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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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使来报信时, 萧祁墨正在城墙上查看边防军,听到这个消息,他足足在原地站了有半炷香的时间, 浑身颤抖, 悲伤到了极致,哭都哭不出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老十九只带了五百人回京, 他们没有坐马车, 而是直接选择了策马, 三天三夜, 日夜兼程。

    这之间他都很少话, 太上皇突然驾崩,离思不敢去想他是怎么死的。按照上一世的流程, 老人家至少还能活两年。

    “不管是谁, 我们定不让他好过,你……不难过了好不好?”,离思不会安慰人, 瞥了几天也才憋出这句话。

    萧祁墨看着她,眼里都是哀伤,转过头时, 脸颊滑过一行清泪。他不敢开口, 怕一话, 会忍不住抱头痛哭。

    太上皇六十岁才有这么个幺儿子,除了没将皇位传给他,几乎所有合理的不合理的都给他了,不可否认,他是萧祁墨坚强的后盾。

    二十多年来他再怎么强硬, 若没有这么一个人为他顶着,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不定也没机会活到现在。

    或许是自己改写了前世的命运,所以便动了所有人的命格,如若不然,他父亲至少还能再活两年。这般想着,萧祁墨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一路上并都没有任何异常,直到他们到了京城,看不见的战火硝烟正式拉开了序幕。

    城墙外至少有上千个巡防兵守着,永顺帝的贴身护卫都来了,他抽刀拦住萧祁墨,扬声道:“王爷请回!”

    多日不发一句话的萧祁墨抬眸看去,两道血红眸子冷得仿佛能让五月的天飞雪。

    他沙哑一句:“回哪里?”

    “皇上刚封了你为镇南大将军,传皇上口谕,无召不得入宫!”,那人趾高气扬。

    封?瑞亲王变将军,这就是贬!

    萧祁墨恍若未闻,想都没想,拔剑便是一刀,白影在光的照射下发出森森寒光,上一刻还趾高气昂的人,下一刻已经滚到了马腹下……他手中的刀却连血都没沾一滴。

    周遭登时乱成一团,有人想冲上来,却又被那眸中的寒意活生生吓退数米。

    离思身后的五百精锐纷纷亮出长剑,以剑抵剑,时刻准备战斗。

    “还有谁要阻拦?”,萧祁墨压低了嗓子问着。

    巡防营的兵你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上前。

    于是萧祁墨拉过离思与他同策一匹马,大摇大摆进了城往皇宫飞奔而去。

    一路可谓是过关斩将,最后在宫门口被拦,永顺帝亲自在那儿等着,看阵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十九弟,是不是这些年朕太纵容你了,圣旨你都敢违抗?”

    萧祁渊身后密密麻麻都是人头,至少上万,宫墙上还有弓箭手侯着。

    永顺帝坐在龙辇上,用一种冷漠的,轻蔑的语气质问着萧祁墨。

    萧祁墨两腿拍在马腹上,勒缰绳的同时也抱紧了离思,他策马从龙辇侧面走过,与永顺帝并排。

    他侧头,轻声一句:“我回来祭奠我的父皇,抗谁的旨?”

    “朕是中州的皇帝,朕不准你进宫,便是不准!”,永顺帝龇牙咧嘴。

    萧祁墨勾嘴一笑,满是无所谓,“那又如何?”

    永顺帝仰天长笑,做了个手势:“南阳南信,逆贼再次,乱箭射死!”

    几乎是同一时刻,男人低头在离思耳边道:“别怕,有我在。”

    离思侧头看他,“有你在,我不怕。”

    这时老十九骑着马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像是怕别人的弓箭对不准他似的。

    南阳南信两位将军领兵在前,随时待命。

    萧祁墨与他们对视了一眼,道:“两位将军,没听到么?乱箭射杀!”

    这话是萧祁墨的,永顺帝还没反应过来,他身旁的贴身侍卫已被乱箭射死,连带抬龙辇的人也被射杀了。

    辇车“砰”一声砸在地上,震起无数灰尘,萧祁渊被砸得滚了几圈。

    他狼狈从地上爬起来,抽出那把天子剑,难以置信道:“南阳南信,你们可是朕的好臣啊!是要跟着一起造反吗?”

