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集会奇遇
千秋殿大门虽然还没开, 但公主顺着御马监的道从西城门出去的事情倒是传得飞快,长着翅膀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御书房内。御书房这几日忙碌得很,偏偏又安静得厉害,圣人的脸一天比一天阴沉, 尤其是千秋殿退回了圣人送去的糕点, 圣人那天骂了不少人, 尤其是操办丽贵妃丧事的娴贵妃,直接撞上火山口, 最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狗脾气。”圣人捧着奏折骂了一句。
王顺义弯着腰不话,眉目倒是舒朗了不少, 这几日千秋殿的动静可是他亲自派人去盯着的, 唯恐出了一点差错,这十几日下来也累得很。
圣人一本奏折看了好一会也没翻页,过了会又道:“之前生肌膏送过去没有。”
王顺义不敢话, 哪敢连着糕点一起被退回来了, 只得诺诺回着:“千秋殿里有雪凝膏, 还是年初的时候圣人亲自赏的。”
雪凝膏可是好东西, 太医院那边一年统共也就做了五瓶出来,其中四瓶在千秋殿里。圣人一听也就掀过这个话题。
屋内雕花鎏金烟笼在角落中冒出袅袅香气,白色的香雾朦朦胧胧, 整个御书房安静极了,门口来回的黄门内侍连脚步声都听不见,只有铜壶滴漏里的水发出规律又清脆的声音。千秋公主性格疲懒得很, 每日昏定省能踩着午食前赶来都已经是给面子了,每次来了后,一向寂静的御书房便彻底热闹起来。圣人表面上呵斥她不懂规矩,私底下睁只眼闭只眼。如今这样的热闹依旧十几日没出现了。
圣人盯着案桌前粗糙的龙尾石砚台叹气。时于归这次闭门不出完全是做给圣人看的, 原因多得很,一是怨他包庇杨家,二是恨他关了顾侍郎,三则是那日伤了她的心。他心里清楚,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也是后宫之主,心中考量不少。
“气性和她母后一样大,我若是不给杨家人面子,也不想想太子要遭怎样非议,内宫好歹是她掌管凤仪,若是办得不体面,还不是她不容人。”圣人放下折子不高兴地着。杨家这事可是太子殿下一力促成的,若是办得太凶,别人只会是太子不容人,丽贵妃到底是陪了他十几年的人,给点体面也是应该的。
王顺义见圣人不高兴,连忙弯腰劝道:“圣人多虑了,公主还,大了便明白了。为人父母哪个不是真心对孩子的。”
圣人哼哼几声不话,继续拿起奏折批阅着。
“岭南刺史送来的几筐樱桃,都拿去给她。好歹是个未出嫁的公主,天天和顾侍郎一起,出门也不来请安,真是无法无天。”
王顺义只是笑着,出门和陈黄门交代几句便继续站回到圣人边上。圣人捧着东边河南道递来的奏折仔细看着,上面详细言明高丽句皇室动荡,恐有战乱,脸上露出恍惚之色,喃喃自语道:“皇后忌日要到了。”
那边,时于归出门的消息也传到太子殿下耳中,时庭瑜一听是顾明朝出面带公主出去的,沉默半天,愤愤道:“把亲哥哥关在门外,对着顾明朝倒是舍不得,无法无天。”
时于归乘着顾明朝的马车倒是开心地出了宫,今日是集会,长安城有个半年大集,放在大暑过后的第一天,今年又和菩萨寿诞撞在一起,大街上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络绎不绝,酒楼内老板笑容满面地招呼着客人,二脚不沾地地在人群中游走。长安城内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像是长安城所有人今日都聚集在集会上。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争相比豪奢,朱雀大街步步是景,处处是人。
时于归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捧着胡饼,左舔一下右咬一口,高兴地见牙不见眼。身后的顾明朝手边也是提满了东西,糕点板栗玩具满满挂在左手,他右手护住时于归,不让她被拥挤的人群冲撞到。
相比时于归的兴高采烈,顾明朝可冷静多了,他只是微笑着注视着时于归的背影,眉目含笑,漆黑的眼睛透出温柔的色彩,深邃眼珠完全倒影着面前人的身影。陪着她从长河柳树走到湖面荡漾,只是一路看着便满心欢喜。
“啊,他会喷火啊。”时于归踮起脚尖看着人群中有人在表演,那道火刚一落下,拍手叫好声络绎不绝。
有个脸庞稚嫩的人捧着铜锣向着人群中走来,有人借机溜走,也有人送上一两个铜板,毕竟如今是太平盛世,今日又是好日子,给跑江湖的人一点赏无可厚非。
赏是民间表演特有的一种方式,不少班子都靠这个养活自己,时于归有模有样,等那个少年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豪气地撒了数十个铜板。那个少年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连忙磕头道谢,嘴里着吉利话,听得时于归笑眯眯的。
少年一跪一拜,脖颈间露出一条红色细绳,绳子模样奇怪,样式从不曾见过,在灰衣粗布间尤为显眼。
时于归等少年转了一圈后便挤上去问道:“你这个样式倒是新奇,哪里来的。”那绳子新旧交错,尺寸均匀的地方依次都留着一个红色的花结,样式繁琐。
少年还记得她出手豪爽,闻言,握住脖颈间的红绳,对她笑眯眯地着:“贵人有所不知,这是南边的东西,叫长命结,一个结代表一岁,是长辈对晚辈一节一岁,岁岁平安的寓意,传也有消灾避邪的作用。”
