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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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过程毫无新意。

    没有麻花辫和海魂衫, 有的只是脸泛油光的司仪,和一众笑眯眯想要看热闹的宾客。

    证婚人是省工商联主席,也是江德恒阮鑫晟二人的老朋友。

    宣读结婚登记日期, 向新人送上祝福,工商联主席一番话得慷慨激昂, 收获全场热烈掌声。

    新人父母上台, 阮鑫晟推嫁女儿太过激动语不成声,请妻子杨君苒致词。江家这边,江德恒黑着脸, 接过麦克风时看都不看阮鑫晟,神色间怨怼之意十分明显。

    介绍恋爱经过环节开始,阮棠把麦克风递给江铂言。

    她垂眸望着红毯上一处黑色污渍, 聆听他讲述虚构的感人故事。

    自相识, 青梅竹马,缘定三生?

    阴差阳错,分分合合, 最终异国相遇, 重新相爱……

    等等!

    这不是一出狗血虐恋大剧的剧情吗?

    阮棠掩口轻咳,示意江铂言不要编那么离谱。

    为了凑够“恋爱经过”的字数,江铂言牺牲睡眠时间熬夜追剧, 此时已顾不得许多, 必须完最后一个字才肯停下。

    阮棠的暗示在他看来, 不过是一种最正常的反应。

    伫立一旁的司仪,听得云里雾里,又是唏嘘又是拍手,活跃气氛的样子好像中了邪。

    阮棠只想撤掉头纱一跑了之。

    可她抬头,视线恰与母亲对上, 心中的冲动片刻间化为乌有。

    江铂言终于结束了滔滔不绝的讲述,司仪拿回麦克风,一时却忘词卡壳。

    端着红色天鹅绒托盘的柳媴如坐针毡,不等司仪发话,主动走到阮棠身旁。

    台下就座的江德恒和阮鑫晟,心急如焚,同时朝司仪使眼色手势,生怕这场婚礼进行不下去了。

    “呃……那个……”司仪看看柳媴,立刻想起接下来是交换戒指环节,“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尊敬的来宾,在新郎新娘许下誓言之前,我想问问在场各位,有人反对这对新人走入神圣的婚姻殿堂吗?”

    立刻有人回答:“没有!”

    喊话的是林波,他这会儿站在香槟塔右侧,焦急等待着下一个敬酒环节。

    司仪追问:“真的没人反对吗?”

    “我反对!”宴会厅门口传来一声断喝,景丽沙哑的嗓音配上剪得极短的黑发,霎时间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阮棠和江铂言不能结为夫妻!”

    司仪傻了眼,站在台上结结巴巴:“你、你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我也是阮家的女儿,今天的新娘应该是我!”

    阮鑫晟慌了神,却仍保持体面坐于主宾席,吩咐特助紧急召集人员,阻止景丽胡闹。谁知还是慢了一步,景丽早已冲到台前,一把抢走戒指,推倒身形纤瘦的柳媴,扬手就要袭击阮棠。

    阮棠面无惧色,迎上去挡开景丽的胳膊,先招呼了她一记耳光。

    “又我?”前仇未报却添新仇,景丽恼羞成怒,双手掐住阮棠的脖子,“我今天豁出去了,不弄死你我就不活了——”

    阮棠的婚纱是长款拖尾设计,行动不便,无论往前还是后退,都会绊住鞋跟。幸好,呼吸受阻只是短短一瞬,江铂言反剪了景丽的胳膊,把她交给维持秩序的保安。

    江铂言扶住脚步虚浮的阮棠。

    她脖颈间的白皙此刻呈现出一道深红色的勒痕。

    “婚礼暂停,我带你回休息室。”

    “不。”阮棠轻声,“我很好,婚礼继续。”她踮起脚,嘴唇几乎挨上他的耳朵:“我不能认输。希望你支持我,把这场戏演到底。”

    景丽这么一闹,婚庆公司成了替罪羊,负责人被阮鑫晟一通臭骂,司仪也受到连累,再次回到台上,明显情绪低落,身形也显得憔悴佝偻。

    林波找回两枚婚戒,换了一个新托盘,交到柳媴手中。

    交换戒指,阮棠和江铂言完成得滴水不漏。

    只在掀起头纱亲吻新娘的步骤上,江铂言出了点岔子。他没有如大家所愿献上一吻,而是紧紧拥抱阮棠,抱得她喘不过气。

    “别这样……”阮棠悄声道,“咱们应该先亲吻再拥抱。”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江铂言心头微痛,声音哽咽,“这一切都是假的,对吗?”

    阮棠一怔:“你是我的恩人。”

    “恩人?这个词比‘好人’更糟。”江铂言恢复清醒,松开双臂,直视阮棠的眼睛,“准备好,老婆,我要亲你了。”

    阮棠微闭双眼:“亲吧!”