    永顺帝一顿咆哮,脖子都吼红了。

    他本想着招他们回来一责可让萧祁墨无援兵可求,二则可以守住京城,就算他老十九杀回来,也不至于没个防守。

    哪知……哪知他们竟早已投入瑞亲王手下,这不是引狼入室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永顺帝捂着胸口,双目血红,登时吐了口血。

    离思那时还纳闷老十九了胜仗迟迟不回来,就不担心京城生出什么幺蛾子吗?原来整个京城都是老十九的人,她本以为永顺帝还不至于输得这么惨,可就是输得这么惨!

    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两位将军若不是被召回来,他们或许还找不到个正当的理由杀回京城。

    大势所趋,他们两兄弟,再不可能和平相处,也只有一个人能走到最后。

    萧祁墨居高临下,垂眸一句:“父皇尚且康健,你他怎么就突然驾崩了呢?”

    永顺帝并没多大反应,回了句:“寿终正寝!”

    萧祁墨冷笑:“是吗?”

    “朕需要同你解释吗?”,萧祁渊继续硬气。

    老十九却没再看他,马进了宫门,无人敢拦,也无人会拦他。

    只余永顺帝在原地咆哮,谩骂……

    真的是皇上吗?他竟杀了自己的父亲?就因为太上皇顾萧祁墨?丧心病狂。

    帝王路本就不易,只是离思觉得这代价……有些大了。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你死我活的斗争,除了往前冲,别无选择。

    东宫

    萧镇胤心情不错,还有心思在廊下逗鸟。

    钟离念走到那人身旁,正要开口,太子用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笑得人畜无害,他:“你听,下雨了。”

    钟离念眼角含泪,低头不知该点什么。这人前些时日从战场回来后一直这样,看不出喜怒哀乐,始终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那日她问:“我妹妹怎么样?”

    他回:“挺好的,生龙活虎。”

    直到她爹接到太上皇命令带兵去支援萧祁墨,她才知道妹妹和瑞亲王差点死在南境!

    “殿下,我们归隐吧!”

    钟离念明知不可能,却还这样奢望着。

    萧镇胤闻言身型微顿,他笑道:“休书在书房,你拿上它自己去归隐吧!左右你我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夫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像讲笑话似的蹦出那些字眼,再轻松不过,钟离念揪着颗胸口,嘴唇颤抖,“我们拜过天地,拜过高堂,便生生世世的夫妻。风雨同舟,不分彼此。”

    太子眉眼动了动了,忽然伸手拽过她,笑得狡黠,“你只是我为了权衡利弊想方设法娶回来的女人,这么多年动都没动过你一下,同什么舟?”

    钟离念回了他一个笑:“既然权衡利弊,那我更不能走了,有我在,你皇叔或许还能对你念点情分。”

    她头也不回消失在回廊尽头,是固执的,是坚定的。那年漠北一见,她下定决心要嫁的人,哪怕最后不得善终,这是她选的路,她爱的人,如何艰难自己也要走下去。

    一连几天,萧祁墨都跪在灵堂里,整个人瘦了不止一大圈。

    离思有时候会陪他一起跪,却每次都被他派人送回府了,是她旧伤在身,要多休息。

    永顺帝没出现在灵堂过,皇帝头衔虽然还在,却没了自由,整个局势颇为尴尬。

    更奇怪的是赵凝,也不知躲去了哪里,一直没有露面。

    这日,离思去了东宫,宫门外被萧祁墨的士兵围得密不透风,见去的人是离思,这才让出道来。

    “姐,太子被瑞亲王软禁了,宫门都不能出。你这样单枪匹马过去,我担心他对你做点什么,毕竟在前世是他……”

    武大志一脸忧心。

    “那是你没看见我叱咤疆场那会儿,多威风!放心,我不是柔弱不能自理的人,再门外那么多士兵,怕什么?”

