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合一

A+A-

    张嬷嬷在裴行韫回到院子后不久, 就提着食盒寻了过来,上下仔细将她量了一翻,见她虽瘦了些, 气色倒还好, 便放下了些心。

    她朝四周瞧了瞧,才心谨慎的道:“京城府里来了人,是给大都督定下了一门贵女。这府里上下都传遍了, 好多人伸长脖子等着瞧你热闹。唉, 你瞧这一天天的。”

    裴行韫在下了马车时便听到了粗使婆子不心的嘀咕, 这种不心前世她听得太多, 早已心知肚明。

    想到闵冉在马车上对她的话,回到府里又听到这般的消息, 令她只觉得又想笑又疲惫不堪。

    都这女人一辈子,投对了胎有个好出身,运气再好些遇到真正疼爱儿女的父母,真正行大运, 还是得遇到一个良人,能尊着你护着你。

    要是以前,裴行韫会觉得自己是前世修了福报,这世才会如此幸运。

    可自古以来福祸相依, 这女人从一座院子搬到另一座院子,生死富贵都系在一个男人的良心之上,这样的福气不要也罢。

    闵冉虽先前生气而去, 现在他对自己还在兴头上,就算气也不会气太久。

    京城府里安排下的亲事,他遵不遵从还难,可京城府里始终是他的长辈, 就算他离得再远,为了以后的前程,也得顾忌一二。

    “这些子事我现在都不会去操心,急不来也求不来,且看着吧。”

    裴行韫不在意的笑了笑,拿出手里准备好的包裹递给张嬷嬷,“嬷嬷,这些是我从外面买来的一些玩意,你带回去替我给送给平时相熟的嬷嬷丫鬟们。”

    她又另拿了一个包裹递过去,“这是我给你与蓝备下的,你帮我一并带回去,待我略规整安置好再来寻你们话。”

    张嬷嬷伸手接了过去,却深深叹了口气。“蓝那丫头,真是,我都不知该如何跟你才好。”

    裴行韫眼神微凝,难道是蓝家人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你离府没两天,那丫头见下雨了天气愈发冷,心下担心便悄悄寻到了她爹娘住的地方,谁知被她哥哥瞧见了。

    这下可了不得,她那不成器的哥哥见到妹妹居然穿金戴银,以为她撞了了不得的大运,便巴结着她不放,要她拿出银子来养家。哪怕她再三推脱自己只是一个下人,可那一大家子吸人血的还是不肯放过她。”

    张嬷嬷越越生气,“蓝无法,回来还寻我借了些银子送回去,可她那一家子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拿到银子很快就花天酒地用没了,又舔着脸寻到了府里来,蓝生怕闹开,又四处借了些银子给他们才发走。”

    “这有一就有二,一次次上门来闹,青河大管事找蓝去训了话,那丫头也是笨,你的身契不是还给她了么,她便收拾了下包裹自请回了家,我这简直拦都拦不住。唉,回去后没几日,我实在放心不下找上了她家,你猜怎么着?”

    裴行韫心里微沉,神情一凛脸色微变了变,她有那般的家人父母,只怕她难落得一个好。

    “她爹娘将她卖给了一个孙子都与她一般大的乡绅做继室,你这都是什么狼心狗肺的家人?更可恨的是她全家都因此抖了起来,吃香喝辣不,就那么个破地方,父子俩居然还买了个妖妖娆娆的丫鬟回去伺候,这一传出去啊,简直全江州的人都特意跑上门去看稀奇。”

    “亲事定在什么时候?蓝同意了吗?”

    张嬷嬷恨恨的淬了一口,“是冬至过后就发出去,蓝就知道哭,早已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可这又有什么用。”

    裴行韫想了想,凑过去低声与张嬷嬷商议了好一阵,才提着食盒回了院子。

    没多久闵冉也回来了,裴行韫在屋内都能听到他急匆匆的脚步声。

    只听他冲进自己的正房,没多时脚步声又起,她的门帘一下被掀开,他黑着一张脸大步走了进来,站在她面前死死盯着她看。

    裴行韫站起来对他曲膝恭敬施礼,只见他一挥袖,冷哼一声。

    “每次都要我来寻你,为什么你不主动来寻我?你是不是根本一点都不在意我的感受?”

