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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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一周开始,一大早各科课代表扯着嗓门催作业,教室鸡飞蛋乱作一团。

    到第一节 语文课。

    语文老师陈金凤觉得早上时光大好,学生神思清明,便拿出课堂十五分钟的时间,让他们背课文。

    趁着这个间隙,她下讲台,从前排开始抽查语文作业。

    她周六布置了三篇散文赏析。

    前排的学生品行都不错,知学,听课认真,回答问题积极主动,因此,陈金凤检查他们的练习卷时非常仔细,她想针对性地找一找他们各自存在的问题,然后指点出来,利于他们进步。

    起初,她瞧几个学生的卷子写地密密麻麻,且字体工整,对他们端正的学习态度感到十分欣慰。

    但是,越往后看,看的卷子份数越多,她逐渐发现不对劲了。

    她给出的第一篇阅读理解文章体裁是现代文,其中第一问是“开篇段落在全文中的作用”,标准答案有三条。

    她发现,许多学生不仅写全了这三条,且列出答案的顺序以及字数与标准答案对比别无二致。

    陈金凤心下生疑,她不动声色地将大半个班的练习卷过目了一遍,看完,两眼一翻,差点断气。

    这不是□□的抄答案嘛,大规模,大面积,几乎是全班作案,且作案手法直白大胆,毫不隐晦。

    她强压着火气没直接戳破,佯装不知情,只是在接下来评讲卷子时,先不做分析,直接让学生读他们自己写的解析。

    她点了魏媛媛。

    魏媛媛起立,她成绩不错,拿起自己的卷子信心百倍地念道:“第一,交代了当时物质和精神生活都极度匮乏的社会背景,第二,初步展现了主人公的性格特征,第三,为下文卖肉看电影的情节埋下伏笔。”

    “非常好。”陈金凤平直的唇线僵硬地往上扬了一下,魏媛媛以为自己得到表扬,微微一笑,刚想坐下,陈金凤淡淡地,“先站会儿。”

    魏媛媛一愣。

    陈金凤:“苏果,你来你写的。”

    苏果没猜透陈金凤的用意,捏着卷子,心翼翼地,“第一点,交代了当时物质和精神生活都极度......”苏果个激灵,攸得收住嘴,想起她和魏媛媛都抄了答案,按着念,容易露馅,急忙改口,,“......极度紧缺的社会背景,第二,初步展现了主人公的人物性格。”

    “没啦?”陈金凤问。

    “没了,我就写两条。”苏果不敢和老师对视,低着头,略显心虚。

    “行,你也先站着。”陈金凤随意扫了眼,“张琦,来你念念你的。”

    张琦正偷偷玩手机呢,蓦地被叫,不可思议地啊了声,不过,他反应快,站起来,卷子也不看,直接,“承上启下。”

    陈金凤气不一处来,骂道:“开头段,承什么上,承作者名字么!”

    韩沉西左歪右扭地坐着看笑话,他没憋住,噗嗤一笑。

    陈金凤听到,炮火攻向他,“韩沉西你还有脸笑,来念念你写的什么?”

    韩沉西收住笑容,晃晃悠悠站起来,随口胡诌:“首尾呼应。”

    陈金凤:“应你个头,你自己翻翻卷子,看开头和结尾部分有一个字对应上嘛!”

    这边话音还没落地呢,范胡莫名又被戳中笑穴,脑袋埋进书里,笑地肩膀直抖。

    “范胡——!”陈金凤运足丹田之气,大声一吼,“我的话有那么好笑么,今天怎么那么开心,来,起来给大家表演个三分钟大笑。”

    范胡立马垮下脸,腾地起立,从善如流地道歉:“不用了老师,我长地不好看,我错了,我不该笑。”

    陈金凤气得眼冒金星,她抬胳膊一挥,“你们几个,拿着你们的卷子,站到讲台上来。”

    五个人踏着脚步,在讲台一字排开。

    陈金凤:“卷子举过头顶。”

    全班:“..........”

    陈金凤催促:“快点。”

    五个人摊开卷子挡住脸,范胡和张琦尚不自知,还在挤眉弄眼吐舌头。

    陈金凤抓起自备的教尺,点了点左手边苏果和魏媛媛的卷子,:“好,底下坐着的同学都抬头,我们玩个游戏啊,游戏名叫找茬,找找这两位同学答的试卷,跟你们的有哪些相同之处和不同之处。”

    得,此番话一出,全体明白凤姐今天监|察委附体,大事不妙了。

    她接着又去敲了敲张琦的手背,“哦,再加上张琦的。”

    张琦紧张地一抖。

    范胡勾头瞧了瞧,二百五地:“老师,我跟他们写的不一样,我字少。”

    陈金凤大喊:“你那是懒得抄!”

