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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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夏琳工作室已过下午5点。

    阮棠婉拒了夏琳共进晚餐的邀请。约好第三次面谈的具体时间, 她走向地铁站入口,同时拨通了江铂言的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

    对面并没有接。机械的女声提醒:“您拨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阮棠只好重新拨了一遍。但是这次,听筒里又传来“您拨叫的用户正忙”的提示音。

    婚博会下午4点散场——江铂言去哪里了呢?

    为什么不接电话?

    阮棠给他发短信, 连发三条,内容一模一样。

    “丙丙, 你在哪里?你的老婆呼唤你!”

    梅花是泠海市的市花, 地铁口东边恰巧有一株梅树雕塑。阮棠站在梅树下,足足等了一刻钟,无论电话还是短信微信, 江铂言一律不接不回。

    再后来,听筒里传出冷冰冰的关机提示。

    按捺不住满心焦急,阮棠艾特了臻爱大群里的所有人, 提问:“有谁知道江总人在何处?”

    一连几个员工发了懵逼的表情包。

    阮棠心急如焚, 恨不得把这几个不合时宜乱幽默的家伙踢出群聊。

    突然,个人聊天窗口来了语音通话,发起者是武。

    她想都没想立即接通。

    “江总人呢?”

    “棠棠姐, 江总叫我给你带句话, 他今天有要事在身,不能去夏琳工作室接你了,你得自己车回酒店。”

    “什么要事?他和我约好一起吃晚餐的!”

    “我不清楚。江总脸色很难看, 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离开了展会。”

    阮棠问:“你们租的商务七座他开走了吗?”

    武答:“没。江总把车留给我们, 是装展板和客户资料方便。”

    阮棠越琢磨越不对劲。

    “今早他出门的时候, 手机支付绑的信用卡有效期到期,新卡收到一直忘了激活,付不成款。况且,他身上没带多少现金。即便不车,地铁公交的零钱他也没有, 怎么出行?”

    “啊这个,你等一下!”

    “他还什么了?”阮棠屏住呼吸。

    听筒里滋滋啦啦响过七八秒,武:“棠棠姐,你一我想起来了,是我用车软件帮江总叫的车,这会儿他还在路上,没到目的地,我截个图发给你。”

    “好!”

    挂机之后叮咚一声,图片呈现眼前。

    地图显示,出租车此时朝南行驶,已转上文苑路。目的地是嘉宁疗养院,位于泠海市南郊。

    阮棠看到醒目的地铁标识,顿时心里有底。

    她如一只动作敏捷的猎豹,迅速奔下楼梯蹿入通往售票机的通道。规划好路线,她眼疾手快地买了车票,通过安检正巧赶上一辆疾驰而来的列车,半分钟都没耽搁。

    丙丙,这一次,我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

    阮棠出站时,武又发来一张截图。

    江铂言乘坐的出租车堵在距离疗养院最近的十字路口西侧,挪不动窝。

    天助我也!

    古人的慨叹仿如提神醒脑的薄荷油,帮了阮棠大忙。她迎面拦住一辆人力三轮车,立刻找回了童年的感觉。

    五岁那年夏天,她跟着父母在燕都旅游,胡同游坐的正是这种人力车。

    时隔多年,她浏览的不是古都浓郁的民间风情,而是泠海市郊区丰收在望的农田和果园。

    “师傅,附近哪里能买到新鲜水果?”

    “姑娘你是去探望精神病人吗?”师傅反问,“如果你不嫌弃,我家种了几百棵桃树,挺新鲜的,成本价卖给你三五斤不成问题。”

    阮棠应道:“好啊!”

    紧接着她追问:“您什么?精神病人?我以为住进那里的都是慢性病需要调养身体的。”

    师傅笑道:“一听你就不是本地人。来,我先带你去果园拿桃子,去疗养院这一路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

    嘉宁疗养院门脸很。

    只有门前鹅卵石铺成的道路独具特色,区别于四周拔地而起的村民自建楼。

    一下三轮车,阮棠就远远望见了江铂言的背影。

    她紧赶慢赶,却撵不上他的步速。

    眼睁睁目送他验证身份通过门禁,阮棠一愣神,纸袋没拿稳,掉出两颗水蜜桃。她急忙去捡,再回头,江铂言已然无影无踪。

    她跑上前,按下门口的呼叫器。

    伴随着刺耳的嗡鸣,一位年纪四十岁左右的男性管理员出现在铁闸大门内侧。

    “女士你好,我们这里是会员制,请出示你的家属探视卡。”

    阮棠灵机一动。

    她把纸袋捧到管理员近前,让他查看里面的水果。

    “我是和刚才那位先生一起的,只是我去买点东西,所以没和他一块儿走。”

    管理员狐疑的量着阮棠。

    “那位先生姓江,叫江铂言,我是他的妻子。”阮棠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件,请管理员过目。然后她作势又翻起包包取手机,:“如果这个不够,我的手机里还有我们结婚证的照片。”

    管理员问:“你和江先生是夫妻?”