    离思着,踏步上了台阶。

    钟离念还是站在回廊尽头,眼中满是哀伤,离思看得心里发酸,忽然间,她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姐姐。

    “离思,你来了。”,那头一如从前,语气里充满了温柔。

    这头墨了半响,锤头道:“姐姐,我当初不该撮合你们的,是我害了你。我的害了你,不是你会受到牵连,而是给你心里带来的创伤,让你过得这般痛苦。”

    钟离念摇头,“你无需自责,我与太子早就认识了,想嫁给他也是我求王爷帮的忙。虽然这件事太子也做了手脚,但若是没有我的配合,我们也不可能成亲。所以我们的婚事,算是我跟太子共同策划的,与你们没关系。”

    离思长长叹了口气:“姐姐,大势已去,离开吧!为了你,我可以不把账算在太子身上。”

    钟离念不语,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离思进书房的时候萧镇胤正在埋头写字,这习惯倒是跟他皇叔一模一样。

    国丧期间,人人都穿丧服,萧镇胤却连丧服都没穿,倒是自在。

    他抬头看着离思,笑得真诚,永远像是那样阳光,那样与世无争。

    这次他没喊她皇婶,她也没喊他大侄子。

    “座。”,萧镇胤。

    离思没座,盯着他手里的字发愣!他在用左手写字,而那字,跟老十九的写的简直一模一样,从笔锋到笔顺,看不出半点瑕疵。

    左手能把萧祁墨的字写得这般出神入化,人才!

    萧镇胤侧头了句:“像吗?我还等着用它来做大事,只可惜,没能成功。”

    离思扯了扯嘴:“做什么大事?”

    太子直言不讳:“赵凝跟我她是重生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她前世我设计让钟离赤诚造反,导致你对我皇叔恨之入骨,最后杀了他。她还最后我做皇上的人是我!后来,她你也是重生的,可真是稀奇。”

    “不仅如此,你最后还杀了我,这个是赵凝都不知道的。”离思苦笑了一声:“若非你把我杀了,我都没机会重新再来一次。”

    萧镇胤又笑了,“杀你?这倒让人觉得意外。你的这些,都是我想要的结果,只可惜,从一开始便不太顺利。”

    “我皇叔这个人啊,自幼聪慧,若他早出生些年,那皇位肯定没有我父皇什么事。”,他自言自语似的接着又,“其实我也没想多做挣扎,优秀便优秀呗,反正又不是才一天两天。直到赵凝跟我那些后……我才觉得为什么要让他凌驾在我头上,我是太子,皇位应该是我的。”

    “广毅贪污,是你设计的吧?”,离思问。

    萧镇胤直言不讳:“没错,至少能削弱我皇叔的实力。”

    离思笑了笑:“这会儿这些有何意义呢?”

    “不知道,了心里舒服。”,他抬手接着写字,“广毅贪污,广家被满门抄斩,我皇叔很生气。可惜就在我要对漠北镖旗将军下手时,我皇叔居然以赐婚的名义将你们全家调了回来,他似乎知道一切,每一步棋都是未卜先知。”

    因为他也是重生的,这句话话离思没出来。

    “你一早就知道我父亲与你皇叔交好,于是你便劫了部分赃款,利用赵焯,企图把这笔款栽赃到我父亲名下?”,离思。

    太子笑了笑,“是啊,没想到还是被我皇叔做了手脚,偷鸡不成蚀把米,那笔钱最后落在了赵焯名下,赵焯因此而被流放。”

    “你冒用你皇叔的字迹命人杀赵焯,是想激化你外公和老九的矛盾?”,离思半靠在门框上。

    “是啊,其实押送粮草那天,赵烨不那些大言不惭的话,我父皇是不会出面的,他要炸十九皇叔,炸了便是了,可他偏偏要把自己的野心袒露得那般明显。我父皇这人,就是沉不住气,最后反倒让你们理所当然诛杀了赵烨,真是可悲。”,太子罢,换了张纸继续写。

    “到底谁可悲?太子殿下,就为了想搬到倒一个萧祁墨,你杀了广毅全家,杀了自己亲表哥,不惜与帝国联手,至几万士兵和百姓的安慰于不顾,到底谁可悲?太上皇为何忽然驾崩,你跟你父皇,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离思越越激动,一想到前些天九死一生浴血奋战的万千将士,她现在恨不得一刀劈了眼前这个“与世无争”的人。

    萧镇胤终于停笔,目光落在远处的钟离念身上:“成王败寇,随便吧!”

    离思一脚踹了过去,“随便?你自己一个人死哪儿当然随便,可我姐姐呢?她也要陪你一起随便?你为何娶她,既然娶了她又做何这般糟践她?”

