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谁挖我墙角
“将军息怒!”
“将军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您不要……”
哀求声渐渐远了,温信阳冷着脸一转头,就见白煌还在人群里朝这边探头探脑,立时喝道:“你站住!你怎么还在?”
白煌一缩脖子就想跑,被几个护卫地抓住了,连推带搡地到了温信阳眼前。
“……将军。”
“我不是让你收拾包袱滚回去吗?”
“……手续还没办完呢将军。”
温信阳在暴怒里也敏感地察觉了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眯起眼,挥退了其他人,一手按在腰间配枪上,声音低冷下来:“办什么手续?到底怎么回事?”
“……”白煌看了他一眼,声道,“实话了吧将军,我爹花了人脉和大价钱才把我塞进来,现在还没待几日就要被您赶出去。一来受贿人面上过不去,二来这钱倒头还得退掉一大半,到嘴的鸭子飞了,谁乐意呢?”
温信阳没话,白煌悄悄抬眼,就见温信阳眼里闪烁着黑沉的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比他刚才发怒时还要吓人。
那浑身散发的杀气几乎要具象化了,直刺得白煌浑身发麻。
“这、这事白了,就是牵扯了很多人的利益。要让我走,也得走得好看些,否则那些人对不住我爹,您是不用担心什么,但他们可就不一样了。我爹就算不想让我当兵,可被您一句话给踢了,他面儿上下不来,自然是要找人撒气的。”
“呵。”温信阳听笑了,“他还找人撒气?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得找个人撒撒气?”
白煌无奈低头:“我昨天就想走了,可这下反倒走不掉了,我也不想的。还请将军息怒。”
温信阳久久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出了口长气,转身道:“进来话。”
“爹!”温念炀被护卫带着从外头进来,脸上挂着笑,开口就问,“哥呢?”
“你池哥出门办事,一会儿就回来。”温信阳接过护卫递来的毛巾,弯腰给儿子擦了脸上的汗,又伸手进衣服里摸了一把背,都被汗湿透了。
“带他去换身衣服,把汗擦擦。”温信阳将毛巾裹在孩儿头上,三下五除二包馄饨似的在孩儿头顶了个结,看着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炀炀头顶蝴蝶结,歪着脑袋道:“骑马?”
“池哥回来就陪……”到这儿,温信阳想起了池云非那可怜的屁股。恐怕是没法骑马了。
他顿了下,脸上不易察觉地浮现起一丝尴尬和内疚,清了清嗓子道:“等爹一会儿,爹办完事就陪你骑马,嗯?”
炀炀有些惊讶:“爹陪我?”
“嗯,爹陪你,不好吗?”
炀炀有些惊喜,又有些拘谨,捏着手指大大的眼睛从下往上瞄他,咧着嘴道:“……好呀。”
温信阳被家伙这幅眼巴巴瞅着的神情戳得一阵心软,方才的怒火早就烟消云散了,轻言细语道:“乖,去吧。”
等温念炀走了,白煌才在温信阳身后开口道:“少爷很可爱,鼻子嘴巴像您,眼睛……是像他生母吗?”
温信阳嘴角的笑容微敛,背着手转头,语气严厉道:“你想什么?”
“……没什么。”白煌别开视线,侧脸显得清高且孤傲。
温信阳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到长桌后坐下问:“像你这样的,营里还有多少?”
白煌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道:“您尽可以大胆想象。”
“刚才那个呢?”温信阳想起那个年轻男人肤白柔嫩的样子,完全不似个当兵该有的模样。
“他是柳家的远房侄子。”白煌对岳城的人事自然是比刚回国的温信阳要熟悉得多的,道,“柳家您也该听过吧?也是岳城的富户之一,起来,跟池家还有些关联。”
温信阳神情一顿:“哦?”
“柳家长子的五姨太太,”白煌道,“是池云非的远房堂姐。”
军-阀混乱的年代,权势和各家富户撇不开关系。仗要用钱,富户也需要枪杆来保护自己。
出了岳城,往封城、秦城、高浒城的几条大道上历来山匪猖獗,运货的官道一旦没了当兵的保护,没人能做生意,也没人能有命活下去。
而富户之间为了生意,联姻的并不少见,久而久之,只要是有些名气的富户之间多多少少都牵扯着一些亲戚关系。
所谓牵一发动全身便是如此。
白煌道:“柳家同池家的关系不差,您……”
白煌朝撩开的帐帘外看了一眼,仗刑不是细皮嫩肉的子能承受得住的,仗一百足够死一个人了。
惨叫声隐约传来,没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温信阳在桌后蹙眉,许久后闭了闭眼,扬声吩咐外头的人:“来人,仗刑先停了。”
“是!”
温信阳眉眼透着冷酷,吩咐白煌:“去叫个大夫看看。”
白煌起身行礼:“是。”
“还有。”温信阳在白煌身后警告道,“我家的事,用不着你来管。明白吗?”
白煌逆光的背影在帐门前顿了一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等池云非蔫头耷脑回来的时候,军营里的八卦已经传了十几个版本了。
“……真的!那子长得那么好,将军自然是下不了狠手了。”
“啧啧,没想到将军看着冷酷无情,却也是个怜香惜玉的。”
“我亲耳听见了!将军让他脱衣服!”
“嗨呀!我还亲眼看见将军让人停了仗刑,亲自去给他上药!”
“看来将军马上就要有三姨太太了。”
“要我,留洋回来的人就是不一样!这叫荤素不忌啊!”
