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一来历
“顾侍郎哄孩有一手啊。”时于归吃着蜜饯, 啧啧称奇,视线在顾明朝身上了个转,似笑非笑地趣着。
这事也实在有趣,一鸣方丈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时于归后带着了缘离开, 吃饱喝足的奶娃睡醒后, 连奶嬷嬷都哄不住, 只是一个人哭得撕心裂肺。
顾静兰心疼地接手抱过来,谁知道奶娃娃一到她怀里, 便盯着他身边的顾明朝看。时于归见状连忙怂恿顾静兰把一一递给顾明朝,脸上赤裸裸地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谁知道一一到了顾明朝手里更乖了, 咧开嘴咯咯地笑起来, 没一会便在他怀里睡下去了,连奶嬷嬷都惊叹不已。
顾静兰听着时于归的话,偷偷抿唇笑起来, 顾明朝有些窘迫, 正算把一一交给奶嬷嬷, 没想到这个不省心的孩刚到奶嬷嬷手中便扯着嗓子嚎起来, 顾明朝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把一一抱了过去。
“不……不错啊,自觉。”时于归笑得直拍椅扶手, 连一旁坐着的柳文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屋内众人正在笑着,门口突然探头进来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原来是了缘背着方丈跑过来, 他睁着圆滚滚的漆黑大眼胆怯地朝里望去,直到看到顾明朝手中的娃娃才眼睛一亮,他后面的长丰抱刀站在不远处,想来是对着了缘偷跑进来秉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时于归对他招了招手, 了缘抓着门框满脸通红,公主身后的立冬笑嘻嘻上前把人拉进屋内,了缘活像被烫到一般,连忙抽回手,双手合十,嘴里嘀咕地念个不停,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师傅,你是来看一一的吗?”柳文荷轻声开口道,她话轻轻柔柔,比梅花还要清冽,寡淡的眉眼似乎也格外没有攻击力,倒像寒梅料峭,只看着便能让人放下戒心。了缘觑了她一眼,又局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心地点点头。
“立春,带师傅坐到顾侍郎那边,再端些糕点来。”柳文荷选了个面容柔和雪白的立春出面,引着沙弥入座奉上糕点,这一番下来这才让他不再拘束,一旁的时于归看得叹为观止。
和尚看着手边精致的糕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细软甜滋的梅花糕散发出清香,一直勾引着他的视线,让他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梅花糕冷了便要倒掉,师傅出家人,不如替我们分担分担。”顾明朝见状,给了了缘台阶下。了缘哪懂是不是真的要倒掉,他自身后在寺庙,被教导一米一粟来之不易,听要倒掉便赶紧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倒也露出几分这个年纪的天真。
他无意识地靠近屋内唯一的男性,贴着他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睡得微微张开嘴的女孩,专注又认真。
“师傅,你多大了。”活泼的立冬看他有趣便张口问道。
这样热烈响亮的女声明显惊吓到了缘,他蹭的一下站起来,瞪大眼睛,竖起两只耳朵,贴近顾明朝,声地道:“僧十岁了。”
时于归斜了立冬一样,立冬也没想到和尚这么不经吓,吐了吐舌头站在一旁不话。顾明朝一手抱着一一,一手空出来给他拍拍背,免得噎住。了缘更是贴着他站着,手扣着自己的衣服,低下头不话。
了缘的胆子大概比麻雀还,只要有一点动静都会睁着眼睛警惕起来,而且他似乎只对柳文荷和顾明朝能放下戒心。
时于归对顾明朝了个眼色,示意他搞定这个芝麻大胆子的沙弥。
“师傅别怕,你这样紧张会影响到一一的。”顾明朝笑眯眯地开口着,他笑起来,眼睛微眯,眉目柔和,宛若春风十里柔情。
沙弥果然放松下来,他好奇地睁大眼睛,捂着嘴惊讶地道:“真的吗?”
顾明朝认真地点点头。
“我哥哥从带我,不会骗你的。”顾静兰开口圆道。了缘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了顾明朝一眼,果见两人有几分相似,心中对顾明朝的话便信了几分。
“那我不紧张。”了缘扣着手指自我安慰道,要不是时机不对,时于归只怕要大笑起来,了缘的神情可是写满了‘我好害怕’,偏偏嘴上这般着,怪不得都觉得欺负人好玩。
“你看你不紧张了,一一也睡得安稳了。”顾明朝睁眼瞎话,慢慢引导了缘坐在一旁,继续道,“多亏了有你,一一才能活下来。”
了缘揪着洗得发白的僧服,脸上突然露出几丝犹豫,随即又被掩盖下去,继续扣着衣服,沉默着不话。顾明朝办案多年,一看这表情便知有问题,他面上不显,继续道:“你平日里都去北坡捡柴的吗?”