    萧镇胤吃疼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没再话。

    离思出门时,扭头问:“赵凝跟你这么多秘密,她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能是什么?无非是等我登基后,将她许配给我皇叔,诸如此类。”

    萧镇胤太过平淡,平淡到与往日无异,这让离思发慌,甚至觉得毛骨悚然,他还有什么筹码,一个被重兵看着的人,还能生出什么幺蛾子。

    出了太子府,离思忽然感到一阵眩晕,险些摔倒。

    武大志扶着她在墙边站了一会:“姐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离思喘了几口气,愣愣摇着头:“不知道,或许是太子的表情太过于诡异,让人心里不服,又或许是这些天没休息好吧!”

    “王爷方才差人来报,叫今晚你不用等他了,先回府休息。”,武大志。

    离思“嗯”了一声,谁曾想没走出多远,又觉胃里翻江倒海,反应比方才还严重,她没忍住趴在墙角一顿猛吐,可又吐不出什么来。

    武大志手足无措,“这……我去叫太医。”

    离思脑里闪过一个念想,慌张道:“不必,回府!”

    一直到晚上,也没敢吃东西,吃什么都想吐。能吐出来还好,就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这久经历了太多事,她居然忽略了月事没来那档子事!离思掐指算了算时间,以跟老十九第一次在客栈的时间来算,已经快两个月了,该不会……

    啊,可怕的念想,不是吧?这么巧?前世几次三番折腾,没一次中招过,这世就这么准?

    这种反应一直持续了三天,离思只得硬着头皮叫来宋嬷嬷,嬷嬷一看她那副死去活来的面容,都不用把脉,也不用请朗中。

    她直接:“姐,你有身孕了!”

    “啊,真的?天啦,我会不会被我爹死?”,钟离思急得像惹祸上的蚂蚁。

    宋嬷嬷却乐得停不下来,“不会,姐与王爷本就只差一个仪式而已,这是好事,大喜事。”

    “不不不,先别,王爷最近为了太上皇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而且,国丧期间,不允婚嫁,我们这婚事,还不知得拖到猴年马月。”

    离思还是不太确定,所以又叫了女大夫为她诊了脉,确实是……有喜了!

    那夜她睡得很不踏实,半夜想翻墙进瑞亲王府,云梯都摆好了,却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非比寻常,不能飞檐走壁,只得规规矩矩走正门。

    她从善如流地进了萧祁墨房间,有他的味道,睡着舒心。

    不知过了多久,离思只觉床往下陷了一下,随即便被人揽入了怀中。应该是怕吵醒他,萧祁墨的动作很轻。

    她反手搂过去,往他怀里钻了钻,“你怎么回来了?”

    “你都跑来我床上了,能不回来么?”,因为熬夜太久,他声音哑到不行。

    “肯定是家丁通风报信。”女人伸手摸着老十九那张俊俏的脸,“你脖子都哑了,好心疼。”

    “哪儿疼?我给你按按。”,那厮罢伸手往离思的胸口上摸。

    “啧啧,王爷可真会吃豆腐。”,离思笑着调侃。

    “多谢夸奖。”

    萧祁墨罢,俯身含住了对方唇角,离思一惊,让他磨蹭了几下后赶忙推开他。

    “你躲我?”

    “没,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萧祁墨沉默了一下,静静抱着她,“钟离思,现在我只有你了!”

    她心尖儿上一疼,用力抱紧了男人:“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都在。”

    像是吃了颗定心丸,萧祁墨没多久便没了动静,睡得特别沉。

    三日后,太上皇出殡,葬语皇陵。

    永顺帝抓狂,“老十九,你算什么东西,朕是天子,朕的父皇,朕要送他出殡。”

    萧祁墨背对着永顺帝,也没回头,只是淡淡了个:“你不配!”

    离思跪在万人中央,好几次都坚持不住,太上皇生前对她颇为照顾,为了老十九,咬牙坚持了下去。

    国丧刚结束,就听永顺帝病倒了,消息封锁得特别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离思并不想去追问。

    半个月后,永顺帝驾崩!!!

    死前留下诏书:“太子萧镇胤无能,难继祖宗之大统,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将皇位传于十九皇弟萧祁墨……”

    二皇子萧镇炀因为这事反抗过,可大局已定,他再怎么闹,也都是雷声雨点也,对结局没有起到任何波澜。他最终将自己关进了王府,发誓永不再见萧祁墨。

    传位于十九皇子萧祁墨?真与不真,无人敢揣测,谁掌握了兵权,谁就掌握了天下。

    满朝文武以钟离赤诚为首皆拥护萧王继位,论才论德,中州的皇帝,都应该由萧祁墨来当,舍他其谁?

