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长安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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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里难得有艳阳天出现,温暖不刺眼的阳光在薄雾笼罩下色泽浅淡,虽然不甚温暖但也算是阴日连绵的冬天里难得的好日子,一时间各大院子墙头都立着无数颜色鲜艳的衣裳被子。

    四方街住着的人家大多是有些落魄的高门贵族,卡在棋盘街的街尾巴一截,固守着先祖的骄傲,其中最里面一处房屋便是长安城人人皆知的地方——镇远侯府。

    镇远侯府宠妾妻灭妻在大英国的话本段子中都有好几十个版本,偏偏侯爷不知自省反而觉得格外荣光,府内后院养着数十莺莺燕燕,还经常外出去红楼楚馆徘徊。

    早些年御史台弹劾甚重,圣人怜惜先任镇远侯顾铮镇守河南道三十余年,为国捐躯,多次按下不放,侯爷有恃无恐,尤其是侯府女主人去世后,侯爷更加胡作非为。

    偌大的家业被他败坏的只剩一个空壳,府中除他和宠妾芳妾身边依旧保持侯府作风,其他地方早以入不敷出,偏偏他声色犬马,总觉得家里钱财是花销不尽的,整日和他的宠妾爱姬厮混。

    顾静兰身为侯府嫡女却无嫡女待遇,身边只有芍药和儿茶两位一等侍女。她一大早便和两位侍女商议要重做顾明朝的披风。

    “上一块披风可是六娘子花了两个月才做成的,郎君怎可如此不心。”儿茶年级,如今不过十二岁,一听才穿上一天的披风被郎君弄丢了,嘴里嘟囔着。

    顾静兰身着粉色襦裙,下缀桃枝三四朵,带着双凤纹钗,简单又秀气。她闻言拍了拍儿茶的额头,佯怒道:“大哥整日在外奔波,丢了便丢了,上次那披风可都是芍药绣的,你只裁了几次可就没弄了,现在来抱怨什么。”

    儿茶吐吐舌头,她针线功夫差,还未上手就被芍药挤到一边去了,免得她浪费东西。

    “六娘子得对,上次的披风是大了些,郎君身为刑部侍郎整日在外多有不便,不如这次裁剪得便于携带,也方便郎君行动。”

    芍药是仙逝的顾家大娘子乳母的女儿,自跟在顾静兰身边,为人沉稳做事细心,尤其是一手做衣服的好手艺,如今顾府嫡系两位主子的衣服都是出自她手。

    “郎君回来了。”二等丫鬟川乌激动地跑到门口着。话间,只看到一个挺拔俊俏的身影出现在拱门处,一席丈青色圆领长袍,信步走来。

    “大哥今日怎么不去上职。”顾静兰见他衣着单薄便把手中的暖炉递给他。

    顾明朝走到廊下,仆从葛生替他掀开门帘,两人依次进入暖阁。他闻言笑道:“忘了今日休沐,想着天气不错,带你去长安县看看。圣人千秋在即,长安县和千秋县风景各异,想必你都会喜欢的。”

    顾静兰眼睛一亮,露出腼腆羞涩的笑来。她久居后宅,侯府没有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其他府邸下帖子也不会请到她,只有姨母偶尔会带她出门,不过次数也极少,毕竟她底下也有一堆女儿要带出去做客。

    “听闻长安县有盏牡丹灯又高又美,是吗。”儿茶奉上一杯茶后兴奋地问道,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顾明朝故作深沉地想了想,看到儿茶紧张的模样,便笑出声来。

    “美得很,就怕你到时候跟丢了,六娘子还得去找你。”

    儿茶闹了个大红脸,这不是没有的事情。那时儿茶也才十岁,顾明朝带着顾静兰和两位侍女去长安城游玩,那日赶巧碰上庙会,被一个人贩子用一根糖葫芦骗走了,还好顾明朝及时出现,也因为这样这才破了震惊朝堂的长乐寺人口拐卖一案,也算是因祸得福。

    顾静兰用扇子半遮着脸轻笑,少了在外面的故作沉稳,笑起来娇娇艳艳,像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她斜了顾明朝一样假意呵斥道:“莫要笑话儿茶,上次之后她可是瞧着糖葫芦就色变,这才可得叫葛生好好保护我这丫鬟。”

