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识破

A+A-

    顾祁渊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的燕王府, 文心的一颦一笑,与那卿卿姑娘的脸儿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他眼前。俩人若容貌, 几乎是一模一样,虽神态与性子不同, 整体看来却也足足有八分的相似。

    顾祁渊对文心记忆甚深, 那女子十五年来, 几乎每天都会在他脑中出现几十次, 甚至几百次。

    秋风吹动他的衣衫, 吹散他眼中夺眶而出的泪。他返回车上,立刻便向侍从吩咐道:“去薛合府上, 我, 要见那穆云娘。”

    ****

    一切与前世差别不大, 顾大人只问了卿卿那四句话便没再问下去。卿卿知道缘由,她她有母亲,便把这谈话终结了。

    但顾大人一定会去见她的母亲云娘, 若没料错就是他回去的这个下午。

    今生再度与他见了,卿卿更加确定, 顾大人很在意文心公主, 那也必然在意她与其相像之事, 所以他一定会调查她。

    此, 正是卿卿所希望的。

    少女心潮澎湃,被送回栖凤轩的路上, 脑中不断浮现着那顾大人的脸庞, 双眸中一次次涌现激动的眼泪, 她也好想知道,他,真的是她父亲么?

    ****

    楚卓并未陪同卿卿一起返回,在顾祁渊与卿卿相继走后,又陪父亲随意聊了几句才告辞退下。

    返回途中,阿宁相陪,很是兴奋,边走边问道:“世子,顾大人为何要见卿卿姑娘啊?还有,顾大人……哎呦!”

    他话还没问完,岂料楚卓抬手便在他脑袋上了一下,“那般好事儿,什么都想知道,与你有关系么?”

    阿宁吃了痛,揉着头,当真猝不及防,嘿嘿笑了两声。

    “阿宁多嘴,阿宁多嘴,该该!”

    他着笑呵呵地自己了自己一嘴巴。

    楚卓睨他一眼,没理他,向前走去。

    “诶,世子!”

    阿宁赶紧跟着,边走边想:太突然了,这怎么毫无预兆,世子生气就生气了。

    他刚想完,这时听得身后有人唤道:“三弟……”

    楚卓闻声止步,与阿宁几乎同时回眸,只见远处男子一袭雪白长袍,风度翩跹,温润如玉,遥遥地过来,正是大公子楚辰。

    楚卓等了他一会儿,那楚辰过来,彬彬有礼,道:“三弟,听顾刺史适才来了。”

    “啊。”

    楚卓应了一声,“兄长怎知?”

    楚辰笑了笑,“巧了,我适才回来,正好遇见了刺史大人。三弟,那……那他找卿卿姑娘做什么?”

    “是有人她是他挚友遗孤,过来看看,问几句话。”

    “哦?那卿卿姑娘是顾大人挚友的遗孤么?”

    楚卓摇头,“我不知道,他也没。”

    楚辰“嗯”了一声,若有所思,而后又问道:“三弟刚刚,可见那顾刺史有何异常?”

    楚卓连想都未想便道;“没有啊,有什么特别?也没什么异常。”答后又抬头瞅了楚辰一眼,有一搭无一搭地问道:“兄长何出此言?”

    楚辰道:“是这样,我适才回来之时,正好遇见了顾刺史离开,但觉他和往日不大一样,却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楚辰适才见顾祁渊,与之恭敬问候,但却不巧看到了他眼中转瞬即逝的泪光。那顾祁渊性子寡淡,为人深沉,性情最冷,亦是喜怒不形于色。楚辰见了,这才好奇,而后随便一问,却听他见了卿卿,这便在意起来。

    楚卓笑了,“兄长看的可真仔细啊!我没注意,也没觉得他有何不同。”

    那阿宁听着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的。

    他适才一直在门口候着,这两个月来与卿卿交好,走的颇近,也是因为那刺史见了卿卿,故而格外关注。所以,其实他也看到了,但觉那顾刺史今日和往常确实不大一样。

    阿宁当下听大公子也如此,便更确定了自己的感觉,不过也奇怪了,世子竟然没注意到?

