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稚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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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二人绕过如数山丘, 天色已擦黑。子夜环顾四周,与他所在的地方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心想应该是绕到了山的另一头。

    夜幕彻底来临之前, 正前方冲出来一只军队, 身骑汗血宝马,个个英姿飒爽。

    子夜眯眼量着那行人,来人纷纷行礼道:“属下来迟, 让将军受惊了!”

    在漠北的将军, 又被这般爱戴的, 只有这么一个人——镖旗将军, 钟离赤诚。

    镇守漠北的镖旗将军, 每年开大朝会才会回一次京。子夜向来无心国事,故而从未见过。

    钟离赤诚大手一挥, 道:“无妨, 受了些轻伤,也多亏这位士兵搭救,尔等将他带回营中, 好生安顿。”

    “是!”

    老将军再扭头,子夜先是顿了顿,而后低头礼貌道:“多谢将军!”

    “大胆, 见了将军, 为何不跪?”, 他的侍卫一声斥责。

    钟离赤诚立马瞪向他,“放肆,战士们出生入死,拜天拜地拜皇上,且能乱跪?休要大言不惭, 军棍二十,自行领罚!”

    那人盯着连正眼都不看自己的子夜,心有不甘道:“属下领命。”

    过不多时,便见雪地上有营帐,周遭柴火响得霹雳啪啦,战士们正围着火炉取暖。

    “现在能你是哪个阵营的了吧?”

    钟离赤诚拧着灵芝四处炫耀,抽空问了声他身后的人。

    整个漠北,整整四十万军队,都归他管,子夜当然再没有隐瞒的理由。

    他:“属下是骑都郑淳手下的兵。”

    闻言钟离赤诚险些栽了个跟斗,二人越过人群,他停在帐篷外面,吃惊道:“做那个脓包的兵,不知是你倒霉还是他倒霉,暴殄天物,可愿跟着我?”

    子夜退出半步躬身道:“按军中等级制度,属下不够格。”

    钟离赤诚就要掀开营帐,“我封你做军司马,先看看你个人能力。郑淳?真蠢,明日我叫他来军中,让那厮好好认识认识你。”

    子夜听了这话,嘴角扯了一下,从来不知道,这位将军竟会这般戏耍自己的部下。

    将军瞥了眼浑身是伤的少年,道:“进来罢,外面风寒,不利于疗伤。”

    子夜迟疑片刻,终是跟着进了营帐。

    正中间搭着个火盆,柴火烧得旺盛,热气袭来,叫人觉得浑身舒服。

    他眼神环顾着四周,两张床,一大一分别在不同方位。而那床上……睡了个人,火光很亮,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为那睡姿……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被褥全被她压在身下,趴着个身子看不清脸,头掉了一半在床沿下,睡得人事不省。他敢肯定,就是皇宫里的罪犯睡得都比她儒雅。

    子夜粗略地瞥了一眼,皱眉当做没看到。

    钟离赤诚翻了些瓶瓶罐罐的药给他,“我幺女,钟离思,十一岁,此次巡防吵着嚷着要跟来。也了罚也罚了,她就是不信,倔得跟头牛似的。”

    子夜接过伤药,自顾自走到火炉边,只答道:“多谢!”

    他是真不想听将军这位幺女,或许他天生对女子提不起兴趣,即便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他也不想关注。

    钟离赤诚走到床边,拉被子给钟离思盖上,呢喃着,“死丫头,雷不醒,睡得跟头猪似的。”

    少年正掀起膝盖的手顿住,这将军颠覆了他的想象,没一句正经,不出几句儒雅之话。不过听闻他战功赫赫,英勇善战,镇守漠北几十年,从来无人敢犯,单这点,就让子夜敬佩。

    他抖了些药在两膝上,静静地坐着取暖,这时钟离赤诚递给他一个饼——黑得像坨碳!

    “现在没别的东西可填肚子了,也就离思烙的饼才会有剩的,凑合着吃吧。”,钟离赤诚道。

    那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东西,这下居然有人此物可以吃?子夜万般不情愿,但仍礼貌了声:“多谢!”

    他用两个手指将黑乎乎的东西捏在手里,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这时门外有士兵匆匆赶来:“报,将军,东南方出现可疑人物!”

    钟离赤诚将将给伤口上好药,闻言起身就要前去一看究竟,却又因想到什么扭头道:“军司马听令。”

    没人这样叫过他,子夜微微一愣,忙起身回道:“末将在。”

    那头一句:“命你护好钟离思,能做到?”

    这厢眉头一皱再皱,还不待他点什么,钟离赤诚的马蹄声已经响彻整个军营,带着部队踏马而去。

    他立在原地站了许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虽他现在是兵,兵就要服从命令。可让他照顾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绝无可能!