    裴行韫心里霎时无名怒火乱窜,她死命的咬牙才忍住了没淬他一脸,淡淡的道:“大都督,还没有恭贺你定下亲事呢,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拿得出手的,就给你行个礼吧。”完她又深深一曲膝。

    闵冉一愣之后,滔天的怒火差点没将屋子点燃,他恨不得掐断她的脖子,可又下不了手。

    直气得飞起一脚将塌几踢得翻了几圈,撞到屋角的香炉上,铜质大肚香炉被撞得在地上翻滚,香灰撒得到处都是。

    “京城里派人来又如何?皇帝的圣旨我都不怕,还怕京城里来人?你不要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不开你,所以恃宠生娇抖了起来?”

    裴行韫听到恃宠而骄,心里涌上阵阵悲凉,她定了定神,再抬眼已是神色平静。

    “大都督,我从未敢心生妄念,你对我的好,我又非石头岂能不知?可是这些好,我一直都受之有愧,更兼害怕。”

    闵冉紧紧抿着嘴,眼神晦暗不明,“你既然得知我对你好,又为何害怕?”

    “你让我做你的女人,做你什么样的女人?为妻还是为妾?我心中无甚大志,只愿能吃饱穿暖,平平安安能活到老。”

    闵冉觉得自己心头涌上阵阵痛意,她心里的愿望中,居然没有将自己考虑进去,气得大吼道:“不管是妻还是妾,我后院只有你一个女人,以前没有,以后也只有你一个!难道我还不能护你平安?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护你平安?”

    他越越生气,难道她有了别的男人?想到这点他就暴怒得直转,“谁,谁能护着你?我砍了他!”

    裴行韫只觉阵阵无力,她没好气的道:“我成日关在府里,就算跟你出去了一圈也单独出过门,我去哪里寻一个别人出来?”

    闵冉一下轻松起来,他眉目舒展,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

    “你是我的女人,也只能是我的。”

    裴行韫咬了咬牙,想了想又泄了气。

    跟这么个胡搅蛮缠的狗男人有什么好生气的?何况你就算气死了,他还不清楚你为何在生气。

    “唉,大都督,你听我仔细好不好?”裴行韫拧眉看了一眼满屋子的灰,“屋子里脏,你先等等,我收拾清扫一下再话,省得也弄脏你的衣衫。”

    闵冉哪耐烦等,当下便捉住她的手往外拖,“去我正房,反正迟早你都要住进去,这里且不去管它。”

    裴行韫气得直想踹他一脚,心下发誓一定要将他的这个暴脾气改过来。一生气就乱砸东西,这次是案几,下次他要是更气,还不得直接将她砸出去?

    “大都督!”裴行韫一声娇叱,言语中三分怒气三分撒娇更兼一份抱怨。

    “整个大都督府都是你的家,你砸哪里按我都管不着。可你既然让我住了进来,这里我就大胆私下当做了自己的地盘,你冲进来二话不就砸,是不是你将我放在心上,这些也都是假的,不过是你在哄骗我的话?”

    闵冉瞧着裴行韫委委屈屈又娇娇滴滴的控诉,心里软成一团,忙举手发誓:“我要是有半点谎言,叫我不得好死。好好好,就在这里话,我去叫人进来收拾。”

    裴行韫眼珠子转了转,她软声道:“你我好不容易能会话,又叫了不相干的人进来。算了,先让人进来收拾后再吧。”

    闵冉顿住,她这是要让他收拾么?他可是威风凛凛的大都督,从未做过这些粗活,这也太不像话了!眼睛一瞪正要发火,可一瞧她泫然欲滴的双眼,一腔怒气又熄了火。

    “好好,我来我来。”闵冉让进来的粗使婆子将抹布扫帚放下出去,不情不愿拿起扫帚胡乱扫了起来,这下手没轻没重,弄得屋子里烟尘乱飞。

    裴行韫哪能真正让他做这些事,只是想治治他的坏脾气,被呛得不断咳嗽,忙挡住口鼻道:“别了别了,还是让人来收拾吧,你快出来。”

    闵冉也被弄得灰头土脸,尴尬的放下扫帚随着裴行韫走出屋子,拍了拍身上的灰道:“洒扫有什么难的,我再试几次就会了。”

    裴行韫斜了他一眼,叹道:“我被你那一脚真真是吓得魂都丢了一半,我想要是那一脚踢到人身上,那还不得当场没了命?”

    “我怎么会踢你?你惹我这么生气我都没有动你一根手指头。”

    “就算你不是要踢我,可这样子也让人害怕。要是一直怕你,就再也对你亲近不起来,因着怕你对你百依百顺,并非是出自于真心。你难道想这样么?”

