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银城之役

A+A-

    02

    玄色旌旗上以猩红的朱砂绘成逆双剑纹章, 半湿的朱砂从旌旗上渗落如同鲜血。

    十七人站在旌旗下方,皆着黑色玄铁甲。

    十七条绘逆双剑的额带用檀木托盘托着奉在每个人面前, 黑色锦帛,触之生凉。

    击筑为变徵之声。

    皇轩家主站在最前方, 亦着黑衣,他本便生的有种凛然的美,此刻甚至美得带上了几分割人的锋利, 如同出锋的利刃。

    台下的人纷纷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在玄色额带上,额带正中心的逆双剑纹章被鲜血染红,如同带着阎罗的萧瑟和杀意。

    “诸位可已想好?”皇轩家主, “此去便是不归路。”

    “我们当日立下了誓言,这条命就已经是皇轩的了。生为皇轩, 死为皇轩。”站在最前方的南宗拿起托盘中的黑色额带,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仿佛带着九死不悔的决绝。

    “死又如何。就是死了,我们也仍旧是皇轩家的鬼兵, 终有一日我们会旌旗漫天地杀回来!”藏渊也拿起额带,近乎嘶吼一样喊着这句话。

    他手捧着额带,有些洒脱地笑着。

    众人依次将玄色额带系在额上,额心的鲜血如同渗入血肉之中。

    皇轩家主捧着一碗千杀酒, 将酒一饮而尽。

    “誓死将以魂魄归兮,家国永在。”

    他将酒饮尽后目光平静地看着众人。

    “誓死将以魂魄归兮,家国永在!”

    黑瓷酒碗摔落在地, 溅起的酒水落在出鞘的寒刃上,黑色的衣袂上溅落地酒水如同深色的血迹。

    壮士提剑而出,为生而赴死。

    “誓死将以魂魄归兮,家国永在!!!”

    酒碗破碎,如击筑之声。

    羽声慷慨,何辞一醉。

    03

    圣蔷薇王殿,议政厅。

    “银城遭袭?”伊莎贝尔从大堆的文件中抬起头来,“怎么会!”

    “陛下,具体的情况我们现在还不了解,但据银城守官上将卡洛斯的报告,袭击者是十几个身着碌娜恕!辈悸紫6抡驹谂趺媲八怠?br/>

    “伐纳帝国大半的巨渊之银都储备在银城。”女王看着布伦希尔德。

    “是,包括这次荣耀远征从东煌之国得到的巨渊之银,因为枢密院那边关于巨渊之银的分配方案出了一点问题,所以也都储备在银城。”

    “你的意思是伐纳帝国的心脏就这么被人闯入了?”

    银城的确称得上是伐纳帝国的心脏。

    以银城为中心的巨渊之银运输线路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如同分布于整个帝国的血脉。

    每天有上万吨的巨渊之银从银城源源不断的运往伐纳帝国的各个部门,如同流动的银色鲜血一样维持着整个巨大的国家机器的运转。

    银城的每一次搏动都关乎国家的运转。

    和银城相比,科林斯则更像是伐纳帝国的大脑,这里是政治科技和文化中心,如同大脑一样统领着整个帝国。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人突然就绕过了层层守卫出现在了银城的东征门。”布伦希尔德,“上将卡洛斯已经开始迅速组织反击,随时能够捉拿闯入者。”

    “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而来吗?”

    “来的人头上束着玄色额带,额带上是皇轩家的逆双剑,看上去一直在寻找什么,有几个守卫被他们抓住后一直被询问‘玉虎符’的下落,看起来他们这次来是要找回‘玉虎符’。”

    “玉虎符?是这次荣耀远征从东煌之国弄来的吗?”

    “应该是,但我没什么印象,这次弄来的东西太多,有很多甚至我们也不认识。全部都放在了银城的金库里,估计可能是什么对皇轩家很重要的东西吧。”

    “应该是,重要到他们不惜夜闯银城。”女王笑了一下,“不自量力。”

    “银城守卫配备的武器是什么?”女王突然问。

    “是帝国最近研发的‘守誓者’,口径8mm,八发,最远射程500m。”

    “我对那个枪的具体情况一点都不感兴趣,”女王,“是哪个笨蛋给银城的守卫装备的枪?”