    于是他大步流星走过去,就要将遮挡她床的那块帷幕拉起来。

    瞥见钟离思不知何时又踢开了被褥,这下翻了个身,正面朝上,漏出一张灰头土脸的瓜子脸,脸颊两侧是还没褪去的婴儿肥,满头扎得是辫子,穿着奇特,稚嫩得像门前摆放的福娃。

    总之这样不着调的装扮,子夜在皇宫里从没见过,多看两眼都觉得眼睛疼。他一把拉过帷幕,将钟离思与自己隔开,这才觉得人间一片和谐。

    盆中炉火摇曳,他在火炉旁静静地闭目养神,想起今日九死一生,皇宫里终于有人安耐不住了,要对他下手!

    他也知道不能一辈子仰仗父皇,所以自己必须强大,必须站稳脚根。让那些想治他于死地的人,怕他,敬他,畏他。

    这也是萧祁墨,现在的子夜,决定扎根军队的最终目的。

    子夜正想得出神,耳边传来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从在宫里就是最的,连自己的好多侄子都比他大。所以面对十一岁的钟离思,而且还是个女娃,他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他闭眼假装没听到,这样的后果是,他被那女娃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匕首挨着肌肤的感觉,透心凉。

    “你是何人?”

    明明一只,个头只比坐着的子夜高出一点,话语里的奶声奶气都还没褪去,这厢竟拿这刀指着少年的脖子,硬是做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子夜沉默了半响,很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他的眸中是真的锋利不可抵挡。她虽装得有模有样,但她眼中那抹像被水洗过的,如蓝天般的纯净,却是怎么也隐藏不了。

    子夜冷眼扫过,钟离思手抖了一下,而后不甘示弱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爹爹的营帐内?”

    “拿开。”,子夜沉声道。

    钟离思赤脚站在地上,吸了吸鼻子,一本正经得很,她:“现在的情况是你在我手上,何来这般勇气?心我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子夜抽空戳了下盆中柴火,不想多费口舌。年纪,话多如水,有其父必有其女,他懒得搭理。

    哪知对方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作势就要砍下来,子夜一惊,微微侧首,以最快的速度弹了她手腕一下。

    不知是不是力度用得过大,匕首掉在地上,钟离思捂着手腕一屁股坐在地上,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死死盯着眼前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腹诽,这么一个女娃,他是不是真的下手太重。毕竟自己确实来路不明,若是敌人,她这样做并无不妥。

    子夜本还想勉强多一句,告诉她是将军让他守夜的。

    谁曾想钟离思像只恶狗一样,扑过来对他一阵狂咬,一口咬在他胳膊上,力度之大,没有半点留情的余地。

    子夜防不胜防顺势倒在地上,差点掀翻火盆,他废了好大劲才将钟离思拉开。好在隔着一层层厚厚的衣裳,否则非得出血。

    怒气爬上心头,以至于对方赤脚还要攻击时,子夜顺手扯了跟绳子将她捆了起来,扔在一旁看都不看一眼。

    钟离思大叫:“你个登徒子……臭流氓,问你是谁你又不,跑我爹爹军营对我这般虐待,有本事放开我,我们痛快一场。”

    人都还没长开,野性倒是被她发挥得淋漓精致,钟离思又继续嚎了半响,子夜闭目养神,始终不语。

    久久没听到动静,他睁眼看去,终归只是个孩子,赤脚脚,一身薄衫,冷得她直哆嗦,嘟着嘴委屈至极,却没掉一滴眼泪。

    他心尖上一抽搐,如此执着坚强的人,让他觉得诧异。他将火盆推了过去,起身自那张凌乱如狗窝的床上拿了件披风,甩在她背上。

    “你父亲让我看着你,还有什么要问?”

    子夜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坐下,缓缓道。

    钟离思又吸了吸鼻涕,不服气地冷哼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这头冷眸瞥过,回道:“我没理由告诉你。”

    “那你个屁,什么有什么要问,问了你又不答。”,钟离思瞪着双大眼睛,白了子夜一眼。

    那一天,是他长这么大听过最多的糙话,皆出自这对父女之口,天知道子夜那时有多崩溃。

    “解开我!”,钟离思继续喋喋不休。

    萧祁墨往身后靠椅靠去,就要睡着,他:“不解。”

    这会钟离思抽搐了几下,哭了出来,哇哇大哭的那种,她边哭边:“我爹爹都没这么对过我,你凭什么这么欺负我。”

    那哭声,比刀架在他脖子上,比方才被她咬胳膊还让人毛骨悚然。子夜扶额长叹一声,五指插入发丝,无奈到了极致,还不如让他去冲锋陷阵。

    最后他只得一把将地上的人抱起,也不给她松绑,只是将她放在床上,盖了被子,吐出句:“要睡,还是要坐在地上,二选其一。”

    钟离思胖脸上那张嘴巴一瘪,还想哭,又极力忍着。

    她:“我记得你了。”

    子夜再次拉上那块帘子,眼不见果真让他舒心,他揉着太阳穴,坐回火边。

    心道:将军之幼女,泼皮无赖。

    作者有话要:  没看上一章的记得要看哟,不然衔接不上。

    离思很快就会长大的。

    跟着作者的思路走,见过他人时不知道他叫萧祁墨,慕名而去找他时,没见到他本人……各种曲折,慢慢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