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上门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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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丰驾着马车, 浑身散发着冷气,面无表情地进入四方街。

    几日前巡防司修城门,顺便也把几条年久失修的街道入口也整治了一番,四方街也算其中一个, 它位于棋盘街的尾巴处, 因着里面的人没有重要的贵人, 而巡防司行事向来踩低捧高,所以这次竟然能给四方街修路当真是太阳西边出来的稀奇。

    顾明朝坐在车内和时于归面对面坐着, 原本他是算骑马的,奈何时于归一心拉着他上马车, 这也是长丰黑着脸的缘故。

    “这路修得不错, 想来二乘驾辇也可以进来。”时于归看了眼入口,满意地着。

    顾明朝失笑:“四方街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别二乘马车, 连一乘都没有。只是不知道这次巡防司为何要给四方街修路。”

    时于归笑了笑不话, 眼睛微眯, 神情愉悦。巡防司指挥官是个怎样的人, 时于归也有所耳闻,杨家人一贯媚上欺下,这条路还是她找人催了几次才修整的, 不过行动虽慢,事情办得还不错。

    “公主要去哪里?”顾明朝见马车已经开进四方街,一直向西开, 此时已接近傍晚,闭门鼓已经响过第一轮。

    时于归没话,她像是藏着满腹心思的狐狸,哪怕大尾巴大眼睛已经写满了算计, 但偏偏却是一句话都咬着不。顾明朝无法,只得继续正襟危坐,不一会儿顾府的牌匾就出现在他眼前,而马车也停了下来。

    “顾侍郎到顾府了。”长丰的声音在车门外响起,顾明朝一脸错愕,没想到公主竟然是送他回府。

    时于归掀开帘子目光扫视一遍顾府左右,见顾府大门敞开,人来人往,不停有大匣子被抬进,疑惑地挑了挑眉,不过想起镇远候的不靠谱也不屑多加了解一下,便移开视线,目光转移到隔壁装潢一新的门面上时,嘴角笑意加深。

    “回去吧,跟静兰我明天来找她。”

    顾明朝一头雾水地下车,行礼告退,哪怕他敏锐地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但此时也不得不顶着长丰和时于归的视线,硬着头皮进了顾府。

    一进门,他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因为顾府今日有着不同寻常的热闹,来来往往的人极多,无数丫鬟厮来回跑着,每个人一看到顾明朝脸上都露出错愕的神情,不可思议下隐隐带着看笑话的模样。

    “郎君。”葛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满头大汗,一看到他就扑了上来,他先是狠狠瞪了一眼那群人,随后着急地拉着顾明朝向着西苑走去。

    顾明朝拍了拍他的手,等走到道,周边已经没有人的情况下,这才绷着脸道:“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

    “侯爷要把六娘子许配给司农少卿家的大郎君。”葛生气得脸色发红,语气愤恨,恨不得要把东院的人食肉寝皮。

    司农少卿叫海召,海家人风评一向极差,女低嫁,男高娶,所有的婚姻大事都是以平步青云为第一前提。海召共有三男五女,其中大郎君体型肥大,性格暴戾,最爱花天酒地,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鳏夫,据上一任夫人就是被他死的。

    “那海家人当真是不要脸,媒婆带聘礼直接来下聘,侯爷在芳姨娘的教唆下竟然真的同意了,聘礼都收下了,现在都搬进芬芳斋了。”

    顾明朝脸色一变,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别了,先回去,静兰那边如何。”他脚步加快向着西院走去,葛生跟在他后面跑道,“之前侯爷来请,六娘子就叫人出去了,如今侯爷正把西院围了起来,我还是蒙楚带我出来才跑出来的,正算去找郎君,蒙楚回去保护六娘子了。”葛生得咬牙切齿。

    侯爷行为处事一向自私利己,根本不顾他人想法,对顾家嫡系更是不闻不问,这么多年来,顾明朝早就对他失望透顶,只是没想到现在为了蝇头利,竟然拿顾静兰的终身大事在胡作非为。

