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极夜
Chapter12极夜
不曾有一个人看到了那么真切的未来;直至这个世界的终结, 另一个新世界的起始。
——《诸世纪》
01
马车缓缓行驶着,维尔和唐德看着他们面前的维希佩尔殿下。
维希佩尔依旧高贵傲然甚至带着几分禁欲的气质, 淡金色的长发,额心坠着一块冰冷的蓝宝石。
他看向窗外, 如同神祗的侧脸写着生人勿进。
这一切都和平常没有任何的区别,他们的殿下依旧是一脸我出生就不会笑的表情,绷直的脊背昭示着他即使是在马车里也处于完全防备的状态, 靠近者死。
但,他们的高贵高傲高冷的维希佩尔殿下的肩膀上却趴着一只不明生物!而这只不明生物貌似还在留着幸福的口水。
时不时还像是梦到很美好的事情一样在维希佩尔的肩膀上蹭来蹭去。把自己的口水抹的很均匀。
随着子尘把自己的口水蹭的越来越均匀,维尔也把腰上的佩剑握的越来越紧,只要子尘再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就冲上去直接把他捅死。
然后在阿斯加德的神殿向神忏悔——我尊贵的神啊!我竟然没人守住维希佩尔殿下的贞洁!请因我的失职而惩罚我吧!!
我有违阿尔克门尼德家族的誓言!
而唐德则是一脸后悔, 竟然没能把照像机带过来!这等画面不留下来实在是太过可惜啊。
子尘在枕头上再次蹭了两下之后慢慢清醒过来了,他突然感觉触感有些不太对……
他偷偷撩起眼, 如同玉石一样的纤长白皙的脖颈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映入眼帘。子尘感觉自己的心脏停了半拍。
在心跳慢了半拍之后他突然感觉一阵恐惧袭上心头。
他居然趴在维希佩尔殿下的肩膀上睡着了!!
一定会死得很惨啊。
他眯着眼也能看见对面的维尔将手中的剑握的越来越紧。他要是这么醒过来会直接被维尔一剑捅死的吧!!
镇定, 要镇定!
子尘继续趴在维希佩尔的肩膀上寻找着不被维尔一剑捅死的办法。然后下意识地在维希佩尔的肩膀上蹭了两下……恩,触感真好。
终于,在马车一个急转弯的时候, 子尘迅速地借着惯性把头从维希佩尔的肩膀上挪了起来然后晃到另一边,靠在坚硬冰冷的马车壁上。
老子是天才!!!
子尘忍住笑,尽力装作仍然在熟睡中。
然后突然,维希佩尔把他的头轻轻地扶了过来了过来再次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末了还轻轻拍了两下。
然后恢复自己的高冷和禁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看向窗外。
维尔手中的剑咣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子尘:……
02
创世图书馆顶层。
唐德把一沓资料放在了维希佩尔面前,“参加这次圣殿骑士团试炼的有五十三人, 现在只有这九个人在试炼结束后还存活。”
“请殿下看一下他们的资料吧,决定一下进入圣殿骑士团的名单。”
“放在那里吧,我等一下看。”维希佩尔淡淡地,仍旧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穹顶那幅巨大的壁画——诸神的黄昏。
他手里轻轻晃着一杯教父酒,不同于红酒杯的纤细精巧和优雅,古典杯杯身低矮,有着厚厚的杯底。
威士忌的芳香和杏仁酒的浓厚完美地结合到了一起,维希佩尔有的时候会把基酒换成白兰地或者威士忌。其实更多时候比起红酒他更喜欢这种简单而直接的烈酒。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样的牺牲太过惨烈了?”维希佩尔突然。
“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唐德坐在了他面前,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翘着腿看着杯中的老冰在酒水中沉浮,“这种牺牲值不值得就要看你所背负的是什么了?”
“恩?”
“每个人都有着他所背负的东西,也必须要为他所背负的付出些什么。每个人背负的不同,所要付出的自然也就不同。所以,这些牺牲惨不惨烈,你应该问你自己。”
“你所背负的,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唐德直视着维希佩尔的双眼。
维希佩尔没有回答。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真的很好奇你究竟背负的是什么?”唐德。
“怎么?”