    裴行韫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闵冉,笑着道:“我们去后院走走,今日还不算冷,要是再冷些,怕是要下雪了。”

    “我不会你,你不要害怕我。”闵冉随着她沿着径往后院走去,无比郑重的强调道:“我想娶你为妻,很想。可现在还不行。”

    裴行韫侧头不解的看着他,只见他神情落寞,满身的惆怅。

    “我很就到了军营,由舅舅一手带大。外祖父母去得早,舅舅就只有阿娘一个亲人,当年曾祖母还在,做主替阿爹定下了阿娘。舅舅为了阿娘在婆家过得好,替阿娘置办了许多嫁妆,几乎是十里红妆嫁到了闵家。”

    闵冉顿了一下,讥讽的笑了笑,“闵家早已外强中干,穷极了,靠着阿娘的嫁妆日子才好过了些。祖母与曾祖母不合,阿娘嫁进了闵家后,开始有曾祖母护着还能好过些,可曾祖母毕竟年岁已高,没多久就一病不起去了。

    这下阿娘落到了祖母手里,受尽了磋磨,祖母将她娘家侄女接进了府里,着各种旗号进去阿爹的院子,成日与他厮混在一起。

    阿娘为了我一直假装看不见这些,祖母还是不满意,成天挑剔阿娘的规矩,在她面前立规矩一站就是一整天,没多久阿娘撑不住也病了,这一病就再也没有好起来。”

    裴行韫心里叹息,这婆媳斗法,倒让他阿娘夹在中间难以做人。这时候要是男人还混账,那女人更是苦上加苦。

    “在阿娘去了不到一个月,阿爹就娶了那个女人为继室,过了六个多月就生了个儿子,对外是不心摔了一跤早产了。”

    闵冉嘴角的嘲讽愈发浓,“以前我不懂,后来我在话本上看到了,这女人都是十月怀胎,早产的孩子都羸弱。可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可是七斤多重,我还记得他长得白白胖胖,哪有一点像早产的样子?”

    裴行韫本来还挺替他难过,听到他什么话本,真是又忍不住想笑,他舅舅怕也是个粗人,能带好他才怪。

    “开始祖母对我还好,自从那个女人生下儿子之后,对我便也淡了,常常对我,有其母便有其子,我也是个不尊不孝的白眼狼。”

    闵冉眼神晦暗,“那时候没人管我,那个女人又使坏心要将我往坏路上引,后来幸得舅舅将我带到了军营。”

    裴行韫没听过闵冉舅舅,也没有见他与舅家有来往,恐他们都早已不在了。心里涌上阵阵难过,他与自己一样,有家人却跟没家人一样,裴家儿女都要为家族荣华富贵做出牺牲,他的家人只怕会更混账。

    “舅舅在一次仗中受了重伤医治无效去了。他终身都未娶妻,他曾经跟我过,战场上刀剑无眼,不定哪天就没了,没得白白耽误人家的闺女。”

    闵冉握住裴行韫的手,眼里闪过哀伤害怕,“我以前不懂舅舅话里的意思,心想男人去了女人守寡或者再嫁便是,哪里有那么多的顾虑?

    可我现在总算懂了,我没了没关系,可留下你孤零零在这世上,那是最最残忍不过的事。所以我想等局势安稳些,再十里红妆迎你进门。我又怕不跟你先招呼,你要是眼瘸看上了别人该怎么办。”

    眼瘸?裴行韫哭笑不得,可见他一脸郑重,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问道:“你的婚事你能做主?你那些谋士呢?没有让你娶个能帮扶你的妻子?”

    “有过,都差点被我揍了。”闵冉神情倨傲,“我的前程岂能让一个女人左右,要靠我卖身去换得?再我的身子可金贵了,就算拿天下来换也不够!”

    裴行韫低头抿嘴忍住笑出声,他还真是脸皮厚,哪有这样自夸自己的?

    “我闵冉可是天降奇才,就算没有那些帮扶,照样能出一片天地。你瞧我现在不是下了江州?再过些时日,瀛洲也会落入我的囊中。”

    闵冉斜睨着裴行韫,又冷哼了声,“你可睁大眼别再成日傻乎乎的,错过我这般的奇男子,以后你哭去吧。”

    裴行韫:“.....”

    “是是是,你可是英伟不凡的大都督,是我瞎了眼。”裴行韫从善如流承认了错误,语锋一转,“可你要是以后看上了别的娘子,这么早定下来那你岂不是亏了?”