“这才成婚几天啊?也不晓得池少爷心里会怎么想?”
“嘘,现在都在一个军营,那子估计会被池少爷揍死吧?”
“那岂不是要闹出人命了?!”
“可呢!”
池云非一头雾水,逮着个闲话的兵问了情况,等对方哆哆嗦嗦完了,池云非一脸呆滞,旁边刘庆川越听越不对,忙道:“少爷,将军不是那样的人,定是有什么误会……少爷?”
池云非一手扶了围栏,只觉惊雷当头而下,“裤衩——”一声劈在头顶。
他辛辛苦苦勾起了将军对男人的兴趣,可对方感兴趣的却不是自己?!
是谁!谁他妈敢挖他的墙角!
等!死!吧!
温信阳:“……阿嚏!”
温信阳看向帐外,怎么那子还没回来?
刷拉——
新兵营一处门帘被突然掀开,冷风灌入,刘庆川和几个兵急急跟在池云非身后进了帐内。刘庆川一边阻拦,一边低声冲几个兵喝道:“你们跟来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将军!”
“是、是!”
刘庆川回头苦笑道:“少爷,少爷您冷静点,少爷……”
池云非跟吃了炸药似的,哪里冷静得下来,他攥着拳头将指节捏得嘎嘣响,一进门就喊:“哪个狗胆包天的东西敢勾搭将军?给爷滚出来!”
帐篷里登时安静无声,零星坐着的几个兵早就吓得面如土色,齐刷刷在墙角站好,目光整齐一致落在了角落一张床铺上。
被得奄奄一息的兵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刚被大夫上过药,只能趴在床铺上,一见池云非便了个嗝,硬生生将哭音憋了回去。
“……池、池少爷……”他惨白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道,“这、这是误会……”
池云非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是谁,眯起眼道:“哦?你是将军误会你了?”
“……不是。”
“那是你误会将军了?”池云非几步走过去,居高临下看了眼对方伤痕累累还透着血迹的下-身,面无表情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清楚。”
那兵带着哭腔道:“是我错了,池少爷,您就饶了我吧!我保证,我保证伤好了我立刻就走……”
他终于是憋不住地又哭了起来,抹着眼泪道:“看在、看在我们也算半个亲戚的份儿上……饶、饶了我吧……呜……”
“谁他妈跟你……”池云非一皱眉,想起来了,“等会儿,你是柳家那个……?”
“是,是我。”
“你不是年初才刚从外地被接来吗?柳少你家里出了事,接你过来暂时避避风头……”池云非一脸匪夷所思,“你跑军营来避风头?你叫什么来着?”
“……”兵一脸尴尬羞耻,忍着疼低声道,“我叫章旭之,年底望悦楼喝酒我们见过的。我……我是来……来……”
他话含糊不清,好几个字池云非竖着耳朵都听不清,可看他这幅模样,再想想外头的传闻,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不外乎是着想跟温信阳套近乎攀关系的主意,若是能入了年轻将军的眼岂不更好?
他家将军可真是块唐僧肉啊。
池云非冷笑了一声,道:“柳少知道你来吗?不会是他一手促成的吧?我这好兄弟不错啊,表面上跟我兄弟情深,背地里却想往我相公身边塞人?成心恶心我呢?”
“……”章旭之不敢答话,将脸埋进了手心里。
池云非性子直爽,对这种事向来看不上眼。
若是算计别人也就罢了,这回却是算计到他池云非脑袋上来了,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
他磨了磨后槽牙,怒道:“我会差人通知柳少让他把你带走,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不用等将军动手,爷亲手断你的腿!”
章旭之浑身一哆嗦,忙低头道:“池、池少爷大人大量……”
池云非哼了一声,抬头扫过帐篷里其他几个兵,微微眯眼抬起下颚,倨傲道:“给我传出话去,谁想那些歪主意,先看看自己长了几条腿!”
他个头本不高,却让人无端觉得是在仰视他。他眉眼挑起,红润的嘴角抿成紧绷的一条线,侧脸轮廓半藏进阴影里,明明长了一副瓷娃娃般金贵娇气的模样,却浑身带着尖刺,那一不二的气势震得人直想给他跪下。
“是!”几个兵紧紧挨着,头也不敢抬地回道。
池云非这才满意地甩袖走人,撩开帘子后却见温信阳正等在外头。正午的阳光十分明亮,在他周身镀了一层金色的毛边。他背着手,戴着一副手套,制式的军装被他穿得挺拔笔直,连一丝褶皱也没有,皮带勒出劲瘦腰线,黑色的筒靴包裹一双修长腿,他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就这么笔直地钉在地上,周围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池云非一颗心砰砰直跳,目光痴迷地在男人身上流连不去,似是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温信阳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来,颧骨渐渐红了,深邃的眉眼却一眨不眨凝视着池云非,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怎么跑这儿来了?”他低声道,“身体……好点了吗?药拿到了吗?”
“嗯。”池云非甜甜地笑了,很是享受被温信阳关注的感觉,主动牵了对方的手道,“走,回去再。”
两人并肩往回走,刘庆川跟在后头心事重重,正绕出新兵营到了正道上,护卫将招募处的负责人带来了,朗声道:“报!招募处王大人到!”
温信阳蹙眉:“你就是……”
不等他话音落,池云非已上前一步怒气冲冲道:“就是你把那狐狸精招进来的?!”
温信阳:“……”
刘庆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