    阮棠:“是的。”

    管理员紧张的表情瞬间放松:“哦,原来你是来探望你的婆婆呀,你们是新婚吗?那你必须做来客登记,办张探视卡才能进。”

    犹如惊雷在耳边轰鸣,阮棠瞬间心乱如麻。

    尚雨纤还活着?

    媒体报道、网络传言难道全是假的?

    几分钟前,那位三轮车夫告诉阮棠,嘉宁疗养院收治的,几乎都是重症精神病人。这些病人,无法与外界产生有效的沟通交流,相当一部分是有攻击性的。专科医院床位紧张,家属不得不为他们找适合他们生活的暂住地。

    尚老师也是这种情况吗?

    阮棠牙关紧咬,不敢继续往下想。

    公公江德恒只字不提可以理解,为什么作为丈夫的江铂言也隐瞒不?

    假如一开始两人奔着各自的目的而结婚,身怀秘密绝对合乎情理。但是,自从看流星雨那一晚,许多事情发生改变,两人的关系也变了……

    “女士,在这里签名。”管理员大声提醒道。

    阮棠暂时丢开纷乱的心绪,埋头登记信息。

    填写姓名、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她强作镇定,再次发问:“请问尚老师住哪间房?”

    管理员非常热心的帮她指路:“你看,墙上这幅就是园区的平面图。尚老师住在云霞区,沿着这条路走到底,右转第一栋橙色的楼就是。她的房间号是9栋A座106号,门牌标着9-A-106,位置一点不偏,很好找。”

    “谢谢您。”阮棠放下中性笔和登记册,“我马上去追我的老公。”

    优秀的园林设计师,能够将绿植、景观顺应建筑物本身的造型和色彩,造出一处既有风景又有人文情感的美好所在。

    最重要的一点,优秀设计师规划的道路不会像迷宫,让人看着路标轻轻松松走到终点。

    阮棠曾经是个路痴。

    好在留学四年游遍欧洲大陆采风,她容易迷路的毛病几近“痊愈”。

    管理员没有夸大事实,再加上设计嘉宁疗养院的团队十分专业,阮棠从大门走到云霞区9栋A座,只花了五分钟。

    A座大堂有保安值班,阮棠进门时,他抬头瞧了一眼,神色疲倦,似乎情绪很差。

    “刷探视卡或者来客登记。”

    入乡随俗的道理,走到哪里都一样。

    阮棠主动填好表格,领取一张临时探视卡,正算找通往106房间的指示牌,忽然听见一声砸碎东西的巨响。

    梆当!

    紧随而至的是声嘶力竭的怒吼:“滚——我不想见到你,滚!”

    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不出所料,江铂言闯入阮棠的视野。他满身狼狈,侧脸有一道渗着血色的抓痕,白衬衫右半边完全湿透,休闲裤两条裤管的前面糊满了泥巴。

    “丙丙?”

    阮棠胡乱撂下纸袋,冲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江铂言扭过脸,避开阮棠探寻的目光,“我不是让武转告你先回酒店吗?”

    忽然,他意识到阮棠此行的目的:“你跟踪我?”

    “我只是……”

    “好奇?窥视我的秘密能满足你的好奇心吗?”

    阮棠心口发紧,思路却很清晰:“丙丙,这里不是话的地方,我们出去。”

    一位身穿浅蓝色制服的年轻护士跑到跟前:“江先生,医生给尚老师注射了镇静剂。您试试晚上八点以后来看她,也许那时她情绪能恢复稳定。”

    “好,我晚上再来。”

    江铂言一语不发,径直冲出大堂。阮棠放弃了纸袋装的桃子,紧紧跟着他,生怕一不留神又跟丢了。

    两人相隔三四米的距离,走走停停。

    终于,江铂言站到一棵枝叶茂密的法桐树下,单手撑住树干,低了头一动不动。

    阮棠脚步极轻极缓,短短几步路竟走了近一分钟。

    她立在相对安全的空地,凝视江铂言的侧脸。

    他哭了。

    泪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徐徐滑落,滴入树坑的土里,转眼消失不见。

    “丙丙。”阮棠上前,搂紧他的腰。

    “对不起,我不该错怪你。”江铂言嗓音低沉,“我知道你是好心。”

    阮棠踮起脚尖,双手捧着他的脸。

    “不要道歉,我只想亲亲你。”

    她的嘴唇,落在他低垂的眼皮上,毫不迟疑却又轻柔温暖。

    江铂言静立不动。

    他展开双臂,圈住阮棠,半弯了腰,头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都过去了。”阮棠轻抚他的后背。

    “棠棠,我撒谎了,对不起。”江铂言猛然直起身体,“我妈妈没有出车祸。我七岁那年,她参加了一个陶艺作品展,回家以后不久就发病了。她一直病着,时好时坏,有时连我都不认识。”

    作者有话要:  明天见,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