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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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望乡的一路, 韩沉西心里的算盘拨楞的噼里啪啦响,他琢磨着怎么跟弋羊来个不期而遇,聊上几句, 顺利的话再拉她喝杯奶茶, 维持住费劲波折熟络起来的同窗之谊。

    因此,他每天一早吃过早饭便领着翠花出厂房,名义上是溜达消食, 实则是在望乡的各个街道路口穿梭来去, 希翼能看到弋羊的身影。

    他甚至怕自己眼神不好, 不心与弋羊错过, 特意好声好气交代翠花:“翠花儿, 羊姐你熟悉吧,就是上回载我去医务室的那个姑娘, 我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必须找到她, 但又不能直接去她家找,更不能电话,那样显得太刻意, 她会不理我的,所以,得靠缘分, 得碰, 你呢, 睁大你的卡姿兰大眼睛,到街上帮我留意一下她。”

    韩沉西着,还给翠花做了套眼保健操,动作极其轻柔。

    翠花别提多舒服了,哼唧两声, 分外享受。

    韩沉西拍拍他的狗头,“多多卖力,回来赏你骨头啃。”

    翠花一听骨头更加兴奋,它一蹦三尺高,摇着尾巴像个侦察兵似的,走路左顾右盼。

    它很卖力,只是有点傻,没彻底领悟韩沉西的意思,力用错了方向。

    大街巷流窜着许多家养狗和野狗,翠花和它们碰面,狗毛炸起,匍匐在地,率先挑衅,汪汪汪冲它们干嚎,叫的声音别提多刺耳了,惹来一堆屁孩儿围观。

    韩沉西:“.......”

    他拽狗绳,无奈翠花力气大,也喊上瘾了,怎么拉都不动。

    最后韩沉西别无他发,只得抱着它远离战场。

    翠花却一点不自知,还以为自己得胜了,昂起脖子迈着豪放的犬步,等待韩沉西夸奖。

    韩沉西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呜呼哀哉了,骂道:“我他妈让你来耍威风呢。”

    翠花:“.........”

    一人一狗,在天寒地冻的室外,晃荡了整整五天,毫无所获。

    韩沉西被冷风灌的脑壳突突疼,希翼见到弋羊的那噗嗖嗖的火苗,也被现实的风雨吹灭的只剩一缕黑烟。

    他蔫了,托腮坐在屋檐下,望着萧索的厂房,长吁短叹。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电话响了都没听到,还是柳泊涟架着菜刀提醒他,他才缓过神。

    来电显示“糊涂蛋”。

    “喂。”声音无精采。

    “哥,好消息!好消息!”与之相反,那头的范胡十分激动。

    韩沉西有气无力:“心乐极生悲。”

    “你今天嘴巴怎么这么毒!”范胡听出他的诅咒,气愤地嚷道。

    “听不得你过得好呗。”

    “发什么疯!”范胡只当韩沉西跟他嘴炮,继续分享他的好消息,“我爸妈除夕都要值班,我落单了,我明天去姥爷家找你,一起过年。”

    “不欢迎。”

    韩沉西完利索地挂了电话。

    没两分钟,柳泊涟的手机响了,老年机的外放声音特别大,韩沉西清楚地听到范胡嘴巴抹了蜜似的可着劲讨柳泊涟欢心。

    “姥爷,我可想你了。”

    “姥爷也想你。”

    “我明天去厂里陪你过年可好?”

    “来吧,人多热闹。”

    “那你可别嫌我烦啊。”

    “哪能呢。”

    ...........

    韩沉西又长叹一口气,仰天翻个白眼,给范胡发了条短信——绕个道,接上柳。

    除夕当天,柳泊涟一大早起床,同时也把韩沉西喊了起来,念叨,睡懒觉对精气神不好,影响新一年的运势。

    韩沉西嗯啊应着,磨蹭半天穿上了柳泊涟搁在他床头的红毛衣,以前每年这时候,姥姥都会亲手织一件红毛衣当新衣服送给他和柳丁,姥姥前几年意外过世后,柳泊涟延续了这个习惯,只不过他不会织,换成了买。

    柳思凝九点左右开车来了一趟,送来两箱海鲜,海鲜是托客户从南方买的,个头大且新鲜。

    她问韩沉西:“你留在这儿,缺席爷爷那边的年夜饭?”