这个是每年生日都要重新编上去一个的祝福,如今少年已经十三岁了,这个花结便是十三个,新旧交加,有几个甚至磨破了表面,明有人时时摩挲着。
时于归惊讶地看着那个红绳,她也只是觉得眼熟,没想到还有这种讲究。倒是一旁的顾明朝开口道:“你是南方人?口音倒是不像。”
“我是师傅从南方捡来的,走南闯北哪有什么口音,能混口饭吃才是最好的。”少年无所谓地笑着,师傅捡到他的时候是下着大雪的冬天,他也不过三岁,什么都没有,惟有脖子上挂着三个红结的红绳,自此便开始跟着戏班子在江湖上飘零。
能找一个愿意庇护他的大人也算是一件幸事。
时于归心疼地放了一锭银子,挥了挥手阻止了少年连连磕头的架势,听到不远处传来惊呼便顺势跟着人群挤了过去。
身后的顾明朝皱着眉,扭头看了一眼少年,见他和一个粗壮矮的男人在话,男人摸了摸他的头,脸上有些沉重。
“哇,他手放在油里啊!”时于归拉着顾明朝的袖子,兴奋地挥着,拉回他的注意力,不可思议地喊着。皇宫每年大宴表演大都高雅华丽,时于归哪见过这种民间表演,心中大为惊奇,见哪里都是新奇的,张着嘴发出惊叹。
人群中紫脸大汉伸出手来,放在胸前前后翻着,任由群众量,而他的面前则是烧着一锅滚烫的沸油,光照下甚至能看到白烟升起,再见那人双手一拍,直接伸到沸油中,而他面不改色,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时于归看得心满意足,又是散出去不少钱财,这才向着下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两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穿过一整条街,人也逐渐变得稀少起来。
顾明朝带着她来到一颗百年老树的背后,老树年代久远,纠结的树根都能当做一个树墩,时于归一点都不计较,一屁股坐在树墩上,眼睛亮闪闪,脸颊红扑扑,意犹未尽地着:“好热闹!”
“那个人踩在这么高的竹竿上!”
“猴子好听话啊,那个蛇倒是好可怕。”
她得起劲,双手挥舞兴高采烈地比划着,顾明朝温柔地注视着她,不论她什么都是含笑点头应和着,又黑又亮的眼珠在高悬明日下闪着耀眼的光泽。时于归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心跳微微加快。
她想:顾侍郎的眼睛真好看。
“我……我饿了!”时于归移开视线,欲盖弥彰地着。虽然刚才一路上都在吃,但嘴巴闲不住的时于归还是想吃东西。
顾明朝点头,柔声道:“富贵楼新出了几个菜色,正好可以去尝尝。”
时于归眼睛一亮,顿时笑得眉眼弯弯,眼底的红痣在柳枝下越发鲜艳,层层柳枝围着微风轻轻晃动,拂过时于归的发梢眉尾,温柔可爱。
一直注视着她的顾明朝心中发软,见她眉宇间郁结之色一扫而空,心中欢喜无限,又见她吃的嘴角都是,便伸手抹去时于归嘴角的一抹红糖痕迹。
温热的手指轻轻抹过细腻的嘴角,像是柔软枝条温柔点过湖面,湖面立马荡起层层涟漪,湖面金光闪烁,连湖底下的鱼都羞的遁走了。
时于归像是飘忽在空中的风筝,在浩瀚无边的空中随意飘忽着,毫无着陆的痕迹,耳朵都飘飘然,连隔壁的话都像是从远方传来,心里无一刻不是在发昏。
“之前是算不写了,有事……不过这就是最后一本了。”
“下本的价格下本……我先不写……对,有事联系。”
“不行不行……我是我,红杉记是红杉记……”
一直神思缥缈的话本爱好者时于归突然被拉回神智,满脑子缱绻艳丽的思绪都瞬间被突如其来的红杉记塞满。她抬眼向着隔壁扫去,只看到一角青色衣角。
——我是不是发现大秘密了。
时于归脸上表情一顿,拉着顾明朝躲在树后,心翼翼挪动这,朝着出声的地方挪去,探头探脑的模样像一只猫,只见她摸到柳树边缘,探出脑袋看向话的地方。
“不了,我先走了。”青色衣衫的男子把一本蓝色册子扔到对面人的怀里,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拢了拢袖子便算走了。
日光下突然暴露在时于归面前的侧脸让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倒吸一口气。
——孔谦方!
“站住!”时于归突然出声怒斥。孔谦方吓得头也不敢回,像是被踩了尾巴,撒腿就跑。时于归则像炮弹一样直冲他而去,那架势气势汹汹,那模样活像猫追老鼠。
顾明朝摇了摇头,紧接着追了上去,还好这里人群并不多,不然铁定得引起慌乱,他跟在两人背后想着:我竟然还比不上一本话本。
炸毛的时于归紧咬着孔谦方,孔谦方仗着地势熟悉,飞快拐到一个巷中,时于归像还没学会拐弯的猫,和一个迎面走来身穿麻衣的女子“砰”地一声撞上。
“心!”顾明朝瞳孔一缩,飞快跑到时于归面前,扶起她。
“你没事吧。”时于归没想到会撞到人,尴尬地着,她伸手要去扶起那个女子。只见那个被撞到的女子以手掩面,匆匆起身离开。那人动作匆忙,顾明朝无意间看到那人面容姣好,而且眼角有一点红痣一闪而过。
他眉头微微蹙起。
作者有话要: 这一张写了三遍,差点写弃坑了,每次写得感觉都不一样,越写越没有第一版的好,第一次电脑死机,第二次手机备忘录闪退,最后一次花了一个时才赶上我的全勤!!!啊啊啊啊啊!!!然后淘宝开始抢东西又抢不过人家,把我凑好的价格全乱了,真的好气啊,一点都不想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