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经过罚站这一闹,7班的学生安分守己了许多。
九月余下的日子淡如流水,韩臣西和弋羊再次交集,是再次轮到他们组值日,排头兵依旧采用抓阄的方式分配任务。
弋羊从中抽了个纸团,看也没看,直接搁在韩沉西的桌子上,冷漠地从嘴里念出两个字“扫地”,随后拿了饭卡,决然地去食堂吃早饭了。
韩沉西望着她潇洒的背影,捂住胸口,颇为无奈地嗫嚅道,“天是蓝的,海是深的,这位姐妹儿,我看你不爽心眼里是真的。”
*
九月末,全校第一次月考如约而至,时间就安排在第四周的周四和周五。
两天考九门,包括政史地,高二毕竟一月份还有个会考,关乎毕业证,所以即使已经分科,但这学期的课程实际并没有减少。
考场分配文理班乱,按照上学期的期末成绩,从高至底依次划拨,每个考场40人。
弋羊缺考,韩沉西旷考,两位作为全校唯二总成绩是0的超级垫底,自然被扔到最后的24考场。
成绩相同时,学校排名次依从姓氏首字母前后顺序,因此,韩沉西占了个便宜,成了比倒数第一听起来稍微有那么点面子的倒数第二,他的座位号为39,弋羊40。
考前一天,考场分布图张榜公布,韩沉西凑去瞅了一眼,惊奇地发现,24考场竟风吹芝麻落进针眼般赶巧,就安排在他们7班。
“我靠!”范胡羡慕地原地跺脚,“主场作战,天时地利人和啊。”他哇哇乱叫一通,跑去数座位,大概定位到北墙后排卢俊杰和任立峰两位同学的桌子,他情绪高亢地,“老卢,老任,桌肚别收拾的那么干净,书、笔记摊开搁好喽,难得有自己人留班考试,咱得照顾周全了不是。”
任立峰手指灵活地转着崭新的课本,:“笔记?我他妈要有笔记,我自个先揣兜里了。”
卢俊杰却冲韩沉西神秘一笑,道:“韩哥,念你请客嘬冰棍儿的份上,勉为其难给你备份大礼啊。”
“大礼?什么大礼?”范胡来劲儿了。
卢俊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着瞧好了。”
他凑到任立峰耳边,与其嘀嘀咕咕半响,然后,两人捂着藏着,背地里忙活一节课,到课间,请了韩沉西这尊佛来验收成果。
“满意不?”卢俊杰一脸“我怎么那么牛逼”的表情。
韩沉西定眼一瞧,嚯,这两货用黑笔给他抄了一桌面的知识点,还工整的划分了区块,文理兼有,从基础概念到古诗词到公式,全乎着呢。
后排的一群人本着好奇全围过来凑热闹,无不眼馋。
张琦啧啧道:“大作啊。”
刘浩川:“这桌他妈我搬走了。”
孙兴文:“卖么,我出20块。”
范胡悔不当初:“靠,早知道,上学期就不‘抄’常发挥了,我也想被这么照顾。”
“你想得美。” 密密麻麻的字眼,韩沉西看地头皮发炸,“卢哥,不是我,刘志劲不瞎,桌子上这么多字他会看不见,不露馅才怪。”
卢俊杰恨铁不成钢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按着他的头让他看,他当然能看见,你用胳膊捂着点不就得了。”
韩沉西勾勾手指,示意卢俊杰摊开掌心,卢俊杰呆萌的照做,却赫然发现,他一掌下去,掌心沾着黑乎乎的字印,脏的别提。
韩沉西嫌弃地:“我他妈趴一胳膊字儿,更欲盖弥彰。”
众人笑喷了。
“靠!”卢俊杰显然没想到这点,他找纸擦擦手,“怎么那么事儿呢,我他妈写坏了一个笔芯呢,从上学到现在,没这么认真过。”
韩沉西给卢俊杰拱了手,“好意心领了,就是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下次你有。”
卢俊杰:“滚你丫的。”
写都写了,卢俊杰和任立峰懒得再擦,索性放之不管了。
周四早自习剩十分钟的时候,刘志劲来班贴24考场的座次表,令大家迷之费解的是,他一反往常默认的进门左手边靠窗的一列为起始列,偏要反其道行之,从最北边起算。
这样一来,直接导致,弋羊和韩沉西的考试座位和实际座位掉了个个儿。
盯着课桌左上角的名字条,“弋羊”两个黑字让韩沉西瞳孔地震。
他怀疑如此的巧合,就是刘志劲刻意安排的。
同样,弋羊瞥见韩沉西的名字,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表示嫌弃。
范胡眼瞧着卢俊杰和任立峰给韩沉西备的大礼,韩沉西用不上了,心里好奇,哪个孙子运气爆棚,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跑去卢俊杰和任立峰的座位一瞅,呦,是李海和吴明。
乐得牙差点歪了。
到7点50,李海和吴明悠悠闲闲地来考场,范胡调侃两人“鞋底踩着狗屎”了。
李海笑出声。
几个男生们对考试不怎么上心,不复习,便站在走廊闲话。
韩沉西耷眼看到吴明手里捏了个粉色信纸叠成的千纸鹤,想来是情书,随口问:“给谁的?”