    “你在试探我对不对?我又不跟你一样是个傻子。”

    闵冉瞪了她一眼,“什么样的娘子我没有见过,送到我面前来的没有上千也有上百。要看上早就看上了,还用等到今天?我不会养通房纳妾,这些弄得后宅乱七八糟的事,京城府里已经够乱了,我讨厌这些,你大可放心。”

    裴行韫心中一暖,这些许诺在以后兴许做不得数,可至少他现在是真心实意的做如此想。

    不过她实在是好奇,问道:“你怎么就看上了我?”

    闵冉像看傻子那般看她,理所当然的道:“因为你好看啊。”他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笑意,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滑腻腻的,摸起来跟羊脂玉一般。”

    裴行韫:“.....”

    闵冉不耐烦了,“哎,我了这么多,你究竟有没有答应做我的女人?”

    裴行韫心念一转,微仰头看着他,脸上笑意盈盈,“我就算应了下来,可没有婚书没有六礼,这些都做不得数,只能算是我们私下的口头许诺。”

    “话就要算数,算了,反正你敢话不算话,我断你的腿。”闵冉干脆黑着脸威胁她。

    “世人都发乎情止乎礼,我们既然已经互相许诺,我再住在你的院子就不像话了,也白白惹来一身闲话。”

    裴行韫当没听见他的威胁,觑着他又沉下来的脸色,委屈的道:“你是大都督大男人,心胸宽广,自然没人敢在背后你的不是,哪怕有那胆大包天的了,估计你也不会往心里去。可我是女人啊,我可在意这些闲话了,听到了会难过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谁敢在背后嚼舌根?我砍了他的狗头!”

    “难道你还能堵了世人的悠悠之口,只怕你砍也砍不过来。”

    闵冉一顿,拧着眉头抱怨道:“女人就是麻烦,好吧好吧依你依你。”

    “大都督真好。”裴行韫笑着恭维他后继续道:“我这几天出去赁个院子,待冬至过后再搬出去。”

    “什么?!”闵冉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你还想搬出去?大都督府这么大,还住不下你一个娘子?”

    裴行韫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神情委屈,“来去还是在府里,这搬与不搬又有何不同?”

    “那你还是别搬吧。”

    裴行韫见闵冉一脸坚决,怕他牛脾气上来自己连搬出他的正院都会化为泡影,忙道:“好好好,那还是住在府里,我搬到别的院子去吧。”

    闵冉脸色缓和了些,斜着她很是嫌弃的道:“女人就是麻烦又矫情,唉,算了算了,谁叫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你不可再提别的过分要求,仔细我不宠你了。”

    裴行韫:“......”

    “回去吧。” 闵冉捏了捏她的手,“瞧你手冰冰凉凉的,不是我握在手里怕又会冻出病来。你要多穿些衣衫,别学那些妖妖艳艳的妖精,只顾着好看。”

    裴行韫很不想跟他话,当做没有听到不吭声。

    “在屋子里可以适当穿少些,反正府里有的是炭,在外面就算了。”闵冉很想别被那些人臭男人看去了,想到她怕是不懂,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唉,自己真是为她操碎了心。

    回去后,屋子里面已经收拾好,肥猫正蹲在炭盆边眯着眼睛呼呼大睡,闵冉在软塌上坐下来,看着它叹道:“你瞧它软乎乎的,与你长得真像,莫非你前世也是一只猫?”

    裴行韫看了一眼身上的肉都摊到地上的肥猫,气得斜了闵冉一眼。

    “怎么?”闵冉不解,“难道我错了?我这是在夸你呢。就算你是猫妖转世,我也一样不嫌弃你。”

    “真是多谢大都督了。”裴行韫咬着牙道,她眼眸微垂,状若无意的问道:“要是我瞒了你,或者骗了你,你还会一样不嫌弃我么?”

    闵冉眼睛微眯,冷冽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你瞒了我什么?”

    裴行韫只觉得心中一颤,忙道:“你放心,我可不是什么探子细作。”

    闵冉嗤笑出声,“我早知道你不是探子细作,这次带你出去可什么事都没有瞒着你,你要是探子细作的话,怕是早就传了消息出去。”

    裴行韫背上涌上阵阵凉意,他比自己以为的更为精明谨慎,自己还真是如他所是个傻子,原来自己的一切举动都早在他的掌握之中。

    闵冉的怒意一点点升起,“莫非你在外面还有野男人?”

    裴行韫不悦的道:“我先前不是跟你过了,哪里来的野男人?”