    顾明朝脸色阴沉,疾风般走入西院,西院门口围着一堆人为首的便是管家,他们一圈人堵住正门,和蒙楚带着的人对峙。

    蒙楚面容狰狞,身材高大,西院的护卫是他一手培养的,个个煞气十足,明明只是十人却和管家带领的二十几人遥遥对峙,逼得他们不敢上前。

    管家一看到顾明朝下意识一怂,他可不是侯爷,至今仍觉得顾明朝兄妹可以像以前一样随意拿捏。

    如今的顾家两兄妹,妹妹是公主陪礼人,那是全长安女子都嫉妒的位置,哥哥年纪轻轻金科提名,短短三年便荣升正四品刑部侍郎。若不是耽误在镇远候府,哪一件拿出去不是全族荣耀的事情,偏偏,他们生在这里,而这里,镇远候容不得他们如此优秀。

    顾明朝神情冷漠,冷冷注视着管家,一向带笑的脸阴霾下来时不威自怒,含笑的眼睛宛若利剑,黑色阴郁,杀气在眼底弥漫,管家如坠寒冰,不由后退一步。

    “滚!”

    顾明朝上前,破开人群,拿棍棒的仆役摄于威压又见管家不发话,也不乐意做出头鸟,便纷纷后退,眼睁睁看着顾明朝走到西院门口。

    管家不想落下面子,色厉内荏开口质问:“郎君……”他像是被扼住脖子的公鸡,空开了嗓子,后面的话却再也不出来。

    顾明朝猛地转身,漆黑眸子直视管家,脸似冰,眼如刀,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涨红着脸不话的人,只见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抽出蒙楚腰间长刀,夕阳下刀锋闪着血红的光芒,闪过众人惊讶恐惧的脸庞。

    谁也没想到顾明朝会发火,毕竟平日里他总是笑着,温文尔雅的模样,哪怕是侯爷刁难最多也只是默不作声。侯府众人总是下意识地觉得他性格懦弱,所以任由侯爷磋圆捏扁。直到今日这把钢刀架在管家脖子上,锋利的刀锋上隐隐有红色血丝,在夕阳下刺伤所有人的眼睛。

    “你……你……侯爷……”管家惊恐地僵直着身子,眼珠子瞪着顾明朝,害怕地不出完整的话来。因为他每出一个字,便觉得脖子上的刀进去一点。疼痛让他嚎叫,但恐惧只能让他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哥,我已叫人请了姨母来,何必和这些人置气。”一直呆在屋内的顾静兰推门而入,她眼眶微红,显然之前大哭过一场,身后的儿茶和芍药更是眼睛通红,神情悲愤。

    顾明朝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浅浅的眼皮下投下一道阴影。他手腕微动,长刀砰地一声把管家击倒,重重地跌落在地。

    管家强忍着手臂剧痛,被人扶起来后,恶狠狠地威胁着:“此事人一定禀告给侯爷,这事我一定去告诉侯爷……”他叫嚣着,狼狈地带着人向着东院走去。

    “走吧,进去话,蒙楚看好门,别让人闯进来。”顾明朝收回刀,疲惫地着。如今不是和侯爷翻脸的时候,大英孝道为主,哪怕镇远候已经如此糊涂,顾静兰还未出嫁,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刑部侍郎,撕破脸谁都落不到好。

    一行人匆匆进了园子,殊不知隔壁屋顶修建了一处观月楼,楼上正趴着一个人向着他们的方向张望着。长丰抱剑,脸色一言难尽,还得护着公主不让她掉下去。

    “怎么回事,去派个人问问,这情形不对啊。”时于归半个身子趴在栏杆外,郁闷地着,“当时就这个楼往围墙那边建建,你们一个两个都反对我。”

    长丰抬眼看了下两者之间的距离,面无表情地着:“再往边上建就要贴着墙了,哪有这等风格的建筑,公主还不如拆了墙,直接建在顾六娘子屋子边上。”