    楚辰点头,“如此,无异便好。”

    “啊。”

    楚卓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而后问道:“兄长可还有别的事儿?”

    楚辰摇头,“并无了。”

    楚卓道:“那我便走了。”

    楚辰微笑让路。

    楚卓嘴角轻勾,人这便走就走了。

    ****

    阿宁随着世子返回寝居,世子叫他伺候了宽衣洗澡。而后丫鬟端来饭菜,他吃了一点,天一擦黑儿,就睡了。

    卿卿抱着兔,坐在屋中,朝着窗方向张望一眼。适才楚卓回来,她去接他了,本还以为他能就顾大人的事儿和她点什么,但他非但什么也没,却是连瞅都没瞅她一眼。

    姑娘又朝着他房门望了望,这时见阿宁走了出来。

    阿宁看见了她,笑了笑,而后过来,“世子睡了。”

    “唔,这么早。”

    楚卓可是常常一折腾她就折腾半宿那种,像这种夜幕刚刚降临就睡了,几个月来,还是第一次。

    阿宁点头,这时想起那会在蓬客堂,问道:“顾大人找卿卿姑娘,到底所谓何事呀?”

    卿卿知道阿宁把她当朋友,是出于关心才问,但此时她也不能什么都与他讲,于是便只道表面的,“就是问我姓什么啊?母亲是谁啊?在何处啊?还问我生辰,好奇怪的对吧。”

    阿宁听着点头,“哦,这样啊,是有点奇怪,诶?那卿卿姑娘,你可见顾大人在堂中有何异常了么?”

    卿卿摇头,“我太紧张了,却是没注意,怎么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

    阿宁摸头笑笑,也便转了话题,没再问此事。

    ****

    正房中,楚卓躺下的倒是早,但并没睡着。

    转眼夜幕初降,旭晟来了。他没睡也便起了。

    少年一袭白衣,月光淡淡,柔柔的,如流水一般。他长身玉立,墨发垂下,修剪着身前的两珠甘蓝玉竹,但听旭晟道:“世子,有消息了。”

    那日放了秦荆之后,楚卓画了一张卿卿的画像交于旭晟,叫他找人去东域探这画中人是谁。旭晟派出了得力可靠的部下,去了那东域,但人没用到东域,画中人便被人给认了出来。

    旭晟颇是激动,“世子猜猜,简直不可思议,那卿卿姑娘竟然是像……”

    “好了。”

    旭晟刚要出最关键的,却突然被世子拦下,一时间顿时一脸蒙。

    “世子?”

    楚卓有一搭无一搭,“爱像谁像谁。”

    “唔……”

    旭晟登时更蒙了,但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听世子问道:“就此事?”

    旭晟点头应声。

    “那回去睡吧。”

    他着,丢下剪刀,人便转身回了卧房。

    旭晟虽蒙,但赶紧领命,退下了。

    ****

    楚卓不用别人告诉他那穆卿卿像谁,他已经知道了。

    非但知道了,还猜到了别的,因为他早在认识穆卿卿的第一天里便派人探了她的全部底细,更是知道她并非穆云娘所出,不过是那穆云娘的养女罢了。

    ****

    魏沅芷睁圆眼睛,仔仔细细地听着丫鬟探来的消息,脸上逐渐浮现出满意的笑来。

    “所以,顾刺史不过就是来问她几句话,看看是不是传言中的,他故友的遗孤?”

    丫鬟笑道:“对,仅此而已。”

    “而问过后便没了下文,也就是她根本不是?”