    “那就好。”闵冉眉开眼笑的道:“我这人大度,些许事哪会与你计较?”

    裴行韫无语至极,只盼着他能话算话才好。

    这边裴行韫一边着手搬院子,连续挑了好几个,都被闵冉否定了。

    他不是挑剔这个院子太,就是嫌弃那个院子树长得难看。她无法只得挑了个离正院最近的,他才勉强应了下来。

    那边裴行韫准备出府去瞧瞧蓝,张嬷嬷也花银子找好了闲汉帮手。

    这天她在用过早饭后跟闵冉提了,他听到她要出府去,眼一横道:“你自己出去做什么,想要去哪里待我空了陪你一起去。”

    裴行韫忙将蓝的事隐去一些了,“我去看看她,以前她救过我,哪能让她落到如此凄惨的下场。”

    闵冉根本不记得蓝是谁,他勉强的答应了下来,仍旧不放心的叮嘱道:“让青山跟着你去,多带些人。算了,我给你去安排护卫。”

    裴行韫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要是有大都督府里的人出面,这事倒是能轻易解决了。

    待她看到一大群玄衣劲装护卫时,与陪着她一同前去的张嬷嬷互看一眼,默不作声上了马车之后,才深深吐了口气。

    “哎哟有了这么些人,只怕是蓝她爹娘吓会吓得半死,哪里还敢个不字?”张嬷嬷拍了拍胸口,一脸的心有余悸,转而担心起裴行韫来,低声道:“你与他可好了?”

    裴行韫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好了,嬷嬷,我要搬去别的院子,里面会进些丫鬟嬷嬷,你那里可有信得过的人?”

    “现在倒是信得过,只是这人心难,要是见到了荣华富贵还能不动心的又有几个?”张嬷嬷轻叹,“只怕你以后出府已无望,我一个人出去也没意思,要不我干脆来你这里,你看如何?”

    裴行韫眼睛一亮,感激的抓住张嬷嬷的手道:“嬷嬷能来简直是帮了我的大忙。不瞒你我早就想着你能来,只是开不了这个口。这府里虽青河管得还算不错,可这大男人心思总没有女人细。”

    “女人心里弯弯绕绕,男人哪里能看清楚。府里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私下里照常勾心斗角。”

    “嬷嬷是明白人。其他的我也管不了,只是想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定要平平安安。”

    裴行韫低声将自己算跟张嬷嬷了,两人在马车里一路商议,直到了蓝一家的大杂院的巷子口,马车停下来时两人才暂时作罢。

    “叩叩。”车门上传来了两声轻声叩门声,随后青山拉开了车门,恭敬的道:“娘子,前面就是大杂院,只是巷子窄马车进不去。要不你在马车上等着,我去将蓝带出来?”

    “多谢。”裴行韫想到这些地方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还是不宜多在人前露面,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没多时青山便领着蓝回来了,裴行韫见她比逃难时还要瘦,神情憔悴不堪,一上马车就呜呜哭泣起来。

    “哭吧哭吧,哭过了就好了。”裴行韫叹着气安慰着她,张嬷嬷也忙着给她递帕子热茶,“都吃一见长一智,你这都已经两次了,要还是有下一次,只怕没有这般的好运。”

    蓝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咬着唇狠狠的点了点头,“我算是已死过两次,哪怕有再多的恩情也已还清,以后我要为自己活着。阿韫。”

    她起身深深曲膝,“你前后救了我两次命,这里窄无法磕头,回去后再给你好好磕,以后你就算我的再生父母,你什么我就听什么。”

    裴行韫好笑的拉着她坐下,“什么磕头父母的,只盼着你以后过得好,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蓝想笑,眼中热泪却滚滚而出,“我阿娘不止一次劝我,这女儿家生来就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嫁去有银子的人家当主母,还能帮衬娘家兄弟 。”

    裴行韫眼睛也涩涩的,蓝阿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妇人,可她的话,与大家主母包括自己的阿娘,选择儿女婚配时又有何区别?

    “我是人又不是牲口。”蓝又哽咽着已不出话来。

    裴行韫勉力扯了扯嘴角,刚要安慰她,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她诧异的看向车门,只见车门忽的一下被拉开,闵冉皱眉站在车门边。

    张嬷嬷忙起身施礼,拉着还在怔忪之中不知所措的蓝下了车。

    “你怎么来了?”裴行韫见闵冉上了车,不悦的盯着座椅瞧,忙将软垫撤了,他才勉强的坐了下来。

    “我要是不来,如果你被人欺负了,回来找我哭还不是我的事”闵冉斜了她一眼,“以后别让乱七八糟的人上你的车,这车不要了,回去换一辆新的,你要记得只允许我们两个人乘坐。”

    “我都没下车,再带了这么多人哪能欺负到我?”裴行韫见他又瞪眼,忙笑着道:“我是想你平时公事繁忙,还要操心我的事太过辛苦,要是累到了你怎么办?”