    -

    婚宴进行到半程,阮棠的嘴唇依然肿得厉害。

    每喝一口石榴汁苏水兑的“红酒”,唇瓣的疼痛就令她皱一下眉头。

    江铂言疯了。

    一改往日的矜持,他的吻带着攻城略地的占有欲,像是把阮棠当成了对手,司仪喊停、宾客起哄,都不能中止他的疯狂举动。

    最后是他主动停下,抓起阮棠的手,将她领到香槟塔前。

    追光灯照在他们身上,江铂言刻意无视阮棠红肿的嘴唇,高擎酒杯向在座来宾敬酒。

    由始至终,他的手紧握着她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在空调温度很低的大厅里,在父亲虚假的微笑里,这是唯一能传导至阮棠内心的暖意。

    不得不承认,所有到场的人都是演戏高手。

    景丽的出现,似乎是一段提前排练好的丑戏,丝毫没有影响到阮鑫晟的心情。他与熟悉的、有过一面之缘的、甚至没见过的人碰杯,着固定的台词,一遍遍表达嫁女的不舍和高兴,对亲家江德恒的鄙夷视若无睹,更不去理会妻子爆发前的沉默。

    酒过三巡,景丽杀了个回马枪。

    她扮作上菜的服务生,端了一盆滚烫的牛肉羹泼向阮棠。

    江铂言眼疾手快,做阻拦的动作的同时,寸步不让地把阮棠护在身后。

    阮鑫晟能忍,只让保安把景丽关到一间从外上锁的包厢。

    江铂言伤得不重,江德恒查看了儿子的伤势,也主张息事宁人。

    谁都能忍,柳媴和林波不能忍。他俩想法一致,没跟阮棠和江铂言商量,直接报了警。因为明华楼宴会厅各个角度都有监控摄像头,所以定景丽的罪易如反掌。

    作为有头有脸的商界大亨,阮鑫晟无法接受女儿的婚礼以闹剧形式收尾。

    更何况两个都是他的女儿。

    把江铂言叫到一旁,阮鑫晟语重心长:“江,棠棠的朋友性格和她一样,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他们被宠坏了,事事以自我为中心,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江铂言故作不解:“爸,我不是很明白,您想什么?”

    阮鑫晟:“你十六岁就赚到第一桶金,短短六年积累了不少财富,你是个成熟的男人,不仅会赚钱,还能以大局为重。我相信,今天这事,你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抹上药膏,右臂烫伤的疼痛稍有减轻。

    江铂言缓缓放下袖管,抬头看着阮鑫晟:“爸,您偏袒一个女儿,就要去伤害另一个女儿。这么做,您不觉得对阮棠很不公平吗?”

    阮鑫晟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好被泼牛肉羹的人是我,男人到底皮厚一些,不怕烫。”江铂言起身走向休息室门口,开门前的一刻,他顿步回首,“爸,实话跟您,如果今天景丽伤害阮棠,我会亲自扭送她去派出所报到!”

    “你……”仿如挨了窝心脚,阮鑫晟浑身不痛快,“江,等你当了父亲,就会理解我多么左右为难了。”

    江铂言笑了,走回离阮鑫晟一米远的位置。

    “爸,你这话我不认同。”

    “针没扎到你身上,你感觉不到疼啊!”

    阮鑫晟自以为生动的比喻,被江铂言贬得一文不值:“不用扎针,也不用您敲,我已经开始心疼阮棠了。那个景丽,年龄只比阮棠三个月。您造的好父亲形象,对于参加婚礼的来宾有效,对我,就像一个笑话。”

    “江!要不是看在我和你爸爸多年交情的份上,我早和你翻脸了……”

    “随便,我不在乎。”江铂言似笑非笑,“阮董,我尊称您一声爸爸,是看在阮棠的面子上。你我彼此彼此,干脆把话摆在明面,省得以后戏演不下去,伤了和气。”

    阮鑫晟捂着心口,背靠沙发喘起粗气:“臭子!混蛋!我创事业的时候你牙还长全呢……”

    休息室的门无声而开。

    阮棠和化妆师一前一后,进来换衣补妆。

    “爸!”阮棠提起裙摆,一转眼工夫跑到沙发旁边,从阮鑫晟上衣口袋取出硝酸甘油,喂他服用。她手轻抚父亲胸口,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回头问道:“怎么回事?”

    江铂言:“我和爸聊了几句天,他很激动。”

    “他有冠心病。”阮棠倒了杯温水,放在茶几上,“去年冬天体检查出来的。早期症状是出虚汗、受累后心绞痛,今天这么一折腾,他确实累坏了。”

    江铂言默然无语。

    阮棠换好第二套敬酒礼服,化妆师为她补妆整理发型。

    “好女儿,这个江,是个狼子野心的混蛋!”阮鑫晟忽然道,“老爸反对你嫁给他!待会儿你们去民政局离婚,必须离婚——”

    作者有话要: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