    范胡心,还挺了解我的。

    “还有你,你也是懒得...”陈金凤怒气冲冲地挪到韩沉西身边,韩沉西身条长,他抬手举起卷子,卷子已经与黑板顶的那条线持平了,陈金凤得仰着脸看,她个话突,“你低一点,搁下巴这儿。”

    韩沉西胳膊往下低一截,陈金凤扫了眼他整洁白净的卷子,哼了声,“哦,你不是懒得抄,你是压根懒得写,这么看不起我的语文课啊。”

    韩沉西急忙否认:“没有。”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陈金凤气得头晕,她扶着讲台桌,高声骂道,“你们可真行,对付我一套一套的,糊弄了我的作业,还耍着我玩,明明抄全了答案,回答问题的时候还得装着是自己写的现场编,累不累呀。既然你们都那么聪明,我相信你们能自学成才,这练习卷我不讲了。”

    她到做到,翻开教案,自顾地讲课文,也不管讲台上站着的几个人。

    弋羊耐着性子听陈金凤教训人半天,结果她以一句“我不讲了”的气话而收尾,听课的心情瞬间没了,她拿出买的练习册,自顾写数学题去了。

    等到下课,陈金凤扬长而去。

    张琦扒着黑板,欲哭无泪:“完了完了,出事了出事了,死定了死定了,凤姐一定会找刘大哥告状的。”

    全班都有些忐忑。

    他们死也没想到,事情败露在语文老师这里。

    大家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抄语文答案,完全因为陈金凤有个怪毛病,布置的作业会先课上评讲,她评讲时要求学生跟着她的思路听,不能动笔写,评讲后,再由学生将答案补充完善,再收上来批阅,她这么做地目的是让学生强行去记答题模板和思路。

    但是学生们潜意识认为,陈金凤就是要个正确答案,图省事,他们就抄了个答案糊弄作业。

    谁知,偏偏今天栽到了这个投机取巧上。

    韩沉西悠悠然对抓狂的张琦:“琦哥,我劝你背上书包逃难去吧。”

    张琦恶狠狠瞪他一眼,转身问大家:“其他科,大家没抄那么狠吧。”

    部分人纷纷摆手。

    刘浩川给他吃安心丸:“放心吧,又不是二百五,谁还能把理化生抄满分不成,那不傻逼,自爆智商么!”

    “那就好。”张琦舒了口气,转而又,“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刘大哥兴师问罪起来,注意包庇友军我啊。”

    也在他们讨论如何实时“包庇”策略时,陈金凤风风火火地冲到物理组办公室,真去找刘志劲告状了。

    “你们班学生怎么回事,才刚刚开学几天,就出现大规模抄答案的现象,任其发展下去,成气候了,可还得了,怎么提成绩。”

    语文老师的语言表达能力和气氛渲染能力果然强,三分钟洋洋洒洒一篇论述搞脱口而出,不仅把问题描述清楚,还把问题所致后果一一陈列在刘志劲眼前。

    刘志劲到底30多岁,资历不算老,被陈金凤质问了个狗血喷头,心里也窜火。

    他琢磨着语文出现抄答案的情况,物理会不会也是如此,当即放下手里的教案,认真批改收上来的物理卷子。

    改完自己都觉得可笑。

    嚯,6个满分。

    拔高卷难度大不,还有一道超纲题。

    他摔下红笔,又去找数学老师蒋艳梅询问7班作业情况。

    蒋艳梅:“正确率非常高啊。”

    刘志劲:“...........”

    等到下午刘志劲的课,他闲庭信步地走到班里,讲台上一站,上课铃声一响,他:“上课。”

    葛梨:“起立。”

    全班:“老师好。”

    刘志劲:“站着吧。”

    全班:“.........”

    挨骂准备!

    弋羊抿了下嘴唇,有预知性似的,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刘志劲阴阳怪气地:“我都不知道我们班有6个清北的苗子,弋羊、皮九、苏果、范胡、刘浩川、孙兴文,可以啊,这么高难度的卷子全写对了,物理竞赛金奖水平啊。”

    预知对了,弋羊反倒平静许多。

    而除去弋羊,其它5个人五脸皆是茫然,啥?全写对了?不可能啊?搞错了吧?什么情况?

    刘志劲问范胡:“平时上课让你回答问题的时候,怎么屁都蹦不出来一个呢,嗯?原因。”

    范胡哪敢原因,他尚糊涂着呢。

    刘志劲开门见山问:“谁弄来的答案?”

    全班寂静。

    刘志劲阴森道:“是自己主动承认呢?还是等我查出来?”

    又静了大概半分钟,张琦颤巍巍地举起手。

    “从哪儿弄的?”

    “高三。”

    “你怎么不直接来找我要呢?”