    闵冉嘴角上翘,得意的抬高了下巴,“这才像话,以后你得多将心思用在我心上,对我嘘寒问暖,像我对你这般才行。”

    裴行韫笑着应下了,闵冉拉着她一路嘀嘀咕咕了许多话,回到她住的院子时,又不开心的抱怨:“了让不要搬,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要是你晚上想我了,我都不能及时知晓。”

    裴行韫已经懒得理他的自自话,只是敷衍的应和了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这天夜里,裴行韫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只见屋内黑影一闪而过,她颤声问道:“是谁?”

    歇在耳房里的张嬷嬷被她的呼叫惊醒,忙翻身爬起来点了灯急急进屋,一迭声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在屋里见到了一道黑影。”裴行韫压下心头的惊慌,穿上衣衫下床,道:“嬷嬷你去将人唤起来,差人去跟青河一声。”

    张嬷嬷也惊疑不定,要是这大都督府里都能随意进出,这歹人也太过厉害,她忙转身出门,却差点撞上疾步奔来的闵冉。

    他奔进来将裴行韫一把拥在怀里,“我的乖乖,出什么事了?别怕别怕,我在。”

    裴行韫脸贴着他冰冷的衣衫,心思微转便气得想一巴掌糊在他脸上。

    这个狗男人!

    他来得未免太快,身上衣衫冰冷,不知道在外面守了多久,真真是煞费苦心,为了让自己搬回正院,居然在这么深的夜里不睡觉来扮歹人吓自己!

    “我就一个人住着不好,这么大的府里守卫之人就算长了四双眼也盯不过来。”

    闵冉虚瞄了一眼屋子,大声道:“那个婆子,你回来,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你去找的人能查出什么花样来!”

    张嬷嬷疑惑的站在门口,心里念头闪过,心道这未免也太荒唐了。

    “跟我回正院吧,我在的地方任谁也没那么大胆敢闯进来。”闵冉揽着裴行韫要往外走,却被她用力推开了。

    “大都督,这个歹人怕是患了失心疯,被猪油蒙了眼,就算是你住的院子,他一样敢闯进来。我倒没事,只怕大都督有危险,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这江州百姓该怎么办?”

    裴行韫看着闵冉认真的道:“所以当下之急,是抓到歹人,砍了他的狗头!”

    闵冉眼神发虚,清了清嗓子道:“是是是,你得很对,我会让人去严查的。只是今晚定是来不及,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裴行韫气得深吸气,挥了挥手张嬷嬷退去,才娇叱道:“你还装,这歹人明明就是你扮的!”

    闵冉瞪大眼,呐呐的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裴行韫懒得跟他解释,垂下头佯装抹了下眼睛,“你明明答应了我搬出来,又在背后捣鬼,难道你先前的话都是骗我的不成?”

    “啊,原来你还是没傻到家啊。”闵冉干笑,摸了摸鼻子,有振振有词的反驳道:“自从你搬走之后,远子里都冷冷清清的,只剩下我与白练相依为命,你难道忍心抛下我们不管么?”

    “要不要再给你找一个娇娘子来陪你啊?”裴行韫似笑非笑,“这样你就不冷清了。”

    闵冉气得一甩手,“要是找别人我还用得着花这么多心思?哼,真是不知好歹,你可知道京城府里给我定下了谁?”

    他扬着头,“瀛洲裴半城裴家你知道吧,跟你一个姓的裴家,裴氏九娘子艳绝天下。这样的美娇娘我都不要,还会要别的女人?”

    裴行韫怔怔看着闵冉,神情悲欢莫名。

    裴半城是指裴氏一族院落占了半个城,后来又指裴氏家主裴道虚,人长得清隽风流,只要一出门便会引来半城人争先恐后跟随相看。

    他育有三子三女,其中嫡长女已出嫁,嫡幼女与庶出的二女儿尚且待字闺中。

    裴行韫,正是裴半城的嫡幼女,在裴家排行第九,人称裴九娘。

    作者有话要:  谢谢天使的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