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安府说戏
时于归到了安府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时间也都有些哭笑不得,也明白安师那种无地自容的神情从哪里来。
安大娘子竟然要给安柳柳议亲,若是寻常人家便算了,偏偏安大娘子看中了杨家人。
杨家是什么人, 安家是什么人, 一个凭着以色侍人的贵妃才成为大英高门的暴发户, 一个是凭借桃李满天下的荣誉成为大英清流之首的清贵人家。平日里寻常清流人家连谈都不愿谈一下杨家,结果今日安家上赶着和人议亲, 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怪不得安师一进门便全程黑着脸。
安师带着时于归一路走到内眷大堂, 还未走进就听到安老夫人义正言辞的怒斥声。
“放肆, 我还没死呢,你们便开始胡作非为,光明正大闯入我西苑抓人, 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再者我身为柳柳祖母, 如何做不了她的婚事, 胡八道, 还不给我滚出去,等大郎回来,又要惹他生气才肯罢休吗。”安老夫人当年也是一名厉害人物, 武将出生,性格凶悍,话声音辽阔洪亮, 中气十足。
紧接着是一个压着怒气的男子声音,他话带着文人话的咬文嚼字,只是时于归还未听清什么,门口的丫鬟一看到安泽, 高声喊道:“阿郎回来了。”
屋内混乱一片,很快便有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掀开门帘,露出里面混乱的一面。
安老夫人坐在上首,下首坐着两男两女,安师的两个儿子和儿媳竟然都在屋内,那四人面色各异,面面相觑地看着门口的父亲。谁也没想到今日父亲会这么快从宫内回来。
安泽紧咬牙,面色难看,站在门口冷冷扫过屋内的儿子儿媳,侧身,露出站在他后面的时于归。
时于归不过穿了件寻常衣裙,姿态闲适,身姿挺拔,对着屋内众人微微一笑。
原本正在气头上的安老夫人一惊,连忙站了起来,一脸诧异,对着时于归行礼:“公主。”
屋内外众人一惊,看着老夫人跪下也都纷纷跪下,屋内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皆露出惊疑的神情。
——公主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脸上的神情实在太过赤裸裸,安师脸色越发阴沉,时于归忍不住摇了摇头。
——自有神童之称,七窍玲珑心闻名大英的安泽怎么会教出两个这样的儿子。时于归简直对这两人大开眼界。
“公主见笑了。”安泽一脸羞愧都道,他沧桑年迈的脸上露出羞耻的模样。时于归不忍大英英才年迈时还遭遇这等糟心事,便对着他安抚地笑了笑,开口道:“立春,扶老夫人起来,春日乍暖还寒,切不可病了。安师也请回吧,大英国史修著乃是大事,本宫不过是来找柳柳,劳烦安师带路已经过意不去了,这边有安老夫人即可。”
安老夫人也知道自家郎君的性格,生怕他又像昨天一样,被这些不孝子气晕便也劝道:“是啊,回去吧,这里有我呢。来喜,送郎君回去,叫厨房把调好的吊参茶端去。”
安泽瞪了一眼屋内下跪未起的四人,甩了甩袖子便走了,就算今日千秋公主不来安府,他也会豁出脸来请公主过府一趟,毕竟这事要还有谁能得上几句,大概只有时于归了。
时于归笑着对安老夫人点点头,扶着她入内,地上还密密麻麻跪着不少人。安大娘子是见过时于归的,千秋盛典时公主恢宏气派,端庄雍容,锦衣绣袄映的年少公主威严不可直视。她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时于归。
时于归正在和老夫人话,对着屋内跪下的一地人视若无睹,姿态娴熟,了几句便逗得老太太开心。
“啊,瞧我,和老夫人聊的开心都忘记各位郎君娘子了,起来吧,赐座。”时于归像是突然想起地下跪着的人,恍然大悟地着。
安家两位郎君哪敢露出不忿的神情,皆是感恩道谢,战战兢兢坐在椅子上。
“柳柳呢,我今天就是为了柳柳来的。”时于归环顾四周,疑惑地问道。
底下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公主是否已经知道事情,若是知道怎会这般和颜悦色,若是不知道刚才的下马威又是为何。
倒是安老夫人与安师夫妻多年,一看安师带时于归来了西苑便隐约摸到了什么,是以恢复了平日里冷静的模样,对着贴身嬷嬷到:“去把柳柳叫来,陪陪公主。”
没一会,安柳柳便跟在嬷嬷身后走了进来,短短几日没见,她似乎就消瘦了许多,露出尖尖的脸。她面无表情地穿过下首的长辈,只是对着安老夫人和时于归行礼请安。
下首一位年长的男子顿时脸色一变,八字胡须抖了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安柳柳。
安柳柳面色苍白,安老夫人心疼地摸了摸她的手,略带责备地道:“手怎这般冷,可有多穿些,这天气最是变化无情,莫为了事平白耽误了自己。祖母的乖孙女,来这坐,公主来找你顽开心就好,万事有祖母呢。”
时于归笑了笑,怪不得都安老夫人厉害,这话无疑是脸某些人,偏偏听着又不出反驳的话来。安柳柳点头称是,时于归受人所托自然也不会干看戏。
“柳柳,你这几日不在实在可惜了,错过了好多好戏。我今天特意来给你听。”时于归笑着。
安柳柳疑惑地看着她。
“前几日集市里有人搭了野台子,我和静兰碰巧看了一出戏,讲的是一个考试多年还是一个秀才的爹为了讨好知府大人,竟然把自己未及笄的女儿送给人去做妾,你瞧瞧,有些人真奇怪,人还没长大就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所以你猜最后怎么样了。”无中生有的时于归空口白话,一点都不燥得慌。
她得真切,安柳柳疑惑地摇了摇头,底下坐着的人面色骤变,安大娘子身为内宅妇人虽然不太爱出席各大宴会,但对时于归性格还是略有点耳闻的,她一听这话便知道千秋公主是安师请回来的人,一时间颇为怨恨地盯着安柳柳。
安老夫人目不斜视,顺着时于归的话问道:“最后怎么了?”
