多人,把他们扔哪儿去了?”

    镜子乖巧道:“那个叫仙主的按照主人吩咐入幻境里了,他孽债太深,是挣脱不了幻境束缚的。”

    “他叫凤万知,他可配不上仙主这个称呼。”朝暮想到那个满脸横肉的走地鸡,忍不住嗤笑,那蠢货大约脑子里都是脂肪,也不想想,牵魂镜是她的法器,怎么可能伤的了她,难道他以为她没有主仆契约就能指使得动堪称神器的存在?

    “剩下两个呢?”朝暮道。

    “主人,我肚子撑得太厉害了,又要消化凤万知那只大凤凰,就、就把与锋吐出去了。”镜子羞涩的扭了扭扁平的镜框。

    还能吐的吗?朝暮有些震惊。

    镜子继续道:“还有一个,嗯……他好像以前进来过,又好像没进来过,不知怎么回事,陷入因果幻境里头去了。”

    当初在仙源上学时,所有弟子都进过一趟牵魂镜,青青更是第一个进去的,理论上因果幻境只对一人开放一次,如今再次开启……朝暮忽然想起青青那诡异的女变男事迹,恐怕这种错误也是因为肉身改变所致。

    等他出来便好。

    朝暮乐观的想着,然而不过几息时间,镜子又磕磕巴巴的开了口:

    “主、主人,他的幻境里有你……”

    朝暮道:“我自飞升入仙源,同青青相处最多,因果有所牵绊也属正常。”

    镜子舌头结的更厉害了:“好、好像是、是飞升前的事。”

    朝暮:?

    隋迩蹙眉,脑海中涌出一些不好的回忆。

    “我与青青之前并不相识啊,你是不是搞错了,让我进去看看。”

    朝暮往前迈出一步,却被隋迩拉住了手,她疑惑的回过头,正要发问,镜子却晃了晃镜面:“幻境已经开始,主人如果要看的话,从镜子这儿看就好了。”

    话音落下,巴掌大的铜镜倏然变得足有一人大,稳稳的悬在虚空中,镜上泛起一丝涟漪,随即映出清晰的景象来。

    画面中,青青锦衣玉簪、薄施粉黛,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女壮士围在中间,这些女子个个肩扛大刀、虎背熊腰,垂涎三尺的盯着青青,活像是要将人连皮带骨吃了的样子。

    头的一把抹掉自己嘴角晶莹的口水,笑的猖獗至极:“公子,你今天就是叫破嗓子也没人会来救你,乖乖跟老娘回去当压寨郎君吧哈哈哈哈——”

    青青恐惧的呆坐在地上,蔷薇花瓣一样的两片唇颤抖不止,一句话都不出来。

    她四周还躺着几个凉透了的男侍和女护卫,显然是不幸遭遇山贼的富家公子。

    山贼头子瞧上了这唇红齿白的公子,见他畏惧的连逃跑都忘了,更是兴奋的搓搓手:“洞房!今晚就洞房!”

    然而,她那黝黑的咸猪手刚刚探到青青的领口,就被一片疾射而来的金叶子连骨削下,血溅了青青一脸。

    山贼头子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被斩断的手掌,痛感还未袭来,就已经绝望的跪在地上,大声吼叫。旁边几个山贼瞬间变了脸色,慌乱的往四周望去。

    一个生的极美的女人信步从林中走出,笑盈盈的开口:“这个人是我的,你们可不能带走。”

    朝暮看着镜中那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看着她似曾相识的动作和语气,脑中忽而涌起一阵钝痛。

    “草——”隋迩两手扶住朝暮,将她圈入怀中,面色越发复杂。

    朝暮靠在隋迩身上,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脑海中混乱的嗡鸣,目光固执的落在镜子上。

    画面里,山贼一边叫嚷着“爷们兮兮的弱鸡”,一边一股脑儿的扑向女子,然后又一个个鼻青眼肿的被踢出来,最后一个站着的山贼已经吓得连刀都握不稳,两股战战、哆哆嗦嗦。

    女子却是突然停了手,苦恼的看看山贼,又看看自己,过了一会儿,竟束手往山贼刀上撞去,在腰背间滚出一道伤口,才反手一巴掌将人拍飞,踉踉跄跄的跌到青青身边,扬起一张做作的脸:

    “公子,我受伤了~”

    镜子外的朝暮:……

    这是什么浮夸的演技,一定不是自己!

