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沅芷逞了口舌之快后极是得意。她也断然不会把卿卿放在眼里。她与楚卓的婚约虽然还没放到明面上, 但那早已是俩家人默认的了。

    “姐看她傻眼了吧, 她算个什么东西，以为世子对她新鲜两天就厉害了？等姐嫁过来那天，她一个的侍婢，那还不是收拾了她就收拾了她！”

    魏沅芷嘴角一动，极是不屑。

    “走, 去王妃那。”

    “是, 姐。”

    丫鬟变着声调附和着主子的心情。

    魏沅芷来了快一个月了, 每日都会去陪伴姨母。姨母与她母亲交好，从一起长大, 也甚是喜欢她。她占着天时地利, 还怕那个卑贱的卿卿，自己一定要踩死她！

    想着, 正得意的走着，这时见栖凤轩的大丫鬟珠儿带着两名丫鬟，急匆匆地过来，四处望着, 魏沅芷停下了脚步，高声地招呼了那珠儿一声。

    珠儿瞧见应声过来拜见, “魏姐好。”

    魏沅芷笑了笑，问道：“珠儿姑娘这是去哪啊，这般匆忙？”

    珠儿恭敬答话, “奴是出来寻卿卿姑娘的。”

    魏沅芷一听“卿卿”这俩字, 就厌烦。

    “喲, 还得劳烦珠儿姑娘亲自出来寻了，这卿卿姑娘好厉害，来了两个多月就压在大丫鬟珠儿姑娘你的头上了呀，那日去栖凤轩，我看，她明明就是女主子的样子啊。”

    珠儿礼貌地笑了笑，这魏姐是什么身份珠儿又岂有不知之理，来日她便是那栖凤轩的女主子。

    卿卿名义上是侍婢，但这通房侍婢又自然和普通侍婢不同。况且世子迷恋她，别人不知道，栖凤轩的人还能不清楚。珠儿自然要至少把卿卿当做世子侍妾敬着。

    此时魏姐话酸，也意欲挑拨，珠儿自然是也听得出来，眼下她是答什么都不对，于是便索性不答了。

    “魏姐，王爷派人来叫卿卿姑娘，那边颇急，奴不敢耽搁，这就告退了。”

    “王爷？”

    魏沅芷一听，秀眉一蹙，一把就拉住了那珠儿，“怎地是王爷要找那穆卿卿？”

    珠儿应声，恭敬点头。

    魏沅芷心下奇了，“王爷找她做什么？”

    “和忠是顾刺史要见她，具体奴就不清楚了。”

    “顾……！”

    魏沅芷更惊了。刺史顾祁渊谁人不知道。那是当今太后的亲外甥，在幽州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顾家乃开国功臣，在大梁根基蒂固，那顾老太爷与先皇是八拜之交，昔年在战场上救过先皇的命，是大梁第一个异姓王。

    顾祁渊是顾老太爷的嫡出长子，当年是和他父亲一起跟着先皇的，此人声望极高，手握众兵大权，据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京城的安王是他的亲弟弟，原本那安王之位就应该是他来世袭的，但当年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他连王都不当了，毅然决然地走了。

    魏沅芷记得一次偷听到她爹爹和她兄长：这普天之下，当今圣上最为忌惮，做梦都想杀了，但却分毫不敢触碰之人就是这顾祁渊。

    可顾祁渊找那个贱婢干什么？八竿子不到的吧！

    她想着也便松开了那珠儿，珠儿恭敬行礼，而后告退，匆匆走了。

    魏沅芷想的头大，“哎呀”一声，不耐烦，也不想了，向一旁丫鬟吩咐道：“去，想办法给我查看，顾刺史是什么事儿找那个贱人！”

    “是。”

    丫鬟轻声领命。

    魏沅芷眼睛一白，暗道：她就不信了，还能怎么，那个贱婢还能和顾刺史攀上亲戚是怎么！

    **************

    魏沅芷在她连世子的妾都不配呢。

    她的话与那常司琛的话大意一致，不过就是一个在客气的讽刺她，一个是在不客气的讽刺她。俩人也都认定了她来日会走投无路。是啊，像她这般要钱没钱，要家室没家室的女子，在后宅大院中的确会活的很艰难。

    但他们都错了。她本也没想做什么妾。她与楚卓的关系也就好比交易。不过显而易见，当俩人和平分开的那天，魏沅芷会笑成什么样，定会到她面前讥讽她一番。那常司琛又会怎样，他一定不会放过她。前世他都没放过她，更何况今生她还得罪了他。

    留也没好事儿，走也没好事儿，卿卿心在颤抖，但觉认父势在必行，但心中又是那般的没底儿。念及此，她再度想起那字条，也不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她想着，扶起月，帮她拍着身上的灰尘，这时听见了珠儿的声音。

    “卿卿姑娘！”

    卿卿循声望去，只见珠儿快步奔来，“可找到你了，王爷身边的和忠来了，顾刺史要见你。”

    “唔……！！”

