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冬噗通一声跪在马车底板上，“奴婢想跟在姐身边，不愿去伺候三太太。”

    见姐思索不语，麦冬又道：“奴婢的哥哥、嫂子在三太太的陪嫁庄子上做事，没跟着姐时，奴婢每月月钱都被嫂子拿去，直到过来碧云居，嫂子的手才不敢伸那么长……奴婢从前见茜草得到的赏多，姐又与三太太亲近，便蒙了心窍，一心讨好三太太……现在奴婢想明白了，奴婢做不出伤害姐的事，只想在姐身边，伺候姐。”

    祝妤君点点头让麦冬起身坐回软凳，“听你话的意思，你其实是郭家家生子，并非祝家的。”

    麦冬老实道：“是的姐，奴婢在进府之前，听庄上老人，当初三太太嫁到祝家，郭家给了两处年产颇丰厚的庄子，还有不少金银做嫁妆，奴婢就是庄上出生的。”

    郭家论财力不及祝家、谢家，但在屏州也是有名的富户。

    祝家不缺钱，为面子向来不过问、不动各房媳妇嫁妆，但嫁妆是女子的依仗，嫁妆越丰厚，在婆母、丈夫跟前越得脸，不必心翼翼地过日子。

    “如此你的文书还在三太太手中，暂不能明着得罪三太太，三太太招你去问话，你该的，不该的不，若有不同的，我亦会交代你，等过一阵子，我会想法子拿回你的契书。”祝妤君道。

    “谢谢姐！”

    ……

    玉芳园大门处，祝家与沈家的女眷已聚在一起，等了两刻钟仍不见祝妤君马车，郭氏焦急地询问沈夫人该不该报官。

    “先命下人往来的路去找，大约是马车坏在路上，你们没发现。”沈夫人温和地道。

    沈夫人气色比五日前到祝家做客时好许多，话声音也不会有气无力。

    “听最近有北边来的流民，城里白日都挺乱的，我六妹妹会不会被什么人给冲撞了。”祝妤婷嘴上担心祝妤君，眼里却透出幸灾乐祸。

    沈夫人神情不动，沈云琳皱起眉头。

    芦阳县和绥陵县都是她父亲管辖，祝妤婷什么城里乱，岂不等同于她父亲治管不力。

    郭氏不再提祝妤君，也不命下人去找，只连连向沈夫人道歉，言耽误了她赏花时间。

    沈云琳冷眼看郭氏母女的做派，想起祖母言祝六姐与祝家东府隔一层的关系，心下不免对祝六姐又多几分同情，多次开口提醒祝家去找人。

    大奶奶许氏首先反应过来，立即安排下人。

    下人正要原路折回，祝妤瑛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行来，立即欢喜地告诉众人六妹到了。

    郭氏嘴角一抽，笑容僵在脸上。

    沈云琳和祝妤瑛朝下马车的祝妤君迎上去，关切地问起来。

    “原来真是马车坏了，我们竟然都没发现。”祝妤瑛歉疚地道：“早知我该与你乘同一辆，五妹其实没有什么话要与我，都怪我。”

    “三姐别自责，照理我该命仆僮赶来与你们知会一声，哪知马车外只有一名车夫。”

    祝妤君没算替郭氏遮掩，大家出来赏花，郭氏作为长辈就是安排得不周到。

    “马车坏了，君儿可有遇见什么事情，若有，与三伯娘，三伯娘替你做主。”郭氏勉强维持笑容，眼睛在祝妤君身上来回量，偶尔还往麦冬那瞥两眼。

    “没有啊。”祝妤君一脸轻松，“修马车时，我闲来无事，在街市上买了几盆花，还去酒楼里喝了碗茶，对了，我买的牡丹花在马车上，一会三伯娘若瞧着喜欢，搬一盆回桂兰院。”

    “呵呵，没事就好，若真有什么我回去没法向你伯祖母交代。”郭氏讪讪地道。

    祝妤君开马车门请祝妤瑛和沈云琳看她买的花，不以为意地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尤其在沈大人来后，安阳城以南的县乡几乎门不闭户，只要没人存心使坏，就不会有事。”

    听似在吹捧沈家，可祝妤君一副眉飞色舞的女孩娇俏模样，逗得沈夫人咯咯直笑。

    旁人听祝妤君的有趣，心里有鬼的郭氏却浑身不自在了，祝妤婷又在一旁不停地拉扯她衣袖，惹得郭氏更加烦躁，原本还想套问几句，这会也问不出口。

    沈夫人招呼众人进园子赏花，沈云琳主动与祝妤君、祝妤瑛走在一起。

    祝妤婷要追上去，听见她母亲在向沈夫人听荣亲王府和崔家的事情，顿下脚步，安分地走在郭氏身边。

    “崔家二少爷回帖子了？那可真是太好了。”郭氏从祝妤君安然无恙的郁闷中走出，又开始其他主意，眼睛一亮一亮的。

    “是啊，”沈夫人笑道：“崔二公子言之前病未痊愈，一直闭关在清泉山庄静养，不曾看信和帖子，现在身子恢复，作为晚辈要过府拜见。”

    郭氏自以为聪明地问道：“崔二公子是不是知道了沈大人与荣亲王府的关系。”

    沈夫人淡淡地看郭氏一眼，语气不变，“崔家与荣亲王府关系才是密切，崔二公子与连二公子又是好友，崔二公子肯赏脸登沈家门，是家教好，尽礼数。”

    郭氏没听出沈夫人的暗讽，摇着帕子，“沈夫人太过谦了，我们祝家也想拜访崔二公子，或请崔二公子入府做客，待崔二公子到沈家，还请沈夫人替祝家几句话。”

    沈夫人礼貌地点点头，不再主动开口。

    走在祝妤婷身边的大奶奶许氏，早在听郭氏开口两句话后就跑开，同祝妤君三人在一起笑。

    玉芳园里摆满牡丹，搭有许多花墙，放眼望去粉的是天香，紫的是钗头凤，红的是醉胭脂，大朵大朵的簇在枝头，热热闹闹地随风摇摆。

    沈云琳指着一盆紫蓝色的慕海大花牡丹，朝祝妤君笑道：“是不是将你买的那盆蓝鹤比下去了？”

    祝妤君仔细看了会，负手装成老学究，沉声道：“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惹得三人又是一阵哄笑。

    祝妤婷眼馋地往那边看，她母亲和沈夫人之间已经陷入沉默，很无趣。

    祝妤婷扶了扶发髻上的大牡丹金钗，挺胸朝笑的四人走去。

    刚靠近，却见祝妤瑛一拉祝妤君的手，四人又转向另个方向赏花。

    祝妤婷恼火地攥紧拳头，母亲明明祝六今日会吃苦头，怎么好端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