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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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下午刘志劲没有来班级视察,七班学生背着他舒舒服服地看完了电影。

    张琦颇感遗憾道:“哎,早知道刘大哥今天放我们自由,我就多借一张碟了。”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范胡怼他,“刘大哥这是没来,要来了,凭他那三句话绕不开学习重要性的臭德行,指不定会给我们几个安个‘带头不务正业’的罪名,到时候,罚我们去太阳底下蒸皮烤肉,可别怪我无情,我一定检举揭发,整件事是你撺掇的。”

    “不是我!”张琦叉腰反驳。

    “咋不是你?”范胡面庞发黑,“看电影这事难道不是你提的。”

    “意见是我提的...”张琦脑子转地飞快,找理由给自己脱罪,“可拿定主意的却是韩沉西,他才是我们走向‘犯罪’道路的罪魁祸首。”

    “嘿!”韩沉西瞧着头顶扣来一口黑锅,不满了,他从地上捡了个粉笔头狠狠砸向张琦,“拉完磨子就杀驴,你个人。”

    人张琦娴熟地一探手,接住那粉笔头,嘿嘿乐了两声。

    转眼到放学,范胡跑到柳丁身边,问她和韩沉西,晚上吃啥?

    弋羊思路清晰,讲题快,二十分钟解决了柳丁的所有问题,剩下的时间柳丁趴在韩沉西桌上看课外读物。

    她从书里抬起头,看他哥,“吃你们食堂?”

    她对一高的食堂挺好奇。

    一听吃食堂,范胡瞬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哎呦,柳儿妹妹,心疼心疼你糊涂哥吧,吃了一个星期的土豆烧马铃薯,黄瓜段儿炒黄瓜片,宫保大葱丁,哥嘴里缺肉。”

    “卖什么惨!”一高食堂的伙食其实挺不错的,16个窗口,菜品丰富,肉量给的也足,范胡完全是在蓄意抹黑。

    韩沉西抻抻腰,“直接你皮痒了,想出校门放放风不得了。”

    心思被瞧了个透,范胡奸笑道:“哥,你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韩沉西起脚踹他:“你他妈才跟屎是一家子呢。”

    范胡:“别地那么恶心,柳听着呢。”

    柳丁急忙用手捂了捂耳朵,对韩沉西,“哥,我不听了,你骂糊涂哥吧。”

    韩沉西瞬间得意了:“瞧见没,亲妹妹。”

    范胡揪了下柳丁的辫儿,恶狠狠地:“白疼你了,养不熟的白眼狼。”

    柳丁笑眯眯地侧过身去收拾书包,她瞧到弋羊合上课本,书桌理整洁,从桌肚里拿出一顶鸭舌帽戴上,起了身。

    她挥挥手,:“弋羊姐,再见。”

    “再见。”弋羊开口了,可面部表情依旧寡淡。

    韩沉西立在一旁,两手插兜,深幽幽地拿眼睛瞄她,他此刻内心有点复杂,复杂地惆怅,倘若不知道弋羊跟柳丁以及姥爷有交集,那他从今天起定会将弋羊划到交友黑名单里,且在黑名单栏标注——以后这姐妹遇到事情,他插手管,他就是狗,他受不了她的冷漠和没礼貌。

    偏偏,他知道了,且在那份交集里,弋羊是助人者,帮助了他最在乎的老人和孩,这让他感觉欠了她一份人情,又想到他横眉竖目地冲她那一吼,虽是被她气的,但总归失了爷们儿风度,内心尚藏着火气的角落暗戳戳升出几分愧疚。

    但愧疚吧,又愧疚地憋屈。

    韩沉西叹口气。

    与女生交道可太难了。

    他咬着牙,劝自己,大度点,道个歉吧,毕竟吼她那句爆了粗口。

    豁出“这脸我不要了”的勇气,张嘴一个“对”刚出音,范胡嘴角扯到耳后,露出白花花的牙齿,学着柳丁的口气,抢先,“羊姐,再见。”

    韩沉西一个大喘气,硬生生把剩下的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范胡本意是想缓和关系。

    毕竟,同学之间课前吵架课后和,哪能存着隔夜仇。

    然而,弋羊嘴唇抿起一个弧度,默然:“我不是你姐,别套近乎。”

    一点面子没给。

    范胡:“............”

    卡壳半天,见弋羊马上要消失在走廊尽头了,他给自己找补了句,“礼貌,尊...尊称。”

    韩沉西飞给他一个眼刀,“以后尊称我为祖宗!”

    范胡:“哈?!”

