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腹疼】
子夜就那样被钟离赤诚留在了他的军营, 也确实得到了诸多锻炼的机会。
后来他还真的把郑淳喊来队里,那日见面,子夜的等级已在他之上。
郑淳那张脸写着不服气, 也不行礼, 气冲冲就要出营帐。
“站住!”
这头坐在案几旁擦拭着匕首,头都不抬,沉声喊道。
郑淳满心不情愿, 低头问, “司马还有何吩咐?”
“没学过礼数?”, 子夜云淡风轻地着, 但谁都听得出不是。
郑淳咬着牙, 死死地盯着上头,万分不情愿道:“属下拜别军司马, 往后一定好好‘伺候’您。”
子夜勾嘴, 笑得人毛骨悚然,“我期待!”
郑淳自认有赵焯撑腰,赵家权倾朝野, 这个靠山如此牢靠,他还怕这毛头子不成?他们要杀的人,必定活不了, 所以一直盘算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自那晚“照看”过钟离思后, 整整一个月之久, 子夜不是用餐的碗里平白无故多出些虫子,就是床上撒着白花花一层面粉,又或是铠甲被柴火烧得到处是洞。
第一次出现衣服破洞那种情况时,他没太注意,惹得一众士兵哄堂大笑。
子夜盯着那个躲在帐篷后面笑得人仰马翻的人, 她若是再大一点,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丧尸理智,不敢保证不会将她扔进狼窝里。
恶人有恶报,这话不假。钟离思是个不折不扣的野丫头,他从没见这样一个能折腾的人。白日几乎看不见她的身影,傍晚再回来时,滚得一身泥巴,就连他爹都要辨认好一会儿才确定那是他幺女。
这样的结果就是被拧着耳朵进账,钟离赤诚将她骂得狗血淋头。
子夜也没听过那样难听的骂声,老将军就是训练士兵之时,都没用过那种语气。
钟离赤诚几乎是每天定时定点,势必要双手叉腰,耳提面命一番。
这等待遇,是个人都知道改过自新,然而钟离思不会!冬去春来,她不是与当地的原住民架被告发,就是带头煽风点火群架被告。
每到黄昏,子夜原本是计划要翻阅兵书的,但他终归是放弃了。父女二人一吼一叫的声音委实震耳欲聋,让他再静不下心做别的事。
转眼四月,那丫头正是长个头的时候,子夜外出带兵,有些时日不见,发现她长高了不少。他并非有意关注此人,而是她真的名震四方,全军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日傍晚,他收兵回营,路过将军营帐,见钟离思头上顶着一沓书,规矩地站在营帐外面,嘴里嘟囔:“吾日三省吾身,今日得吃呼?得睡觉呼?不被呼……”
“大声一点!”,帐内,钟离赤诚咆哮。
某人立马扯着脖子大声诵读:“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今日得吃呼?得睡呼?不被呼?子夜闻言,余光瞥向那个这些月来飞速猛长的黄毛丫头,扯嘴微微一笑。
这日亥时已过,静夜里传来狼群呼朋唤友的叫声,月上柳梢头,银河河灿烂,满天星宿。
子夜端坐在案前,低头研究这一带的山川地形。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时月的历练,他又进步了不少。参加过几次战役,取得过一些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
“爹,别了……我知道错了,你还让不让我睡觉……啊……”
外面传来这样的声音,这话就跟每天剐的风一样,让人习以为常,若哪天不刮风,倒是让人觉得稀奇。
他收了卷轴准备吹灯歇息,一阵妖风吹过,有人掀开营帐溜了进来。
钟离思站在帘子处,冷不伶仃了句:“子夜,我们握手言和吧!”
这头手上的书的手一抖,了句:“出去。”
她不退反进,大步过来一把按在案几上,复而道:“别这样嘛,好歹你也是偏偏君子,大哥哥的伟岸形象,就不要跟我…”
“有话话。”
他收了卷轴,转头放在书架上,从始至终没看她一眼,那双眼睛像铜铃,看多了容易被她带偏。
钟离思搓着手,死皮赖脸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今晚能否借你寒舍一用?”
“不能!”,子夜果断回绝。
钟离思砸了咂嘴,“同在一个军营,好歹我们也算战友,战友情宜你不会不顾吧?”