    而镜中的青青却是感动至极,也顾不得面上斑驳的血迹,连忙将女子搀扶住,指尖颤抖的落在她腰间的伤口附近,红了眼眶。

    女子却是埋在他颈肩,迷醉般赞叹道:“好香啊!”

    青青脸也红了。

    遭遇劫的美貌公子和救人受伤的女豪侠在山贼们遗留的屋宅中住了下来,公子日日悉心照顾受伤女子,一言一行都是朝暮熟悉的温柔,只是背地里却以泪洗面。

    像他这样正经人家未出阁的公子,遇上山贼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又与一个陌生女子日夜相处,如此一来,有家也回不去,更没人会要一个“清白有损”的男子。青青背负这样痛苦的煎熬,但面对女子时只会露出羞涩又温柔的笑。他定主意,等女子伤势痊愈,就悬梁自尽,好走的干干净净。

    直到女子扔了他准备的绳子,亲手写给他一纸婚书,第一行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朝暮看着那张殷红的纸,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死死的盯着纸上熟悉的字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放烟花似的涌出无数明亮耀眼的光华,她止住呼吸,艰难的看了下去。

    青青欢欢喜喜的准备成婚的物事,脚步都是踏着云一样的轻快和幸福,他天天拉着女子上街采买,将山贼留下来的糙宅子装扮的花里胡哨,做饭时也在幻想成婚后教养儿女的日子,对着烧焦的灶头发出痴痴的笑。

    然而,就在婚期前一天,女子房中忽然多了两个人,一个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另一个则是他从未见过的男人,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天人一样的容貌。

    更重要的是即将成为他妻主的女子正躺在这个陌生男人怀里,双目紧闭,陷入沉睡。

    青青眼睛红的吓人,面对山贼时柔弱无助的他此刻却发了狂,不顾一切的扑向男子,却被少年用法术挡了回来。男子看着青青,眉心紧蹙,指尖一点银光落在他身上,他那与生俱来的异香尽数收敛,再不能闻见一缕。

    镜外,朝暮终于想起来这段被封印了的记忆,她推开拥住自己的手,回身看向隋迩,面无表情道:“是你干的。”

    隋迩抿唇:“是。”

    此时此刻,他隐瞒已没有任何意义,镜子里那个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总不能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吧。

    朝暮冷笑道:“神君大人超脱人世、不理俗物,怎么有兴致去凡间扰一个草木妖的任务……哦,不对,您与星轨仙君这般熟识,恐怕仙功德成仙一事也是您的手笔,对吗?”

    隋迩看着朝暮冷嘲热讽的模样,内心一点点沉了下来:“草,我可以解释。”

    “虽然我很不想听一个封印了我记忆的骗子狡辩,但是根据我多年阅读凡间话本的经验,此时似乎不该断你,那么,你不妨就好好……”

    朝暮抱臂,眸子里渗出丝丝寒意:“为何你要助我成仙,又妨碍我完成情劫?为何你要封我记忆,你对青青究竟做了什么?”

    隋迩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那原本悬着的铜镜忽而剧烈抖动起来,朝暮回身望去,只见已经结束的幻境里,当所有景物都消失后,青青呆在原地,似笑非笑、神情疯狂,浑身的灵力都在不断暴涨,很快,就达到了一个骇人的程度。

    镜子镜面抖了抖,声音逐渐变得痛苦起来:“主、主人,我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