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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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啦!”阿湾脚步声渐近,穿过了敬德堂的堂屋,带来一个人,“鱼仔!你看谁来啦!”

    斑驳老旧的藏室木门旁立着陶徊,他笑盈盈地看着汪鸿里,背上还背着背包,像是刚到的样子。

    “我记得阿婆跟我是放在这个缸里的。”阿湾绕过汪鸿里垂着身子在缸里找着,层层摞着的东西被他翻得哗哗响。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啦?”汪鸿里心里乐开了花儿。

    “昨天录取出来了,今天我就来了。”

    “中午饭吃了吗?”

    “在高铁上吃的”,陶徊看着汪鸿里开心到微红的脸蛋,想起来要问的,“第十四天的疫苗了吗?”第七天的疫苗陶徊在微信上提醒了汪鸿里才记得去,他怕汪鸿里又记不得。

    “了,了。”汪鸿里急忙卷起短袖伸胳膊给他看加以证明,胳膊上的针眼几乎看不见了,只有一个红红的点浮在右胳膊上。

    “找到了!”阿湾撇着腿,歪着伸手拽出压在缸底的塑料袋,“不知道够不够”,他拖出一把捆好的塑料袋。

    陶徊把背包放下跟他们一起扎货,三个人一起速度就明显快了不少,笋干、茶叶、腌肉分类堆在了堂屋,“这些什么时候邮?”汪鸿里问阿湾,阿湾把最后一个货放好,“过两天吧,邮寄信息在我爸那边,他来弄。”

    汪鸿里点点头,瞥见陶徊的行李还放在敬德堂门口,要帮陶徊拿去仁礼堂,阿湾屁孩闲的无聊也要跟着。

    有些生锈的落锁被钥匙开,推开大木门,卷着尘土的木头味冲的三人鼻子皆是一阵难受,阿湾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灰好大。”

    中庭走道两旁的池子里都生满了苔藓,一片片苔藓恍惚地绿着,像是被时间耽搁了,缄默地沿着石缝蔓延。雕镂精湛的屋子许久没人理就变成了刘禹锡笔下的陋室,虽不至于草色入帘青,但起码也苔痕上阶绿了。满屋子的家具都落了一层灰,柏木制的翘案边角都泛了白。

    扫久没人住的三层楼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陶徊决定慢慢来,先把住人的二楼那间偏房给整理了。

    当年他们走的急,许多被子还陈置在原处,只是蒙了层布在上面防尘,一楼陶奶奶的屋子陶徊没有动,只是把家具都用抹布擦了一遍。

    阁楼之前总是锁着,阿湾来玩的时候从来没有上去过,见陶徊拉开了通往阁楼的屏门,他猴一样的就要窜上去玩,即便敬德堂和敬贤堂的格局和仁礼堂一样,三楼无非是有着美人靠和半身窗户的阁楼,可以观景。

    仁礼堂的阁楼上的家具都是老古董了,案几和拔步床都是百年前留下来的东西,以前陶爷爷在的时候,这里住过陶徊的姑姑。榉木制成的拔步床顶挂落上还雕刻了梅兰竹菊四君子。

    阿湾把一扇扇窗子开,扶着窗棂望远,平山三堂是平山村最高的三栋建筑,依稀可以揽尽整个村子的胜景,高高低低的马头墙伏在徽州烟雾迷蒙的山下,屋顶连在一起,黑瓦以浪纹的形式排列,犹如荡漾的水波。

    对面的敬德堂和敬贤堂也能看得到,敬贤堂的阁楼作为观音套间给游客住,由于靠的近,在观音里走动的人影都能瞧得清晰,阿湾有些兴奋,像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点,要喊着他哥上来一起看。

    “鱼仔!快来阁楼!”常跑高陡楼梯的他根本不怕摔下来,踏在木梯上的脚步声咚咚响,他下了阁楼却没看见原本在中庭扫的两人,整个仁礼堂像是只留下他一人了一般,静悄悄的,二楼的没有三楼敞亮,光线昏暗些,挂在木墙上的书画和祖宗像让他觉得阴森森的,找不到汪鸿里和陶徊的阿湾莫名有点怕怕,他快速的在二楼绕了一圈,大声喊着汪鸿里和陶徊,没有人应。

    收藏藏品的地方也没有,阿湾急了,却无意间发现偏房的门掩着,里面隐约有灯亮着,他连忙跑过去,匆匆推开门。

    “躲到这里,喊你们你们也不应我两声!”生气的阿湾嘟着嘴,委屈地控诉,只在意自己心情的孩并没有发现在他破门而入的时候屋里黏着的俩人迅速分开了。

    汪鸿里装作镇定地抚了抚因为拥抱而皱起来的衣服,和陶徊又拉开了些距离,“整理东西没有听到呢。”

    阿湾惊的睁圆了眼睛,“不会吧?鱼仔,我喊那么大声都没听到?是不是要去瞧瞧耳朵?”

    汪鸿里见阿湾拐弯抹角他耳聋,作势要揪他肥脸,阿湾躲着他阴险的爪子,“我都多大了,鱼仔你还来这一套!”

    “老是喊我鱼仔,哥哥又不喊!”汪鸿里揪到了阿湾的肥脸,拧的他话的都不利索了,“才不杭你锅锅,哪有锅锅介样对嘚嘚的啊……”

    陶徊看他俩又闹起来,无奈地摇摇头,继续整理前面停下的行李。

    巡逻结束后回家的汪阿婆在看到仁礼堂门开了之后有些惊异,没怎么多想准备踏进敬德堂的时候被正在中庭扫地的陶徊叫住了,“阿婆?”