    “是呢,姐。”

    魏沅芷嘴角一动,满脸轻视,“呵……我就么,她还能和顾刺史攀上什么亲戚不成,做梦吧!她哪有那福气,不过是贱命一条,如蝼蚁一般。”

    “是啊,姐。”

    魏沅芷瞟她一眼,“去,探一下,明日世子出门了,过来告诉我。”

    丫鬟会意,满脸兴奋,笑的谄媚。

    “是,奴知道了姐。”

    ****

    楚卓第二日上午还是去了军营办事,临行前看见了出来相送的卿卿,但也只是斜睨了她一眼,什么都没。

    卿卿暗道:前天晚上他还那般对她,昨早更是粘腻,没够地亲她,好像粘在她身上走不了似的,这转了一天又这般态度,甚至比前些日子更差,倒仿佛像是回到了她装病之前那样了,果然是个阴晴不定的混蛋,不过好在,她就要离开他了。

    一想起离开他,卿卿攥起了手,心中极是兴奋,眼下就看娘亲的了!按理,俩人应该已经见过面了吧。

    哇!娘买的那批药草也马上就要涨价了,到时候她脱离了楚卓,又能有钱,还有顾刺史的庇护,从此衣食无忧,简直太美了!

    卿卿咬住嘴唇,忍不住笑,心情大悦,这时摸着兔,又想起了那红玉,于是再次去同丫鬟去找了一圈,可惜依旧无果。

    卿卿暗自叹息,现下一切,美中不足,就差这块红玉了。

    念及此,她便想起了那魏沅芷,心中暗道:那姐真是太讨厌了!

    曹操,曹操到!卿卿仿佛刚想完,便见月洞门外走来四五个人,为首那人一身艳丽襦裙,满头步摇,扮的花枝招展,正是那魏沅芷。

    卿卿登时心中厌恶不已。那姐嘴角带笑,一步三摇地走进院中,朝着卿卿而来,阴阳怪气地道:“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

    来者不善,卿卿岂有不知之理。

    姑娘不睬,转身就要回房,但刚动两步就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却是那魏沅芷手下那四个丫鬟快步过来,将她围了起来。

    “走开!”

    卿卿走哪,那几个丫鬟便截在哪。

    魏沅芷嘴角一动,慢悠悠地随后过来,“哟,急着走什么?聊一聊啊,是没什么好事儿和本姐炫耀么?哦,不,有个好事,听昨日顾刺史见你了,你差点成了顾刺史挚友的遗孤,攀上高枝儿是么?攀上了那可是厉害了,呵……可惜啊,没福的就是没福的,贱命的也就是贱命的,想得美,还挚友遗孤……我看你呀,就应该是个穷的揭不开锅的,被迫流落风尘的可怜儿,哎呦,真可怜啊,咯咯咯……”

    她着掩嘴笑了起来。身旁的四个丫鬟也都附和着笑。

    卿卿攥起手,眼圈一红。

    魏沅芷笑过,白她一眼,仰头不屑道:“人啊,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给自己留条后路,自己自己的脸,可不是不要脸了。和顾刺史攀上亲戚,那可不是你这种贱婢能想的,昨天是不是突然间乐死了,以为自己要飞了?现下失望了吧,真可怜啊!我告诉你呀,以后,更可怜!”

    她着又笑。她笑,身旁的丫鬟便陪着她笑,时而还附和两句,却是够了,一脸得意,大摇大摆地带人走了。

    卿卿抬手使劲儿擦了下脸儿,讨厌眼下这人,登时更想快点离开了。

    ****

    前一天清

    云娘接到顾祁渊相邀的信,瞬时眼泪儿都来了。

    她和女儿成功了,女儿能认了生父,她是真的为孩子高兴。看过信之后,她便回到房中,把昔年那包着卿卿的襁褓拿了出来,看着其上的修竹,那浓浓的南疆湘国绣风,抚摸着它,一遍又一遍。

    襁褓中有一个锦袋,那锦袋中装着一片树叶状的白玉,一看就价值连城,但她昔年就是再走投无路,也没当了它。

    因为云娘心中知道,这是女儿的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她到死也会替孩子保存完整。此时拿出再看一遍,妇人哭着笑着,擦了擦眼泪,将那襁褓叠好放回原处,带上了那锦带中的白玉,等待用时。

    当天上午卯时,她便出了门,前去赴约。

    宝儿送着母亲,笨拙地叮嘱了几句。云娘摸了摸儿子的头,“别担心。”

    而后,妇人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