    是夜,萧祁墨在离思耳边低语道:“钟离思,我们的婚事可能暂时办不了,所以你……”

    “我懂的,毕竟是国丧期,没关系,我不拘泥于形式的。”,离思忙安慰道。

    那人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这些体谅。”

    六月中旬,萧祁墨登基,举国同欢,因为国丧,登基大典尽量简化。

    离思与他虽没成亲,但萧祁墨依然向天下昭告,封钟离思为中州皇后,与他一起接受朝拜!

    于是离思天不亮就被叫起来上妆,那些绫罗绸缎看得人眼花缭乱,直至中午才穿戴完毕,还只是勉强穿戴完毕!

    离思最近嗜睡,夸张点走路都能睡着,见萧祁墨还没来,他屏退了左右,自己了会盹。

    而这一睡,便睡出了问题……

    待萧祁墨满心欢地去接钟离思时,门口宫女侍卫倒了一大片,梳妆台上胭脂水了尚在,钟离思却已经不知去向。

    没有斗过的痕迹,但地上有血。桌上放了一封信,信上的字迹是他的,但他知道不是。

    内容是:“拿传国玉玺来荆山换人,若是让我发现除你之外还有别人,留给你的,就只有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老十九差点把自己牙齿都咬碎。她有身孕了,钟离思有身孕了???

    多短几个月,经历了太多太多事,他父皇驾崩,永顺帝病逝,朝堂风波……他忽略了她的不对劲,忽略了她心中的秘密。

    为何没能早点发现她怀孕?一想到她不分昼夜地跪灵堂,帮自己忙里忙外理一切……以及她日渐消瘦的身体,祁墨恨不得杀死自己,

    广陵自南边一战后,便决定驻守边关,所以山上空无一人。

    萧镇胤还是那副模样,随时一脸笑意,他身后站着几百个落月族人,那应该是他剩下的最后人马了。

    “你想做什么?”,离思冷言问他。

    山贼窝前面那块空地上,离思被她们绑在了椅子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总觉得萧镇胤并不想伤她。毕竟一天过去,她也没被他们怎么样。

    萧镇胤盯着远山发愣,他悠悠然扭头,冲离思一笑。那个容貌与老十九有着三分长相的人,这下看来,倒是让人瘆得慌。

    因为他从来不会生气,更不会将怒气表露在脸上,所以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我皇叔会为了你拱手让江山吗?”,他。

    钟离思尽量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不然很容易破口大骂,影响心情,更怕伤害到肚子里的生命。

    她深呼了一口气,闭眼道:“有意思吗萧镇胤,只凭一个传国玉玺,你就这么肯定能坐得稳那个位子吗?你心里应该清楚,你不是那块料,也永远敌不过你皇叔,何必做这困兽之争呢?”

    “嘘,我看见我皇叔来了,山腰上,还真是单枪匹马来的。”,他罢往山尖指了指。

    离思不敢去看,她别过头一句话不想。萧镇胤就他娘的有病,一个自幼活在他皇叔光芒下的人,长期压抑,想超越却却又始终无法超越,最后演化成了这幅模样。

    那边刚冒出个头,落月族的人忙将离思围了起来,尖刀架在她脖子上。

    千古不变的绑架威胁戏码,俗套到烂大街,但是非常管用!

    “皇叔,你来了?”,萧镇胤着招呼,笑得人畜无害。

    离思睁眼看去,老十九也在看她,他在确认她是否安全。

    “我很好,没事。”,离思冲她一笑,她也佩服自己,居然还笑得出来。

    萧祁墨二话不,直接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重重一坨砸在萧镇胤胸口上。

    他:“单还是群攻,来吧。”

    老十九知道传国玉玺是萧镇胤想要的,但他不可能得到东西就会放了他们,所以索性挑明了。

    那头被砸得不轻,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吐了口血坐在地上喘气。

    若非考虑到离思安危,那一砸再用点力,萧镇胤现在已经没命了。

    “皇叔,你还真是要美人不要江山啊,真行。”

    萧镇胤一遍一遍地摸着那枚传国玉玺,“这东西真神奇,你记得吗皇叔,时候咱两还偷来玩过,当球踢。这么多年过去,你我叔侄二人竟会因为这玩意儿反目成仇,挺可惜的。”

    “萧镇胤,若你还有点良知,放开钟离思!”,萧祁墨淡淡道,最后一点叔侄情分终于被消磨殆尽。

    “也对,毕竟是一尸两命,那你,你输没?”