    卿卿的心登时一抖，浑身也都跟着颤了起来，胸口“咚咚”狂跳，激动的不出话，更是难以自制，眼泪都来了。

    珠儿自然感到了她的异常，不过也没多想什么。她听到这消息都很震惊，更何况是卿卿本人。

    “姑娘，快些走吧，已经好半天了，别让王爷和刺史大人久等了。”

    “好……”

    卿卿应着，嘴唇直颤，紧紧地攥住了手。

    娘成功了，她们成功地引起了顾大人的注意，顾大人真的来了。

    她耍了手段，现在在用另一种方式还原前世。

    那个顾大人真的会是她父亲么？又，真的会认她么？

    卿卿使劲儿眨了下眼睛，驱散眼泪，抬手蹭了蹭脸儿。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着珠儿返回的栖凤轩，又是如何跟着燕王派来的随从和忠一路去了中院蓬客堂。

    一路上，那和忠看出了她紧张，和她着话，帮她分散注意力，也不断地在安慰她。卿卿连连点头，应声，但其实心底根本什么也没听，只是一路胸口狂跳，腿儿都软了。

    渐渐临近蓬客堂，尚在其外，卿卿便听到了楚卓和两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个深沉有礼，只间或那么一句两句。

    前世虽然她只听见顾大人过了三四句话，但那声音她至今也记得，眼下听到那堂中的声音，就更是紧张害怕，胸口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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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客堂中，燕王楚修远四十多岁，坐在正位上。

    他肤色古铜，一身深紫色绸缎，虬髯伟干，眉目有神，笑声爽朗。楚卓一身淡黄色绫罗长袍，面如傅粉，唇红齿白，负手，长身玉立在他身旁，正与那其下的刺史顾祁渊着。

    顾祁渊深衣玄发，表情很淡，时而笑笑点头，上那么一句两句。

    三人聊得是题外话，笑笑，等着和忠带人过来，两展茶的后，外头终于传来脚步声。

    和忠在门旁恭敬地道：“启禀王爷，侍婢卿卿来了。”

    “快请进来，给顾刺史瞧瞧。”

    燕王极是爽朗。楚卓听得人来了，抬眸瞅了一眼门口，停下了，不再话。

    顾祁渊心中登时翻腾起来，但他向来喜怒不行于色，性情极冷，旁人倒是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

    三人几乎同时瞧向了那门口。

    不时堂门开启，和忠掀帘，姑娘被引进。

    仅仅是垂头，一半的脸庞，但那顾祁渊眼儿一看，胸口登时一紧，使劲儿地攥上了手，瞬时眼睛便朦胧了。

    眼前少女一身淡粉色对襟襦裙，妩媚娇艳，倾国倾城，竟然当真与文心长得一模一样！

    顾祁渊嘴唇嗫喏动了几动，又动了几动，却是没出话来，他活了快四十年，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

    那燕王亦是一惊，让人不易察觉地微一眯眼，抬手摸须，心中生疑。

    屋中三人自然只有楚卓无知无觉，瞧见少女只心中暗道：她好像在他走之后换了衣服。

    卿卿是换了衣服，在后花园中寻找红玉之时弄脏了衣服，便自然换了下去。

    她此时脑中“嗡嗡”直响，注意力也不在楚卓身上。全在那顾大人这儿。但觉自己好像一点也不能思考了，她强忍着内心悸动与激动，安抚着自己，也不断地给自己气。

    来的路上，她只觉得心要从口中跳出来了般，但好在一路的准备，进了来后，却是麻木了，也好像没那么怕了。

    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都是她的计划，她一定不要乱了，一定要稳住啊！

    适才虽然只有一瞬，但她看到了顾祁渊眼中转瞬即逝的泪水，一切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是他，是这个男子，也是这个模样。

    屋中，瞬时，空气便仿佛凝结了一般。

    卿卿起十二分精神，虽慌未乱，这时缓缓低身下拜，“卿卿拜见王爷，拜见世子，拜见大人……”

    姑娘声若蚊吟，依次换了方向，朝着三人拜去。

    却是她这一声问候，使得那燕王和顾祁渊都回了神儿。

    燕王这时朗声笑道：“人来了，顾刺史瞧瞧，有什么想问的，问便是了。”

    顾祁渊强忍下心中悸动，恭敬回礼，也终于张开了口。

    “姑娘，你姓什么？”

    卿卿转过头去，对上他的眼睛，声音依旧柔弱，低不可闻一般。

    “回大人……我随母姓穆，名叫卿卿。”

    顾祁渊一听那个“母”字，心更是一缩。

    “你母亲是谁？人在何处？”

    “回大人，我奶叫穆云娘，薛合薛员外是我的表姨夫，母亲云娘现下正是寄住在薛府。”

    与前世一模一样，那晚，那顾大人便也是问了她这三个问题，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

    卿卿正想着，但听对方开了口，声音却有些颤抖。

    “你，生于何年何月？”

    卿卿心直颤，强忍着，缓缓地张口，“回大人，我生于，惠钦三年，腊月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