    韩沉西喝着豆浆,啧啧嘴:“爷爷没有姥爷亲,我不愿跟他吃饭。”

    柳思凝瘪嘴:“怪不得他不怎么待见你。”

    她还有事忙,又跟柳泊涟两句话,便走了。

    没一会儿,范胡来电话,和柳到镇街口,带了不少年货,让韩沉西来接。

    韩沉西不乐意动,让他自己想办法扛过来。

    范胡一句“那只能委屈柳帮忙搬了”,迫使“护妹心切”的模范哥哥挪了大驾。

    厂房位置偏,韩沉西出来,沿着一条柏油路走了很长的距离,路两旁是田地,没化净的雪覆堆在绿油油的麦苗上。

    翠花被韩沉西教训一顿后老实不少,亦步亦趋跟在韩沉西腿边,他们安静地走到路尽头,这边农田的一角,是一块较大的坟地,来回有人祭拜过世亲人,烧纸钱的灰烟呛鼻。

    韩沉西屏着呼吸,步伐加快,原本是想赶紧走过这段路。

    翠花却突然越过田埂,脸冲着一个坟头的方向呜了声。

    韩沉西个响指,唤它跟上,翠花没动,抻抻狗头,又呜了声。

    韩沉西狐疑,顺着它远望的方向看去,坟头前站着一个姑娘,虽背对着他,韩沉西还是一眼认出那姑娘是弋羊。

    她的背影他可是盯着看了一个学期,熟悉的不行。

    脑子里蹦出一句诗,“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辗转来回,在这遇上了。

    韩沉西不可控制的笑了下。

    他没去扰弋羊,站在路边等着。

    约莫又有半个时,弋羊转过身,沿着一边的田埂出了田地走上柏油路。

    她走路微微埋着头,视线下放,心事重重的样子,并没有留意到韩沉西。

    “羊姐。”韩沉西主动截住她。

    弋羊闻声猛地抬头,韩沉西看到她眼睛和鼻尖通红,“你...”他喉结一滚,把到嘴边的话咽了。

    弋羊瞬间敛去难过的神色,平常语气招呼,“你怎么在这儿?”

    韩沉西:“来姥爷家过年。”

    弋羊恍悟。

    韩沉西手指向坟头的方向,问:“你这是给.....”

    “姥姥。”弋羊知道他想问什么。

    “哦。”韩沉西点点头。

    突然无话,弋羊脸埋进围巾,看着蹲在两人中间摇头摆尾的翠花。

    韩沉西咀嚼半响,率先破沉默,“准备回家吗?”

    弋羊嗯了声,“你呢?”

    “我...”韩沉西脑筋一转,他虽然不知道弋羊家在哪儿,但大致记起他脚受伤那天,弋羊出现的方向,五天时间他已经摸清了那边有什么商铺,他有心同路,便撒谎:“我去趟超市。”

    熟料,弋羊:“我也要去一趟。”

    竟然误误撞碰对了,韩沉西心下一喜,“那一起走吧。”

    “好。”

    翠花前头领路,两人并肩而行,步伐渐渐一致。

    韩沉西和弋羊闲聊,“最近...在家干嘛呢?”

    “写寒假作业。”

    典型的学霸式回答。

    “你呢?”弋羊不擅长聊天,只能就着韩沉西的询问,反问过去。

    “玩!”

    典型的学渣式回答。

    一对比反差太强烈,韩沉西乐了,他轻轻一笑,弋羊也抿了唇角。

    到超市,韩沉西随便拿了支口香糖,弋羊到五金区挑了个螺口电灯泡。

    结过账,韩沉西问:“灯泡坏了?”

    弋羊点头。

    “你来换吗?”韩沉西直觉敏锐。

    “嗯。”

    韩沉西主动提:“要我帮忙吗?”