    他话像聊天,依然没有半点怒意。

    见老十九咬着牙槽骨一语不发,那人笑得越发灿烂:“你输了皇叔,你再聪明,还不是输给了我,为了一个女人,你输了!”

    萧镇胤一直笑,笑得可悲。

    他正沾沾自喜,一阵狂风吹过,箭如雨下,快准狠,离思周围的人,个个被穿吼而死!

    萧祁墨趁乱飞身而过,狂风卷地势的快刀下,死伤无数。

    他飞快坎开绳索,抱着离思飞身而起,再看已落在了别的地方。

    一切几乎是同时发生,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萧镇胤嘴角扯了两下,笑容慢慢僵住。

    只听“砰”一声响,数人从房里破门而出,大批士兵一涌而出!

    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有些过硬的战斗实力,箭雨如乌云密布,短短半刻钟的功夫,几百人倒在了血泊中,一个活口都没有。,

    满地的血让离思觉得反胃,蹲在了地上干吐了半响。从来没这么矫情过,果真是怀孕身体不由她……

    萧祁墨忙伸手蒙住她眼睛,将她与那些血腥场面隔开。

    “谁告诉你山中有地道的,广陵吗?”,离思问身旁的男人。

    萧祁墨摇头,在她耳边轻轻回了句:“前世我便知道了,若非如此,怎么跟你花前月下……”

    额,好像,确实有点道理……每次这人都来无影去无踪的,不知道点别的路,还真不好来去自如。

    萧镇胤目光有些涣散,嘴里碎碎念道:“我输了?心翼翼那么多年,我居然输了?”

    “殿下!”,钟离念的声音。

    她自房中缓缓走出,盛世容颜这下只剩下一脸的哀伤。

    萧镇胤睫毛动了动,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他:“你来做什么?”

    “你永远是我的殿下,回来吧!”,钟离念向他伸手。

    萧镇胤眼神逃避,一步步往身后的悬崖退去,他看了一眼萧祁墨,将传国玉玺扔了过去。

    又看了一眼钟离思,笑如当初。

    最后看目光落在钟离念身上,良久后,有三两行清泪留下,他:“回去做什么?是做废太子还是被囚禁终身?我不会回去的,这是我最后的骄傲。

    娶你我不后悔,至少名义上,你永远都是我的太子妃!我这种人没什么可以值得惋惜的,找个好人,嫁了吧!”

    “萧镇胤,你敢跳我便敢随便找个人嫁了!”,钟离念惊呼,

    只是那男人再也听不到,太子萧镇胤,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哪个笑容上,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里……钟离念荡气回肠的哭声响彻群山。

    他娶她或许就是单纯的想娶她,毕竟他没利用过她。而一直不跟她圆房,兴许是想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个结局,想给钟离念留个清白之身。

    只不过,这些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对于钟离念来,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的“为她好”!

    这一点来,这叔侄二人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姐姐……我……”,离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姐姐,也不该从何起。

    钟离念盯着萧镇胤跳崖的地方看了许久,仿佛一切只是个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离思,我一辈子没出过远门,这次……我想去看看,帮我跟爹爹一声,不必挂念。”

    钟离念留下这句话,独自一人下了山。

    那个容貌与她有着七分相似的人,骨子里是坚韧的,是固执的。离思没有阻止,任由她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荆山风大,吹得人脸疼。萧祁墨也盯着那个地方看了很久,他是真把他当侄子,可他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不见……

    离思看着男人的侧脸发呆,嘴里嘟囔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萧祁墨牵着她转身,离开了那个万丈深渊。

    “钟离思,有身孕为何不?你可真能耐。”,下山的途中,他心翼翼护着女人,但还是忍不住想质问她。

    “那些天/朝堂风波动荡,我不想让你分心,……”

    “以后别这样,有什么事直,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疼。”,他。

    离思哼了一声:“哦,你现在知道背地里对一人好对方不一定会好过了是吧?”