“我听你们后山北坡不是有野兽,不是不准上山的吗?”时于归见他换了个话题,敏锐地察觉出不对,便顺着他的话,假装好奇地问着。
“是有野兽,之前下山把菜地里的菜都拱坏了。”了缘声回道。
“那野兽可真可恶,有没有伤到人。”顾明朝接着时于归的话,柔声安慰着。
“伤了大师兄,和几个掌教师傅。”了缘也没察觉出换人了,心思有些恍惚。
“什么时候被伤的?”时于归接下来着。
“半个月前。”
“那你怎么有胆子去北坡。”顾明朝接着他的话,声音低柔,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了缘,那声音比大殿中的佛音还要缥缈。
“我看到三师兄……”了缘猛地回神,一把捂住嘴,瞪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顾明朝又看着时于归,不一会儿,大大的眼睛里便蓄满了眼泪。
顾明朝眼疾手快把一一塞到他怀里,了缘下意识地接了过去,也忘记抹脸上的泪珠,微微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们骗我。”了缘伤心极了,闷着嗓子指责着。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时于归都产生罪恶感,好似干了一件天理不容的大事。
这个时候顾明朝倒是相当淡定,他咳嗽一声,严肃道:“若不是你心中也有些犹豫,怎么会主动自己出来。你那日好奇三师兄去北坡做什么所以才跟上去是吗?你抱回一一的时候,你也觉得三师兄做得不太对,所以你犹豫了,但是三师兄对你很好,所以你算替他保守秘密。”
了缘吃惊地张大嘴巴,不明白顾明朝怎么都知道。
“你们三师兄一个出家人哪来的娃娃你不奇怪吗?”时于归拢了拢袖子,好奇地问道。
“三师兄乐善好施……也许是捡来的。”虽然刚才时于归和顾明朝一起欺骗过他,但公主的问题,了缘虽然不敢看着她但还是回了一句。
“捡来为什么要放到北坡去,北坡不是有野兽吗?”柳文荷发出质疑,哪怕是质疑声也被她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让人生不出逆反的心理。
了缘皱起眉来,苦着脸:“我也不知道,但三师兄是好人,他经常帮助人的,他不是坏人。”他瞪着眼睛,眼睛蓄满眼泪,看上去可怜又无助。
顾静兰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对孩子一向没辙,素来心软,便对着顾明朝道:“好了,哥哥,他还是个孩子,真有问题你个侍郎不会自己去查吗?为难一个孩做什么?”
顾明朝蹲下 身来,平视着了缘,认真地道:“我不是有意逼问你,只是一一可能来历有些问题,我必须得保证每一个无辜的生命。”
了缘低下头,任由眼泪滴下来,落到一一的襁褓上,晕开一朵朵水花,哽咽地着:“我知道,一一不是普通人,她的衣服那么得好看。”
“师傅,了缘又不见了,不会跑到公主那边去了吧。”禅房内,一个面容白胖,身材敦实的僧人着急地着。
一鸣方丈从坐中睁开眼,注视着眼前额头冒汗的人,露出笑来,道:“不用管他,孩子多跑跑才对。了贪今日的经诵了吗?”
了贪满头大汗,露出憨厚的笑来,点头回着:“早课都做好了,还是把了缘找回来吧,万一冲撞了公主……”
“佛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随他去吧。”一鸣方丈断他的话,那双沉静透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的三弟子,当年骨瘦嶙峋的孩子终究是长大了,肆意生长不可捉摸。
了贪不由自主移开视线,点头称是。
“去吧,修佛为修心,心为如来,无不清净。”
了贪双手合十行礼后,便转身离去,临走前,他听到方丈正在心地念着经文,是大乘无量寿清静庄严平等觉经。
那经文他曾反复抄写过,哪怕只是看着口型都能猜到,他摸着脑袋疑惑地想着:师傅平日里不都是念心经的吗?
看到了贪离去的背影,一鸣方丈睁开眼,望着虚空叹了一口气,继续转着手上佛珠,阖眼念道:“世人共争不急之务,于此剧恶极苦之中,勤身营务,以自给济。尊卑、贫富、少长、男女,累念积虑,为心走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