    “是卡洛斯申请的,他认为唯有最优良的武器才能配得上银城的守卫。”

    “等这场仗结束就把他撤下来,”女王,“守誓者的火力是最新研发的火枪里火势最猛的,他是想要引燃那些巨渊之银吗?”

    “请女王放心,卡洛斯城内的所有管道都封闭严格,不会发生引燃事件。”

    “那就好,告诉他们最好是生擒。”

    “那些闯入者都配着剑。”“几千个人还抓不住几个人吗?”女王走到了身后书架旁,不急不缓地从角落里翻出一张几米长的羊皮卷。

    她将羊皮卷摊在了书桌上,上面用甩翡翠墨水细致地勾勒着银城的城池构造以及各种密道的所在,就连每一个关卡都事无巨细地标注了出来。

    银城便如同一台运行精密的巨大仪器,每一个关卡都如同一个互相咬合的齿轮,这台机器就隐藏在群山之中,在这个国家的心脏处缓缓搏动着。

    女王白瓷一样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画着,“银城的金库是由弗拉梅尔家族监造的,没有我这里的钥匙根本不可能开,所以不用太担心他们会攻入金库。我们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拖着他们。”女王,“我们必须通过他们抓住这次事件的策划者,否则绝对后患无穷。”

    “策划者应该是皇轩家的家主,据他在荣耀远征中被皇轩夜藏在了地牢中,幸存了下来。我们撤军后他迅速组织了皇轩家在江南的残余力量,估计是准备为他的父亲复仇。”

    “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他们来了只会死得更多,如果他们不来我本来还可以放过他们。”伊莎贝尔仍旧认真研究着地图。

    “你他们已经进入了东征门?这里离金库是最远的,不过也确实是防守最为薄弱的。”女王的手指沿着从东征门到金库的线路缓缓移动,“‘玉虎符’?有听过这东西吗?”

    “没有,但我倒是听过玉符。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算了,等这场仗结束再去研究他们要找的究竟是什么吧。”

    银城远方的高耸山坡,皇轩家主骑在黑色的烈马上,身着一身黑色戎装,里衬用暗色的金线绣着暗金龙纹,他看着起伏的山峦下隐藏在群山中的银城。

    整座银城如同一座藏在世外的金属城堡。

    银城上方是阴郁的天空,灰色的层云将夜幕的望月缓缓覆盖。

    “这里就是伐纳帝国的心脏?”皇轩家主表情肃杀地问他身边骑着银色战马的人。

    “是,这里就是银城。”维希佩尔也看着山下的银城,他一身白色的军装,却没有任何的铠甲,不像是来作战的,倒像是个出席宴会的军官。

    “家主派了多少人?”维希佩尔纹,“据我了解这里守着三千伐纳帝国的精锐,并且他们装备的是伐纳帝国最新研发出来的‘守誓者’。”

    “十七。”

    “多少?”维希佩尔转过头看着皇轩家主。

    “十七位皇轩家的死士,足够了。”

    玄色额带在空中飘摆着,藏渊和另外三个人背对着背,看着将他们围起来的伐纳帝国士兵,几十个伐纳帝国的士兵都穿着红色的军装,在惨灰色的暗夜里如同鲜血的河流。

    “玉虎符在哪?!”藏渊对着对面的伐纳帝国军官喊道,“我们只是来拿玉虎符的,交出来!”

    “女王陛下并不想要你们的性命,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们可以饶过你。”银城副官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倨傲地看着面前四个闯入者,这么几个人夜闯银城,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银城之中是无数精密而巨大的机械,这些机械都是用来处理巨渊之银的。

    除了这些庞大的机械外便是数百个巨大的矿坑,数以千吨的巨渊之银从矿坑底部沿着那些那些巨大的钢铁管道运输到银城的储备室中,那些是与黄金等价的昂贵燃料。

    金属的管道在黑色的暗夜闪烁着寒冷的光泽。

    “誓死将以魂魄归兮,家国永在。”

    藏渊咬着牙念着皇轩家的誓言,仿佛只是念着这句话便能让他找到奋战的勇气一样。

    他举着泉冷剑猛然冲上,如赴死的英灵!