时于归笑了笑,手指尖耍花招一样,转着茶杯盖,漫不经心地道:“买官卖官可是大罪,秀才读了多年书都喂了狗,可不是得又丢秀才又丢命。”
茶杯盖叮咚一声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茶杯盖滴溜溜地滚到安大娘子脚边,碰到她精致的仙云刺绣花纹,她下意识一惊,抬起头来,面容惊惧地看向时于归。
安大娘子常年缠绵病榻,面色较常人苍白许多,即使涂了胭脂也遮挡不住她的憔悴,如今被时于归这么一吓更是雪白几分。
屋内其余几人都被时于归吓得一惊一乍,安二娘子是个圆脸的女子,平日里总是带着笑,现在便第一个反应过来,笑得一脸和煦地道:“不过是一个杯子,嫂子怎忒不惊吓。你们这些丫头平日里都惯坏了,现在也不知道捡起来。”
安大娘子盯着时于归的视线,低下头不话,她性格软弱,今日也是被大郎君强逼着来的,现在公主这番话吓得她更是惊慌。屋内丫鬟连忙捡茶杯,又重新奉了一杯茶,这才退下。
“你,十年寒窗苦读,正路走了十年,偏偏一时想岔,惹了杀身之祸。更好笑的是,那个秀才好友因为举报他买官被提拔,做了秀才原本买来的官,那知府成公正不二的典范,提了京官步步高升,真是世事无常啊。”
时于归笑得直拍桌子,屋内只有她一人的笑声,下首四人面色难看,安大郎君神色阴霾,安二郎君神情讪讪。老夫人拍手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秀才白读十年书,活该被人骗,圣贤道理无一理解,血性男儿,寒芒色正,襟怀坦白都不懂,活该是个靶子。”
这话得犀利,丝毫不顾及别人的脸面,她眼皮耷拉,扫了地下几人,刻薄地道:“读书多是无情辈,得一点都不错,那秀才刻薄寡恩,卖女求荣,当真活该。”
“娘。”安大郎君遭不住自家亲娘这般戳心,忍不住求饶道。
“喊我做什么,我骂的是那个无情的秀才。”安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嘲讽道。
安老夫人神情淡淡地扫了两个儿子一眼,安家两个儿子,老大聪明不足,但心思居多,还算老实,老二性格浮躁,不知轻重,最爱惹是生非,偏偏又有些聪慧,这两个哪个都不是她自己亲生的,索性多年来教育早已弄清两人性格。
她和安泽一生无子,数十年前河南道战乱不止,逃来无数难民,这两兄弟当时饿晕在安泽车前,安泽心软便都抱了回来。都七岁看老,当年已经七、八岁的孩性格早已成型,安泽仁厚抱着以学止性的想法,多年来细细教育,也算略有成效。只是这几日,这两人也不知是被谁迷了心窍,非要和杨家结亲,主意正到几头牛也拉不回来。一生高洁的安太傅生生被气晕了两次,安老夫人见到他们更没有好脸色。
“是啊,那个秀才狼心狗肺,哪比得上两位郎君孝心,日上三竿还在一旁伺候母亲。”时于归给人戴高帽一点也不心虚。
这话的两对夫妻面色一红,不敢话。老二转了转眼珠,站起来开口道:“既然公主在此,我等不便久留,他日再来看望母亲。”
他一,其余三人纷纷起身退下。
“安二郎君,本宫记得你与海家关系最好,海家之前也有出好戏,二郎君不妨去问问。”时于归抬眉,真情实感地建议着。
作者有话要: 太惨了,要学习到十一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