“我可是卡桑德拉家族的子嗣啊,从就被训练着如何看穿人心,要想知道一个人想要做什么就必须知道他背负着什么。”
“维尔是最好懂的了,他背负的是忠诚,他唯一的使命不过就是像他的先祖一样守卫这个国家。”
“知道阿尔克门尼德家族的故事吗?被神诅咒的家族。”唐德。
“知道一点。”
“三百年前亚瑟帝国曾经爆发过一场政治暴动,反叛者躲入了神庙,而在神庙前是不允许有杀戮发生的,违反者会背上神的诅咒。最终是阿尔克门尼德家族的人提剑走入了神庙,将暴动者杀死。”
“从此阿尔克门尼德家族就背上了神的诅咒,被驱逐出阿斯加德,直到数十年后才得以回到阿斯加德。”
“这就是阿尔克门尼德家族的背负啊,对国家的绝对忠诚。所以维尔绝不会背叛国家,他会把国家的利益放在最先。”唐德淡淡地笑了一下。
“伊莎贝尔呢?”维希佩尔问:“你怎么看伊莎贝尔。”
“那名帝国的女王吗?她背负的不过是不甘罢了。她是伐纳帝国拥有最高权力的女王,她杀伐果决,翻手覆云。”
“可终究她不过是个心怀不甘的女孩罢了。自从她疯掉的母亲从高塔上跌落而死,她就被她的父亲送到了修道院。”
“在那种地方,一定是心怀着不甘长大的吧。而她幼年的不甘又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填平,所以只好把所有的不甘化成对权力的渴望喽。有些人究其一生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对年少不可得之物的补偿罢了。
唐德给自己添了点酒,然后继续。
“皇轩家的家主我还没有见过,但其实我有点不太懂他,他对于仇恨的执念实在是有点深的过分了。”
“一般而言继位者成为权力的中心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应该是巩固和维护自己的实力,而他却近乎疯狂的选择复仇。实话,我对于和他联盟有些担忧啊,真是不知道为了复仇他能疯狂地做出什么。”
“不过既然伐纳已经彻底不想和我们结盟,我们也只能先这样了。为了对付戒灵,我们还是需要一个盟友的。”唐德。
维希佩尔笑了一下,喝了一口低矮的古典杯中的烈酒。
“一般人的背负不过如此了,忠诚、权利、仇恨。”唐德透过酒杯看着上方的壁画,“但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背负着什么。”
“你已无需对任何人忠诚,你已拥有无上权力。”唐德透过酒杯看着维希佩尔,“而你背负的应该是比仇恨还要沉重还要绝望的事情……”
“每个人为了自己的背负都是要有所牺牲的啊,”唐德继续着,“那些牺牲值不值得,就要看和你的背负相比了。”
“你呢?我虽然不清楚你究竟牺牲了多少,可这么多年跟在你身后我也看得很是惊心动魄啊。”唐德:“值得这么大牺牲的,怕是只有守护世界这种宏大的使命了。”
维希佩尔只是听着,不置可否。
“这种使命也太过伟大了吧,可是要做好牺牲很多的准备的。不过没办法,你如果背负的是天下,自然就要做好横尸遍野的准备。”
“不过我看过很多的人为了一点点的执念而牺牲了太多太多,甚至毁了自己。”
唐德把酒杯放下,直视着维希佩尔。
“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像是已经洞悉了一切,已经看穿了一切。”
“但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你像是还是放不下,还是执迷不悟,或者你已经你已经懂了,但你还是逼着自己不肯醒来,不肯放下。”
众生惶惶,皆负其累。
每个人都有其背负。
唐德晃着杯中的老冰,“其实呢,人啊,有的时候是要放过自己的。背着那么多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上路呢?”
“不过估计我这么多也没有什么用,你该背负的还是会继续背负。”
维希佩尔把最后一口酒喝完,看了一眼唐德,“你了这么多别人——那你背负的是什么?”
唐德笑了一下,“我啊,没有什么宏大的使命感,更没有什么沉重的仇恨,也不会对谁一定忠诚。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背叛你的啊。”
“我背负的东西很少——不过就是我一个人的至为微浅的执念罢了。”
维希佩尔低头笑了笑没有话。
唐德摊了摊手,“好了,不聊这些了。我接下来就要和那位皇轩家的家主谈一谈两方见面的时间了。你觉得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五天以后吧。”维希佩尔:“这几天我有事情。”
“对哦,你每年这个时候都不在亚瑟帝国的。话你每次究竟失去干什么啊,不会自己偷偷一个人去拯救世界了吧。”
“做你的事情去吧,别管那么多。”
“好吧。”唐德收起了东西,“别忘了决定这次圣殿骑士的名单。那个叫子尘的家伙也在里面。”
维希佩尔点了点头。
“对了,刚才忘记了。”唐德走到一半突然回头对维希佩尔:“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人是疯子。”
“他们会为了在别人眼中毫无意义的东西拼上血命。”
唐德看着窗外坠落的残阳,“我还没有见过这种人,不过要是有机会的话,还真是想见见这种疯子。”
03
奥尔海域,灯塔。
守塔老人扒楞着炉子里的火,上面热着廉价的烈酒。
他一边弄着一边,“怎么又来了?真是不想见到你。”
维希佩尔没有理他,径直走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拿起廉价的烈酒喝了一口。
这种廉价的酒很呛人,喝下去像是要把喉咙烧掉一样。
“去去去,别和我抢酒喝。自己那么多好酒不给我带就算了,居然来抢老头子我的酒。”守塔老人一脸铁公鸡地将酒抢了过来,然后把顺着瓶口淌下来的几滴酒舔干净。
“你还在找耶梦加得的踪迹。”守塔老人看上去漫不经心地问。
维希佩尔点了点头。
“你啊,果然还是执迷不悟。”守塔老人叹了口气,“你知道么,我本应什么也不的。但这么多年,我看着你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我知道。”
“你在一开始就想好这些的代价了吗?”
“一旦走出了第一步,我就再也没想过回头。”维希佩尔。
“可代价真的太大了不是吗?”守塔老人喝了一口烈酒。“……值得吗?”
维希佩尔笑了笑没有话。
“算了,不管你了,反正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没有变过。”
“对了,你让那个孩子加入了圣殿军团。”老头问。
维希佩尔点了点头。
“你怎么想的?你也应该知道这样错的太离谱了吧。”
“我知道,但……我也是会心软的啊。”维希佩尔笑了下。
“心软?你对那个孩子心软?这个词竟然还能用在殿下身上?老头子还是第一次知道。”
“……不是对他心软,是对我自己。”
守塔老人愣了愣,“可你到最后只会更痛苦的不是吗?”
他低头扒楞着烧红的炭火,“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冰山一样的家伙吗?怎么也开始会心软会犯错了。”
维希佩尔没有话。
两个人看着燃烧的篝火也没有再话,其实很多时候维希佩尔来灯塔上都只是这么静静地喝着酒。
他和守塔老人算不上朋友,只是守塔老人算是唯一一个了解他所有过往的人。
他的过往太长,长到他已经懒得再对其他人提起,于是到最后只剩下了守塔老人唯一一个见证者。
走的时候,老人突然扔给他一瓶烈性伏特加。
“我知道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会一个人去尼弗尔海姆。那里冷得很,带杯酒暖暖吧。”老人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