    那厮立马认怂:“我错了,以后我们坦诚。”

    “那是自然。”站在分叉路口,离思:“我想回趟漠北,不知我们的皇帝陛下愿不愿意保驾护航。”

    男人笑得真诚:“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哦对了,赵凝去了何处,人间蒸发了吗?”,离思问。

    萧祁墨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昨日他狂奔出城,黄昏的城楼上站着一个人,红衣胜血。

    她并没喊他,他策马奔腾出城后,听见一声重重的砸地响,没有尖叫,没有哭泣。他勒缰绳的手顿了顿,终是没有回头。

    “该死也好,不该死也罢,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我们无关。”

    萧祁墨给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离思听明白了个大概,没再继续追问。

    内部消息,中州的天子居然失踪了,去了何处?听是陪皇后回漠北看风去了。

    一转眼离思已经过了孕吐期,这会儿变得生龙活虎起来,有时候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有身孕的人。

    那日萧镇胤为了让他皇叔相信,找了别的血撒在地上,差点没把萧祁墨吓死。后来离思硬是安抚了他好久,这事儿才算过去,如若不然老十九硬是过不了那个坎。

    人间七月,草原上牛羊成群,牧童短笛,蓝天白云,惬意而舒适。

    二人居住在以前的将军府,钟离思吹着凉风,靠在老十九肩头问:“你……那时若你没有点名要娶我,我依然待在漠北,结局会怎样?”

    萧祁墨:“没有如果,我醒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赐婚,必须把你跟我绑在一起。”

    “谢谢你十九皇叔,谢谢你没放弃我。”,离思由衷道。

    萧祁墨报紧她:“我也谢谢你!”

    这些时日,老十九总是变着法给离思做各种十全大补汤,是养身体。

    离思对着一桌的美味佳肴,“养猪吗?我胖了。”

    “这感情好,胖了肉多,吃着……香……”,男人着,意味深长盯了她一眼。

    钟离思差点喷饭:“啧啧,老十九啊老十九,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现在的话也不是我这个‘墨’能达到的境界,我都没你不要脸。”

    “我被迫六根清净,不能吃你,还不能么?”

    钟离思:“……”

    萧祁墨一句比一句得露骨,她甚至怀疑这些年对此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问你个问题。”离思往他身上靠了靠:“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萧祁墨想了想,配合道:“男女间的喜欢,还是纯属于少年时候的喜欢?”

    “有区别吗?”

    “自然有,少年时候的喜欢没有非分之想,单纯的中意。男女间的喜欢,自是带着非分只想的。”

    钟离思:“……当我没问。”

    “你……前世我们滚过那么多树林都没有过身孕,为何这次就这么突然……额,我这话好像有点不合适,你是不是挺难受的……”

    萧祁墨百般痛苦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好在内力够深,不然非得冲好几次冷水澡。

    他勾嘴一笑,“谁知道呢,许是秋葵吃多了吧……”

    “皇帝陛下,这梗能过了不?别再提秋葵了,这辈子我都不想提这玩意儿。”,离思有些急眼。

    饭后,老十九问:“散步吗?”

    这不是每天都散的吗?为何突然这般拘束,离思皱眉道:“散啊!”

    他起身拉着她的手:“跟我来。”

    萧祁墨带她去了后山,那里有一座山丘,山丘前有一块很大的青石板。

    石板前面是快一望无际的地,上面种了很多的花,放眼看去一望无边,万里河山、锦绣山川尽收眼底。

    “怎么会有那么多花?”,离思惊讶。

    男人笑道:“重生后我回来种的,希望有朝一日能用得上。”

    “怎么用?”

    “做个证明。”

    嗯???她一直陶醉在良辰美景中,久久回不神。她爱这片草原,更爱那个曾经背着他狂奔的少年。

    “这位姑娘!”

    离思回头,见萧祁墨笑得满面春风,本就生得蛊惑众人,这下更是让人看着心旷神怡。

    他上身与下身成垂直角度弯腰,双手对她作揖,这是大礼,世家公子最讲究的礼仪便是如此。

    他:“在下心悦姑娘已久,不知姑娘可愿做我娘子?”

    七月的风将他这句话刮进了离思心坎上,她难以抑制那颗跳动的心,反反复复在胸腔上蹦跶。

    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是一人之前万人之下的中州皇帝。只因足够尊重她、在乎她,所以才会行这样的大礼。

    离思退出半步,双手作揖,与他对拜:“离思愿意!”

    这一拜,是风雨同舟;这一拜,是不离不弃;这一拜,是生死相随。

    愿世间一切美好,都能如期而至!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