    汪阿婆听到陶徊喊她,心里复杂,陶徊从来都是和汪鸿里、阿湾一样叫她阿婆,以前听着没什么,自从她撞见他和自己外孙的事情后,那声“阿婆”怎么听着都让她别扭,但瞧着陶徊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怜,她始终没好意思让男孩改口。

    “哎,徊仔啊,从广州回来了吗?”汪阿婆其实挺喜欢陶徊的,都过去了两年了,汪阿婆给自己洗脑,两个男孩分开后应当是不会再继续的。

    “嗯,回来把以前的东西整理整理。”陶徊微笑。

    汪阿婆看陶徊笑得乖巧,莫名其妙感觉有些不对,怎么汪鸿里昨天才回来,今天陶徊也回来了呢,她探,“哦哦,我们家鱼仔昨天也回来了,趁着大学前的暑假陪我几天。”

    “阿婆,我知道的,他今天还帮我收拾了。”

    陶徊的话惹得汪阿婆脑子里警铃响起,她正要开口询问,陶徊又加了一句,“阿湾也来帮忙的。”

    汪阿婆心中的石头落下了,“好好好,邻里之间帮忙是应该的,何况你和鱼仔从一起长大,兄弟嘛,就该这样。”兄弟两个字被她强调的十分刻意。

    老太太紧张地生怕他俩走歪道的样子令陶徊心里愧疚,他不愿汪阿婆着急难受,可是他也没办法只跟汪鸿里做兄弟,他贪得太多了,汪鸿里的亲情、友情和爱情,陶徊都要。

    汪阿婆想来想去,还是喊陶徊晚上来敬贤堂吃饭了。

    加上陶徊,敬贤堂这晚吃饭的人一共七个,惹得住客们纷纷驻足。

    “老板今天家里人都齐了?吃团圆饭呐?”带着孩住观音套间的年轻父母看因为人多八仙桌内里的衬子都被拉出来了,好奇地问汪鸿里他舅。

    汪鸿里他舅笑呵呵的,“下次咱们住店的客人也可以弄一桌哦。”

    “那敢情好啊,反正我们家还要在徽州多玩几天,等着哦。”抱着孩的男人赞同汪鸿里他舅的提议。

    汪阿婆没心思听着他们的聊天,时不时瞅一眼汪鸿里和陶徊,看他俩有没有情况。她为了避嫌,特意让汪鸿里和陶徊隔着自己坐,也不让他俩坐对角线能相互看着,老太太鬼鬼祟祟的眼神汪鸿里早就注意到了。

    他装着平静的样子和陶徊正常交流,心里却是波涛汹涌,他阿婆越是这样,他越想看陶徊。

    令汪阿婆提心吊胆的一顿饭终于结束了。

    “仁礼堂门楼前的灯笼好像不亮了,我去拿凳子换灯泡,鱼仔,能帮我扶一下凳子吗?”陶徊对汪鸿里。

    “好啊。”汪鸿里擦擦手就要去。

    汪阿婆干着急起来,她又不好在汪阿公和阿湾一家人的面前让汪鸿里别去,于是准备自己跟去,让汪阿公洗碗。

    汪阿公翘着腿坐在长凳上,拿着牙签剔牙,在汪阿婆的再三催促下磨磨蹭蹭的不愿去洗碗,他右手握拳在左手掌上,“欸!我突然想起来了,吴老头找我今晚去老槐树那边下象棋,我得走了。”老头子找到应付的借口不待汪阿婆回答就急急忙忙的出门。

    汪阿婆叹气,“阿湾!”她叫住正开电视机准备看电视的孩,“去帮你徊仔哥一起!”

    孩也是一脸不情不愿,“不是有鱼仔帮忙嘛?”

    汪阿婆威胁,“明天还想不想吃炸鸡翅了?”

    阿湾长哀一声,妥协,拖着沉重的步子去仁礼堂了。

    天色暗了下来。

    红通通的灯笼终于被修好,啪嗒一声亮了。汪鸿里扶好凳子待陶徊下来,原本呆在一旁傻愣着的阿湾也不知道去哪里疯了,狭窄幽暗的巷子里只剩下他俩。

    重新亮起的红灯笼灯光映在陶徊脸上,眉眼被红橙的灯光描摹的很是吸人,汪鸿里嘴巴有点痒,刚走下凳子的陶徊被他轻轻一拉。

    汪鸿里环顾四周瞧了瞧巷口和敬德堂敬贤堂,没有人,很好。

    陶徊温热的气息就在面前,他扶着面前人的肩膀,就要凑上去,两人的眼睛微闭。

    “咳咳!”一声清咳从背后传来。

    吓得汪鸿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汪阿婆老泪纵横,并且在心里狠狠骂着不靠谱的阿湾,盯着两个人都能盯的跑去玩。她装作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幕,走近递给他俩两张票。

    “明晚有演出,一家一户都有票,景区送的,徊仔,也给你一张。”汪阿婆像是不放心,“别两个人去,带着阿湾。”

    汪鸿里见他阿婆神色复杂,眼睛在他和陶徊之间量来量去,恨不得把他俩分的三丈远的样子,乖乖的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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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湾:我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