这厢龇牙半响,他向来拿这等乳臭未干的娃娃无计可施,无奈抬头一看……
她一身衣裳破烂不堪,到处是洞。
他记得傍晚见她时,明明还是好好的,这么短的时间,此女怕是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难怪将军会大发雷霆,营帐都不让她进。
他组织了良久的语言,什么都不足以形容眼前之人,只得吐出句:“衣衫不整。”
钟离思一挥手,倒是豪迈,张口扯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子夜:“……”
他忍,不看她,不然势必忍不住会将她扔出去。
“又犯了什么错?”,他问。
钟离思忽然叹了口气,“来话长,但今日之事,我自认没有犯错的。晚间我爹让我背书,背着背着……有伙伴约我同去捉山鸡,盛情难却嘛。只是一不留心跑得有些远,就是对面山丘那湾潭水后面,我发现有人在那里安营扎寨,人数足足有一个营之多,穿的是我方军队的服饰,连举的旗也一模一样。可我敢肯定,里面有我没见过的人。”
“我们的巡防军到处皆时,那一带扎营,不可能没人发现。”,子夜断她的话。
钟离思一个劲儿摇头,“此话不妥,我军若是出现细作,故意放过那波人不查呢?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于是我便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营帐……哪知……”
“哪知那是你爹派去驻扎的军营。”,子夜接她话道。
她低头不语,委屈的时候才会出奇地安静,半响她才:“这次我爹没带多少人来巡防,军中有些什么面孔我几乎都记得。我明明看见了生人的。我爹就不信我,什么我在为自己犯的错找借口,还撵我出来,你看你……”
子夜坐在床头,低头沉思,还不是因为她往日满嘴谎话。
他抬眸量着钟离思,十二岁的丫头,古灵精怪。
子夜鬼使神差转身给了她两床棉絮,指了指最远的地上,“去那里地铺,不准过来。”
钟离思伸手接过,撇嘴嘟囔道:“多谢多谢,以后你就是我朋友了。”
子夜摇了摇头,和衣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再每理会她。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他感受到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心上一紧,双眸陡然睁开,杀气四溢。只是刹那,那股杀意又慢慢退去。
月光下那个人站在她床前,双手捂着肚子,咬牙哆嗦道:“地下冷,我睡不着。”
黑暗中,子夜十指插入发丝,闷哼了一声,翘起身扔出句:“你睡床上。”
他再一头扎进地铺,怀疑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居然轮到他睡地上,臣女睡床上的地步,子夜无奈一笑。
又不知过了多久,这次他再睁眼,第一反应飞身取剑!账外厮杀声传来,马蹄声阵阵,火光四射,鲜血直飙在营帐上。
有人夜袭军营,钟离思显然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她翻身坐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子夜坐在床沿上,沉身对她:“不要出声。”
厮杀声越来越大,少年掀开帷幕看了眼外面,扭身对她道:“起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钟离思捂着肚子起身,脚一软摔倒在地。
子夜忙俯身拉起她,皱眉问:“你怎么了?”
离思摇头:“不知道,肚子疼,很疼,怕是白日里吃坏肚子了。”
肚子疼?子夜无意扭头看去,营帐很薄,加之周遭火光冲天,他看见自己乳白色的床单上……有一团黑黑的东西,不敢确定那是什么,但只能它是黑色的。
或许,他能确认那是什么,他脖子里忽然像是塞了什么东西那般,不出话。好在是黑夜里,没人看得见他脸上爬上的红晕……
这时钟离思捂着肚子又蹲回地上,冲锋陷阵他都没怕过,这下居然……不知何去何从。
千钧一发之际钟离赤诚冲了进来,“子夜,带离思离开,快!”
子夜:“将军,末将留下,你走。”
钟离赤诚拍了拍他肩膀,:“老夫是将军,自是要统领大局,这点痛痒,不能奈我何。我闺女交给你了,护好她,这是军令。”
他罢提刀砍去两个杀来的人,血溅当场,钟离思捂着耳朵发出阵阵尖叫。
她不过十二岁,以前也只是随意闹着玩,从没见过这等场面,这下终是没忍住叫了出来。
子夜拉起她,问道:“能走吗?”
离思点头:“应该没问题。”
他挥刀将营帐划了个出口,拉着她冲了出去。
只是她才跑出几步,便捂着肚子跌倒在地,“对不起,我跑不动,子夜哥哥,你走吧!”
子夜哥哥?此女真怕别人不管她,开始卖起乖来。
子夜愣了须臾,差点被人砍伤,他忙闪身躲过,挥刀斩去几个来犯之人。见钟离思疼得脸色发白,他皱了皱眉,单手拉起她,反手将她放在自己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