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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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春桃在玩闹。

    自家姐太省心了,春桃几乎无事可做。

    她是静不了一刻钟的性子,偏偏府邸安静如一滩死水。

    找不到东西玩儿,春桃寻几块碎皮料和棉花缝了只粗糙的鞠球。

    没有丫鬟陪她玩,她也不介意,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的热闹。

    太子看见一颗球高高飞起,跃过枝头,如黑点,心肝吓得一颤一颤。

    鞠球落下,碰到树枝,朝太子撞来。

    太子瞪大眼,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靠,祝妤君则往前一步,轻松地接住鞠球。

    祝妤君正好迎着光,周身好似镀一层浅浅的银色。

    太子闭了闭眼。

    六姐与他一样,纤细纤细的,如一株瘦弱的兰花,但六姐的腰杆挺得笔直,又似傲然的松柏。

    不知六姐当松柏顶风雪会不会累。

    太子缓缓地舒一口气。

    自出厢房,他一直迷迷瞪瞪,觉得周遭一切虚幻不真实。

    直到祝六姐接到鞠球,久违的风景才开始清晰。

    “姐。”

    春桃朝祝妤君跑来。

    祝妤君将鞠球抛还春桃,嗔怪道:“毛毛躁躁的。”

    春桃吐吐舌头,她知道姐不会真的责备她。

    如果不能玩,早在找皮料子时,姐就阻止她了。

    春桃好奇地探头看姐身后男子。

    长得真像连二公子,可太瘦了,身板还不如她姐。

    春桃未进过太子厢房,不知道太子长相。

    “是太子殿下。”祝妤君笑道。

    春桃赶忙见礼,玩闹归玩闹,礼数不会忘。

    祝妤君回头见太子在看不远处一棵光秃秃的桃树。

    定睛凝神,会发现那没有生气的枯枝,冒出了一星点嫩芽。

    鲜嫩的绿色融化了枝头冰雪。

    “看天色一会会有大风,殿下四处看看便回去吧。”祝妤君将鞠球递还春桃。

    太子点点头,神情无多少变化,但眸光愈发亮。

    下长廊有石阶。

    丫鬟去拿板子,春桃眼珠一转,绕到太子身后,连人带四轮车稳稳地抓起。

    三两步走到庭院,再轻轻地将四轮车放回青石板路。

    春桃回头朝祝妤君咧嘴笑,在讨表扬。

    祝妤君扶额,她能猜到太子心里想什么,无非主仆皆一个德行,半分不顾及他内心感受。

    太子在一棵梅花树下,足足坐了半时辰。

    直到祝妤君催促,才同意回厢房。

    “六姐,解完毒,我是不是能走出府邸大门。”

    换下厚袄子,太子靠回床榻。

    “殿下恢复后,可以去任何地方。”祝妤君道。

    “外面……很危险吧。”

    太子自觉问了句废话,若不危险,父皇也不至于将他搬离东宫,再层层保护。

    “相对的啊,殿下出去后,那些人也会觉得危险,殿下不吃亏。”祝妤君坐下替太子诊脉,脉象很稳定。

    太子翻个白眼,他没法与六姐沟通,所谓危险,乃性命攸关,是吃亏不吃亏的事吗?

    气闷归气闷,太子心里莫名平衡。

    “六姐,我想走出去,院子太了,看不到天究竟有多高多远。”太子轻声道。

    太子转头看六姐替他诊脉时认真的表情。

    认真的样子让人特别安心。

    “唔。”祝妤君推高太子松垮的袖笼,手指碰在距离手肘上三寸位置。

    “六姐,既然你会下棋,我让济子备齐琴棋书画。”太子道。

    “唔。”祝妤君按了按穴位,没有听见太子惨叫,心下轻叹,她瞧太子模样,似是开心扉了,可身上知觉仍很弱。

    太子想起什么,嘴角弯起,笑的特别温柔,“若我没有精力下棋和看书,六姐可以弹琴给我听,我时候喜欢音律,还曾陪母后修复过失传的古曲……六姐手很漂亮,想来琴艺亦极好……”

    太子得口干舌燥,可六姐只在他身上各处按来按去,偶尔漫不经心地‘唔’几声。

    六姐的手此刻停在他胸口……

    行针时,他衣衫脱过许多次,之前全然无感觉,这会儿却莫名羞涩。

    “六姐在听我话吗?”太子问道。

    “嗯,民女不会弹琴。”

    太子,“……”

    他相当不得重视。

    祝妤君开布包,取出一排银针,每一根有巴掌长。

    针尖照烛火,泛出一圈圈光晕,森森然看着很渗人。

    太子呵呵笑,“不会便不会罢,拿针出来作甚,不是养三日吗?”

    祝妤君看太子一眼,记忆挺好嘛。

    先才丫鬟替太子更衣时,祝妤君与外祖父在屏风外商量了几句。

    大意是解第三种毒时比较伤,祝妤君决定开一味补药,待太子养三日再解毒。

    “殿下放心,不是解毒。”

    祝妤君示意太子往后靠,她要试一试太子身上痛觉。

    银针深深浅浅地扎入穴位。

    太子眸光幽幽地凝视祝妤君。

    这一次太子很配合,有什么感觉皆了,只是大部分时候仍察觉不到痛。

    最后一针没有扎下,祝妤君第一次替太子解毒时便知最后一针必然会痛。

    既然太子相信她,她便不欺负太子。

    至于身体的痛觉仍源于心病。

    祝妤君两世治病救人无数,但解心防除心病还是第一次。

    终归太子心态已好转,倘若知觉实在不能恢复,她再想旁的法子便是。

    祝妤君回厢房配药,太子吩咐内侍准备琴棋书画等物。

    “六丫头,你可劝连二公子回北地了。”张老太医问道。

    祝妤君摇头,“没有劝,孙女只请二公子放心。”

    ‘放心’意味着她很好,以及太子能治。

    “连公子不肯走啊。”张老太医皱眉担忧。

    “连公子必有他的想法,不肯也无甚。”祝妤君认真地计算药量。

    其实她不知道连公子是否有想法,但她有算。

    再等十日吧,待她将太子身上第三种毒解了,而那时连公子仍留在京城……

    ……

    午歇刚起,春桃嘻嘻哈哈地告诉祝妤君外头多了许多有趣玩意。

    太子除了吩咐送笔墨纸砚琴棋进来,还要了各种花样的九连环、鲁班锁、陀螺、泥面人……全堆在廊下。

    祝妤君亦起了兴致,披上氅衣出厢房。

    刚到廊下,祝妤君看见一抹明黄色身影,绕过庭院假山石,朝此处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