    额上束着的额带在银城的冷风中飘摆,额心鲜血凝成的逆双剑带着地狱的肃杀!

    后面的三个人也全部冲上,如同不畏死亡!

    火|枪的声音如同密集的炮鼓,藏渊如同一抹融入鲜血的墨痕杀入伐纳士兵之中,厮杀中金属制的管道被猛然砍断!

    他们如同暗夜中的影子,在那些伐纳的士兵中厮杀。

    魂魄归兮,家国永在。

    水银一样的燃料从管道中缓缓流出,高浓度的蒸汽瞬间蒸发,伐纳帝国的士兵跌倒在流动的巨渊之银中,瞬间被藏渊洞穿!

    身后的一个士兵猛然开枪,子弹从藏渊的肩部穿出,仿佛要将骨肉搅碎。根本没有时间去管那个偷袭他的人,因为瞬间他的身后便有另外一把刺刀砍过,将他的后背整个撕裂,藏渊挑剑砍回,鲜血溅在他的黑衣上,如同酒水低落。

    鲜血和银色的燃料混合在一起,藏渊从尸堆中站起,他的身边皆是伐纳帝国的尸体。额头上的额带凌乱,鲜血融入黑色的帛锦中只是将帛锦染成了更深的黑色,唯有正中心的逆双剑如同朱砂般猩红。

    另外两个人拖着重伤的身体缓缓走到他身边,“七柯呢?”

    “在这。”一个声音缓缓从尸堆中传来,带着黑色额带的年轻人右腿被齐齐砍断,上身也负了不少伤。

    他撑着剑从血泊中坐起来,“还能坚持活着,但没法跟你们走下去了。”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撩起被血污凝成缕的头发,“我守在这,你们去吧,去征战!”

    藏渊伸出手和他握拳,“没事的,我一会就来陪你。”

    另外两个人也走过来和他握拳,“待会见……”

    “誓死将以魂魄归兮,家国永在。”七柯笑着看向他们。

    “家国永在。”南宗平静而决绝地念着这句话,然后和另外两个人沿着银城的道路缓缓前行,黑色的身影如同东煌之国山水画中的墨松。

    他们不断砍断沿途的巨大管道,那些昂贵的巨渊之银从管道中缓缓流出,如同水银一样将青石铺成的地面缓缓覆盖。

    高浓度的蒸汽如同雾气一样在整个银城蔓延。

    04

    太一号。

    冰冷的雾气在海域上弥漫着,巨大的蒸汽龙骨船行驶在夜色之中。

    “今天这里好安静啊。”大安揣着袖子被海风吹得有点冷。

    “是啊。”她身边的司天命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要飘散在雾气中一样,大安知道他的心思不在这。

    “好像没看到藏渊他们,前两天我还跟他们今天我要给他们拿几块桂花糕的。”大安歪着头。

    “南宗和七柯还要我带点酒的。”大安扁着嘴对于没看到他们有点不开心,“东西我都拿过来了,怎么看不到人呢?”

    “他们今天回不来了。”司天命盘着腿坐在了渗着露水的甲板上,拿起大安的酒给自己倒了一碗。

    “你放下!那是我给他们带的。”大安吵嚷道。

    “这酒,我替他们喝就好。”司天命。

    “大安,你知道‘皇轩’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司天命一边晃着手中的酒一边。

    “当然知道,‘皇轩’便是‘轩辕’之意,是那位生而神明,统御四方的轩辕黄帝的尊讳。”大安笑着。

    “轩辕黄帝抚万民,度四方,尊享后世千年奉拜。而当年开国公为苍梧帝下了这江山,于是苍梧帝亲赐其姓为皇轩,意为无上尊荣。”

    “‘皇轩’二字的确是无上尊荣,可这两个字……终究是沾着血啊。”司天命缓缓摇头。

    大安看着司天命有些疑惑,她觉得今天的司天命有点不对劲。往常的司天命可向来是没个正形,揣着袖子一脸高深莫测的。

    可今天的司天命却让她觉得有些……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