    “不用。”弋羊先是一口回绝,呆了一下,又瞄韩沉西一眼。

    韩沉西察觉她后面还有话,“你......”

    弋羊张张嘴,仿佛有些为难,稍微犹豫片刻,才开口:“有个东西想让你帮我搬一下。”

    “可以。”韩沉西立马答应。

    弋羊带他回了家,严格,羊军国的家。

    而要搬的东西是一把人形木梯,需从杂物间搬到门廊,门廊下的灯泡钨丝燃断了。

    木梯材料实,重量大,韩沉西一个男生搬就非常吃力,也难怪弋羊会开口求人。

    梯子竖到灯罩下,韩沉西望了眼高度,:“我来换吧。”

    他没等弋羊同意,擅自从弋羊手中抽走新的灯泡,自顾爬了上去。

    换灯泡的操作十分简单,对着接口旋紧即可,所以很快换好,他跳着从梯子上蹦了下来。

    弋羊下意识扶住他的胳膊,等他站稳,:“谢谢。”

    “举手之劳。”

    韩沉西环顾院子一圈,见家里正屋门锁紧闭,不像有人住,更没烟火气,春联还是旧的,他讶异地问:“你一个人在家啊?”

    “嗯。”弋羊按开廊灯的开关,灯亮了,她又按灭。

    韩沉西:“你舅舅呢?”

    弋羊:“在县城。”

    “不回来过年吗?”

    “不回。”

    不是羊军国不愿意回,是徐春丽嚷着非要在县里过年,嫌家里冷。

    韩沉西攒眉:“那你年夜饭怎么吃?”

    弋羊避而不答,转移话题:“还得麻烦你再把梯子搬到杂物间。”

    韩沉西照做。

    弋羊再一次了“谢谢”,这次韩沉西从她的口气里听出了送客的意思。

    韩沉西不好再追着问什么,两人道了别,他就走了,直接回厂房。

    全然忘记了范胡和柳丁还在街口等他这茬事。

    最后,范胡和柳丁实在冻得受不了了,拎着大包包的东西艰难跋涉过来。

    一进门,范胡控诉韩沉西铁石心肠,有难不帮。

    韩沉西没理他。

    范胡捧着礼品,又去向柳泊涟讨巧卖乖。

    “姥爷,听你爱吃豫兴坊的酱板鸭,我昨天排了好久的队,给你买了两只。”

    柳泊涟在厨房忙活年夜饭,他:“来就来,干嘛破费。”

    “孝敬您的,我愿意花钱。”范胡哄老人一套一套的,“还有兴盛德的花生米,平常可以下酒吃。”

    “想的挺周全。”柳泊涟笑的合不拢嘴。

    而一旁的韩沉西倚着厨房门框,面色阴沉。

    柳丁端了杯热水暖手,端详韩沉西片刻,走过来:“哥,你心情不好啊?”

    韩沉西手掏兜,:“有点。”

    “为啥?”

    “不知道。”

    “哦。”

    柳丁怕被波及,选择躲开,她去找柳泊涟,:“爷爷,我来给你下手。”

    范胡也:“我能给您干点啥?”

    “一个洗菜,一个洗盘子。” 柳泊涟想想,又给韩沉西布置任务,“韩沉西,你来挑虾线。”

    叫了两遍,韩沉西才蠕动了一下。

    柳泊涟瞧他闷闷不乐,骂他:“大过年的,你甩脸给谁看呢。”

    韩沉西怕扫老人的兴,忙否认:“没甩脸。”

    范胡:“那你给我笑一个。”

    韩沉西一脚怼他屁股上,“我又不是卖笑的。”

    范胡揉着屁股,看穿一切的表情,暗戳戳:“你现在非常的暴躁!”

    韩沉西:“........”

    他找了根牙签,到水槽边,乖乖挑虾线,沉默了。

    韩沉西气场强,他一沉默,厨房的气压瞬间低了。

    都不再话,默默做手里的事情。

    柳泊涟切葱段,刀碰案板的当当声分外有节奏,等他把整根葱切完,韩沉西突然喊他,:“姥爷,晚上,多加双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