    “六娘子。”儿茶跺了跺脚,肉嘟嘟的脸布满红晕,嘟着嘴不高兴地喊着。

    屋内笑成一团。顾静兰扶着芍药的手才不至于笑软了身子滑下去,葛生也在门口闹了个大红脸,两个耳朵红红的。

    “走吧,现在出去还能赶上响午来喜阁的戏文评讲。”顾明朝把暖炉递还给芍药,抬头看了看天色着。顾静兰点了点头,和两个侍女去了内间换衣服,顾明朝便出去在门口等着。

    静阁在侯府西苑最右后边的角落里,五年前,母亲去世后,九岁的顾静兰便自行搬到这里。这里已算偏僻,很少有人路过,即使前面闹得动静再大也没影响不了这里。

    院子虽却理得干干净净,内内外外都是这几年兄妹俩自己安排的人手,忠心可靠,顾静兰九岁起开始管家,一切理得井井有条。

    一行人走西边的门出去,葛生早已备好马车,顾明朝扶顾静兰上了马车,便自己骑着马跟在一旁。

    他们刚刚走远,就看到府内探出一个脑袋,盯着他们的方向见他们不见踪影这才跑回府内,她穿过走廊和花园,最后在一处名叫芬芳斋的门口停下。

    “看方向去了东城门,应该是去了长安县。”

    芬芳斋一个穿着鹅黄素锦的翻领襦衫的侍女,她给了告密的人一点铜钱,夸奖了几句便进去了。

    与此同时,另外一队人马盯着顾明朝的方向转头向着皇宫奔去,一直百般无聊被困在屋内绣花的千秋公主把绣硼一扔,匪气十足地一挥手。

    “走,出宫。”

    顾明朝带着妹妹边走边看,沿途一路花团锦簇,卫兵巡视,连树木都被装扮一新,街边断断续续出现野市,都是旁边乡镇的人贩卖自家的东西,热闹的场景把初冬凋零的日子变成盛世恢弘的模样。

    “这次千秋大典如此隆重,各衙司都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才是,你怎么今日闲了下来。”顾静兰收回视线,看向骑马的顾明朝。

    长安县发生命案一事被压了下来,众人只知东边城门不远处出现一辆废弃马车,但是到底有没有死人,又是死了谁,谁也不知道。长安县和京兆府尹连手捂着,发通告称城外的废弃马车不是因为死人了,只是有番人进京不识路,走了东边的山路,夜黑山险,惊了马,所以弃了马车徒步进城。

    这些事顾明朝不便细,只是四两拨千斤地着:“前几日不是被借调去了长安县,原本就有几天补休,盛尚书便让我提早休了。”

    顾静兰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巧精致的唇弯了弯,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她年级但心思剔透,一看顾明朝的样子便知道没实话,不过她一向很有分寸,便放下帘子道:“以后若是不想也不必框我。”

    顾明朝摸了摸鼻子,见长安县城门已近,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便对葛生道:“等会停了马车去来喜阁找我们,最近事多,入城尽量别和人起冲突。”

    入了长安县才知道刚才外面的都不如里面热闹,进了城,顾明朝便带着妹妹和两个侍女下车细细看着。

    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两旁是整整齐齐摆放的摊位,摊位一角挑着各式幡子,摊贩热情地吆喝着,人群中间杂着买鲜花,买头花的姑娘,只要你的视线看了她们一样便会脆生生介绍着。

    不远处的护城河内河,还在白天便有人放起了河灯,撑船的老丈人在河灯中穿梭唱着歌。今日长安县举办斗诗会,不少文人学子赶赴章柳台。白衣翩翩的少年,身形挺拔,激情昂扬,少年意气,还未被世俗污染的眼睛闪着年轻人特有的星星,举手投足间,如清早起的太阳,生机勃勃,难以移目。

    “这些是白鹿学院的学子。”顾静兰看到那些学子右臂上绣着的白鹿惊讶地道。

    顾明朝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点点头。

    “据这场斗诗歌会是白鹿学院举行的。时间不早了,去来喜阁吧,葛生应该订好了雅间。”

    顾静兰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漠不关心,便垂下眼,倒是顾明朝拍了拍她的手心。

    等他们在来喜阁坐定,开窗户便能看到那盏玉石牡丹花灯,当真是令人惊艳,连花瓣的纹理都被雕刻地栩栩如生,花蕊的玉石在白下阳光下已经闪着耀眼的光泽。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长安。”顾静兰由衷称赞着,顾明朝拍拍手以示赞同。

    “呦,这不是赠我爱马的顾郎君吗?”一声轻佻的声音突然从屏风后响起。

    顾明朝心中一震,顿觉不好,果不见其然,屏风后转出一张熟悉的俏脸,那人穿着精致的月白色立领长跑,腰间系红色玉石腰带,手中摇着扇子,对着顾明朝露出不怀好意地笑来,最重要的是她身后的侍从手上正是捧着自己谎称丢失的披风。

    他眼前一黑,顿觉今日不宜出门。

    ——怎么去哪都能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