    *

    羊军国今早掐着早饭的点给弋羊电话,再三跟她强调,修理铺活不多,中午不用过去,晚上回家吃饭,他包饺子。

    她没法推拒,应下了。

    开学以来,第一次上午休,谁料,莫名被点爆了脾气。

    她有点烦,烦韩沉西话多,烦找他话的人多,更烦坐在他前面,总遇到状况外的事情。

    她边往校外走,边思考,要不要换座位。

    可换去哪里呢。

    弋羊感觉胸口憋闷。

    校门口,门卫盘查走读证。

    弋羊把东西从裤兜里掏出来,拿给他看,门卫马马虎虎扫一眼,依旧没看出这走读证上盖的章不是学校教务办的。

    非常顺利出了校门。

    羊军国的家在服装批发市场后面,走过去十来分钟。

    那一片都是上世纪修建的老式居民区,各单元楼之间的间隙窄,很拥挤,这导致楼道常年不通风不透光,尤其一到夏天,谁家下楼扔个垃圾,腐朽的酸臭味儿久久不能散去。

    弋羊憋着气爬到四楼,敲了两下铁绿色斑驳的铁房门。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羊军国来开的门。

    “来啦。”羊军国穿着白色背心,裸露在外的皮肤蒸腾着汗珠,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弋羊点点头,她眼皮一耷拉,瞧见他手上沾着面粉。

    迈脚进门。

    房子没有玄关,进屋就是客厅。

    此时,徐春丽正叠着腿坐在客厅沙发上津津有味地嗑瓜子,茶几上一台风扇对着她呼呼啦啦吹风,风吹凌乱了她精心理好的卷发。

    “舅妈。”弋羊喊她。

    徐春丽闻声斜着眼看看她,懒懒散散地嗯了声。

    羊军国:“饺子还在包,吃上嘴还得等一会儿,你跟你舅妈先嗑嗑瓜子,聊聊天。”

    他完,扭着肥硕地身躯一头扎进了厨房。

    弋羊冲徐春丽:“我去给舅舅搭把手。”

    徐春丽穿了一套黑色蕾丝包臀短裙,因腰腹部勒得紧,她坐得很直,挺着胸|脯.

    像没听见弋羊的话,她目不斜视,只顾着嘎嘣嘎嘣嗑瓜子。

    弋羊习惯了她对她如此的态度,并不在意,转身往厨房走。

    厨房设计很不合理,是个长条形的,非常窄,错肩勉强容下两个人。

    羊军国看她挤到洗漱池洗了手,是要帮忙的意思,忙,厨房热,将她往外赶。

    弋羊:“两个人忙活快一点,我一会儿还得上晚自习呢,等不及。”

    理由合情合理,羊军国便不再坚持了。

    猪肉白菜的饺子馅已经调好,羊军国包饺子手法熟练,他把擀皮的任务交给了弋羊。

    舅侄俩都是利索的人,没一会饺子便下锅煮开了。

    煤气灶不断将厨房加温,羊军国脂肪层厚,他热地汗流浃背,豆大的汗珠往下滴,脖子上围着的毛巾也吸饱了水,水流流向他高高的肚皮。

    弋羊后背也汗湿了,但远远没有羊军国那么夸张。

    她让羊军国去洗把脸,她把煮熟的饺子盛到盘子里,端去客厅的餐桌上。

    徐春丽瞧见饭做好了,拍拍手站起来,摇曳着步伐走到餐桌前,拉出凳子,款款落了座,等弋羊拿来筷子,她指挥,“倒一叠醋,吃饺子怎么能没醋呢。”

    弋羊折回厨房拿了醋瓶和醋碟,往她面前一杵,她沉默着,意思却很明显——吃多少倒多少,自己掂量。

    徐春丽不悦,她双手环臂,干坐着。

    弋羊垂眸,忽视她,自顾吃了起来。

    羊军国洗好脸,在弋羊对面落了座,察觉到徐春丽眼神不耐,他主动拧开醋瓶,帮她倒好醋。

    他知道徐春丽是嫌醋瓶有油污,怕脏了刚染好指甲的手。

    他又把筷子递给她,:“快吃吧,凉了你又嫌肉有味儿。”

    徐春丽还算知趣,接了筷子。

    一时间,餐桌上只有筷子碰壁的乓啷声。

    弋羊吃饭的速度明显比平时快,眼见盘子里剩最后一个饺子了,羊军国把他面前那盘未动筷子的推给她,,“多吃点,正长身体的时候。”

    弋羊把盘子推回去,摆摆手:“我吃饱了。”

    “才吃那么几个,怎么能吃饱呢,学习消耗身体,晚会儿就饿了,饿了夜里睡不好觉。”羊军国意欲再劝,徐春丽酸溜溜地插嘴断他,“你懂什么,现在的姑娘都是猫胃,讲究吃三分饱,保持身材不能吃胖,吃胖了,以后不好男朋友。”

    羊军国冲弋羊笑笑:“年纪还呢,谈朋友等考上大学也不迟。”

    徐春丽十指不沾阳春水,自从和羊军国结婚以来,没下过厨房,也不做家务,她吃好了,筷子一搁,以日化店忙为理由,拎上包,扬长而去。

    弋羊自觉帮忙刷了碗,然后跟羊军国告别,走出羊军国区时,已经将近六点半了。

    彼时太阳落下地平线,天空变成灰白色,蝉鸣声渐弱,弋羊抬头望望天,天上没有一片云彩。

    她盘算着,距离高考还有两年,时间过地真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