    “...........”

    刘志劲冷哼一声,开始骂道,“自己不想学,趁早滚蛋,别带坏班里的风气。”他拿起6个人的试卷,抖得哗啦啦发响,“你们6个,拎着你们的‘勋章’,外面站着去,反正能力那么强,用不着听我讲课。”

    俗话,法不责众,从批改情况看班里至少有一半的人或多或少的参考了那答案,刘志劲不可能真地全将他们赶出教室,闹地太大,教务处发现,事情就不好控制了,可是单纯只骂一顿,难消他心头的怒其不争,因此,他挑了情节特别严重的加以处罚,以作警示。

    他又冲张琦一挥手,示意他也出去。

    五个人陆陆续续从刘志劲手里接过卷子走去室外。

    韩沉西高弋羊一头,他从后面看她,瞧着她站着没动,脊背挺地笔正,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知为何,他觉得她应该没抄,他想象不出她为了求答案,而主动拉下脸跟人话的场面。

    那一定相当的精彩。

    可是,如果没抄,自己写的,能拿满分?她学习有这么好么?

    然而,不待他想出个所以然,弋羊身影动了,她微蹙着额头,上前领了试卷,出去教室。

    韩沉西:“.............”

    啊,搞不懂。

    外面日头正盛,好在走廊靠墙一侧有阴凉地。

    几个人自觉排成一列,弋羊站到了她座位的窗边,她伸手将窗户全拉开,只听刘志劲又,“韩沉西,你也外面站着去。”

    韩沉西:“啊?”

    刘志劲拎起他空白的试卷,一副“啊什么啊”的表情。

    韩沉西恍然地哦了声,长腿拐了两步,乖巧地从后门而出,背手一站,恰好站在弋羊旁边。

    而弋羊的右手边好巧不巧是范胡,范胡肉笑皮不敢动地冲韩沉西眨眨眼睫毛,声问:“刘志劲的作业你都敢不写?”

    韩沉西:“这才叫不分贵贱一视同仁啊。”

    范胡:“牛逼!”

    张琦夺过刘浩川的卷子,瞧着那上面两个大大的对号,觉得触目惊心,他质问他,“你他妈不是跟我,没有傻逼会抄成满分么?你骂你自己呢?真当那答案卷是假的啊。”

    刘浩川冤枉极了:“我他妈还郁闷呢,我压根没见过你那答案卷。”

    张琦:“那你抄谁的?”

    刘浩川:“我哪知道,早上交作业的时候,随便从物理课代表那抽了一张。”

    张琦问孙兴文:“你呢?”

    “我抄耗子的。”孙兴文翻着自己的卷子看来看去,显然也不太能接受他卷子上的大对号。

    范胡啐了声:“靠,我抄你的。”

    张琦气急败坏,“你们怎么那么勤快,留一道题不写,能少块肉么。”

    刘浩川:“都是选择题和填空题,抄顺手了呗,再我也没想过,那是满分卷啊,而且平时刘大哥不改我的卷子,撑死批个日期。”

    范胡和孙兴文频频点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孙兴文:“谁知道他今天这么勤快。”

    韩沉西老神在在道:“凤姐检举揭发了呗。”

    范胡贼头贼脑把革命战友瞧了一遍,看苏果涨红脸,快哭了,问:“妹妹,你大好年华呢,咋也想不开抄答案呢?”

    “我没有。”苏果觉得自己今天点背到家了,被语文老师点名了不,她连那答案卷的边沿都没摸一下,只不过写题的时候问了问A同学,又参考了BCD同学的试卷,怎么会参考成了满分。

    而皮九捧着自己卷子同样纳闷,他记得他有道电阻题空着没写,怎么横线上填着“5Ω”呢。

    范胡想起什么,蹭蹭鼻子,主动向皮九坦诚:“我早上看你卷子空着一题,就随手给你添了一笔。”

    皮九:“...........”

    韩沉西旁观者清,理清情况,“你们几个连环抄了呗。”

    范胡细细一琢磨,还真是,他抄孙兴文的,孙兴文抄刘浩川的,刘浩川抄谁的?

    他问刘浩川:“你是不是不心拿了我同桌的卷子?”

    刘浩川扭头看了眼皮九的字体,摇摇头,“不是。”

    他又看向苏果,苏果主动把自己的卷子递过去,让他辨认,他也摇摇头。

    范胡:“嗯?!”

    在场只剩一个人——弋羊。

    包括韩沉西在内的六个人,不同方向转过头,不约而同瞅着她。

    弋羊一怔。

    刘浩川悄默默挪上前来,盯着弋羊手里的卷子足足两秒,啊了声,指认凶手的口气,:“我就抄她的。”

    弋羊:“.........”

    韩沉西别过脸,悠悠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