吴明似笑非笑道:“你猜?”
韩沉西呵了声,没再接话,范胡插嘴道:“我们班女生?”
吴明吊儿郎当地点点头,转身进7班,将纸鹤塞到了夏满珍的桌兜里。
熟料,折返出来时,在门口与急匆匆回班拿橡皮的皮九撞了个满怀。
两人一对视,看清彼此,吴明眼神瞬间变得讽刺,他鼻翼一张一翕,劈头盖脸骂了皮九一句,“妈的,不长眼的么!”
皮九迅速头一埋,瓮声道歉:“对不起。”
吴明呲瞪着眼睛,还欲再骂什么,韩沉西远远察觉到不对劲,他倚着栏杆懒洋洋地冲他,“吴明,干嘛呢,给我们班好学生让个道儿啊。”
吴明似乎故意当没听见,没动。
韩沉西只得又:“抬头往上看看,7班的牌儿,别横啊。”
语气有些重了。
“诶——!”顾着跟李海插科诨的范胡,慢半拍地意识到同桌有难,走上前去,往外拉吴明,和稀泥,“不就撞了你一下么,你的肉金贵啊,撞一下还贬值了。”
哪想,吴明直白道:“看他不太顺眼。”
“你可别笑啊。”范胡顺势推了一把皮九,让他进教室,“这是我同桌。”
吴明耸耸肩,也没再坚持什么。
范胡揽着他的肩,转移话题,“你怎么跟夏满珍聊上的,平时没见你往我们班跑啊。”
吴明收了嚣张气焰,嘚瑟道:“用手机啊,一个月50块钱的流量呢。”
范胡:“牛逼呀。”
韩沉西抿着嘴,没再话,他侧过身,佯装不经意地往弋羊座位的窗玻璃方向扫了一眼。
瞥见弋羊垂着头,认认真真地在翻书。
他蹙了蹙眉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刚才余光好像看到弋羊抬头瞪了吴明一眼,目光充满敌意。
他悄悄然,又细细观察了弋羊一会儿,发现她一脸淡然,他从中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只好当是自己多想了。
这时,吴明随口跟韩沉西提了嘴,答应给他的软|中|华呢。
韩沉西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烟盒,随手甩给他。
吴明高兴极了,烟瘾被勾上来,热情地邀请,“韩哥请客,走,去厕所。”
几个男生遂勾肩搭背到厕所抽烟了。
韩沉西觉得抽烟没啥意思,没去,他冲着大太阳抻抻筋骨,萎靡地发了会儿楞。
到8点10分,刘志劲和另一名监考老师拿着卷子来了考场。
即将开考,韩沉西溜达着步子从后门进了教室。
弋羊此时已经坐在了他的座位上,坐姿端正,两条细白的长胳膊扣在桌沿。
韩沉西轻咳一声,搓了两下鼻子,在女生一步之远的地方,漫不经心地:“麻烦,能让一下么,我拿根笔。”
弋羊不知是不是在想事情,听声音微微抬头,看着韩沉西显然恍惚一阵,这才侧身站起让开空间。
韩沉西弓腰从空荡荡的桌肚里摸出一根笔。
“坐吧,谢谢。”
他长腿一迈,先利落地在弋羊的座位落了座。
弋羊滞后半秒,缓慢地也坐了回去。
而一坐下,她敏感地发觉不一样了,男生脊背挺拔平直,像座山一样,全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有种不上来的窒息感。
她禁不住掀眼皮,量了一下他干净的背影,然后别过脸,低下了头。
*
24考场尽是牛鬼蛇神,刘志劲作为主监考官,盯得很紧,
他一趟一趟来来回回地在教室里巡视,没给“牛鬼蛇神”们任何伺机搞动作的机会。
可把这帮兔崽子逼地又急又气,心里可着劲恶骂他。
而老奸巨猾如刘志劲,自然将他们想抄又怕被带逮,如坐针毡、芒刺在背的躁狂劲儿,尽揽眼底,他摆出一副“我一抓一个准儿”的自信模样,溜溜达达转悠地停不下来,颇有宣战的意味。
也就是在此过程中,他发现有两位同学,状态明显与大家不同。
一个是韩沉西,他没有探头勾脑、想方设法抄别人的,他不会就是不会,对于自己的成绩非常坦诚。
另一个是弋羊,她埋头做题,神情专注。
考数学时,刘志劲瞄到她答题卷全部写满了,条理清晰,字体工整,不禁心里暗自揣度着什么。
等到考物理时,他抱臂站在弋羊侧后方,待弋羊答题结束,拽出她的卷子看了看。
看完,眼睛发直,他有点难以置信地瞅了弋羊好几眼,像不认识自己的学生似的。
弋羊没与他有丝毫的眼神交流,她手托腮,目光放空,淡定自若地转着手里的笔玩。
“写完了,检查检查。”
想到这是在考场,刘志劲压下内心隐隐的疑问,把试卷重新搁在她桌上,公事公办地提醒。
弋羊却问:“能提前交么?”
她嫌无聊。
刘志劲反应好一会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行,选择题再好好检查一遍。”
弋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她把卷子压在胳膊底下,视线找了个地方虚虚放着,继续放空了。
半分没有回顾检查的意思,俨然对自己的试卷非常自信。
刘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