    时于归咳嗽一声,收回视线,一派正直地着:“那顾府的地界如何好逾越,还不去看看怎么回事,没看到顾明……静兰情绪不对吗?肯定是东院那边又出幺蛾子了,等会我就去会会他们。”

    长丰无奈只好挥手示意侍卫去探一下,他是千秋公主的贴身侍卫,正六品千牛卫大将军,能走到这一步的人大都不会是莽夫,他想着这几日的事情,心中一动,私觉公主和顾侍郎的怪异之处。

    “顾家终究是大臣内院私事,哪有公主插手的道理。”长丰本不愿多言,但他自跟随公主,也算是看着她长大。公主终究还是待字闺中,几次三番插手大臣内院,太子和圣人面前又得多些风言风语。

    时于归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趴在栏杆下,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顾明朝刚才反手拔刀的动作行云流水,不太像是文弱书生,她眯了眯眼,心底给人记下一笔。

    长丰见公主不话,便也不再开口,他终究是一个侍卫,哪怕有着一些特殊的情分,但劝诫一向是点到为止。

    听消息的侍卫很快便跑回来,脸上神情怪异,像是见鬼一般。

    “长话短。”时于归一见这神情便知事情有些不妙。

    “顾六娘子要被侯爷许配给司农少卿海召家的大郎君,如今媒婆已经带着聘礼上门了。”侍卫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后,便退了下去。

    “顾闻岳,不是,他……”她啼笑皆非,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沉下脸,阴沉沉地着,“我看他就是欠收拾,没有老侯爷约束,当真是要上天了,什么浑水不敢蹚都不知道。”

    海家是杨家人走狗,顾明朝如今已经是太子心腹,他不知避嫌也罢,竟然还把身为千秋公主陪礼人的顾静兰许配给海家,当真是昏了脑袋,好了伤疤忘了疼。

    长丰见她怒气冲冲地下去了,再一次出声:“公主,顾侍郎才智双绝,会自己想办法的。”

    时于归停在楼梯口,她扭头思索一番,挥退了侍卫,待他们全部退下,这才道:“你觉得顾家如何?”

    长丰不明所以。

    “大英能配得上我的高门大户,能有几家,杨王谢崔四大家族,外加西南面的汝阳王,北面的镇北王……所有加起来不过十家。”时于归谈起这些事情毫无羞涩,近乎直白,连神情都不曾变化,比谈论今日天气还要随便。

    “顾家不合适。”长丰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喃喃自语。顾家末流勋贵,侯爷又是拎不清的人,家中无主母,妾侍横行,即使公主不愿嫁给和她身份匹配的家族郎君,就算是退而求次,也万万是轮不到顾家。

    时于归轻声笑了笑,眯了眯眼:“可顾明朝合适。顾家算什么,假以时日,我要的,他一定都可以给我,现在的顾家只会约束他,而且……”顾明朝是一只雄鹰,迟早有一天会冲破牢笼,展翅高飞,一鸣惊人。

    她笑意加深,嘴角忍不住上扬。

    “我只嫁我喜欢的,其他的算什么。”

    她笑容肆意,态度嚣张。她是时于归,是大英国最尊贵的千秋公主,只要她不愿意,谁也别想让她低头。

    长丰愣愣地看着她,有些不出的滋味,这般意气风华的模样,她年幼时长丰还常常看见,可现在却越发少见。年轻骄傲的公主被困在偌大的长安城内,层层礼服加诸于身,可她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少,她是厌倦这样的日子的。

    “公主喜欢自然是最好的。”长丰抱紧长剑,低声道。

    “那可不是,所以以后掩护的事情,你可得多多上心啊。”时于归促狭地眨眨眼,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

    “走,去顾府。”她转身匪气十足地挥了挥手,红色夕阳映照在她紫色的长衫上,隐藏在衣衫中的金线在隐隐发光,身姿轻盈愉悦。

    作者有话要:  这个月的姨妈!大概是算把我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