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诸王的盛宴
Chapter60诸王的盛宴
诸王的盛宴, 以血为酒以骨为餐。
01
西域的黄沙卷席着茄笛声声,漫过古迹中的楼阁高窟, 轻薄的面纱被炙热的风卷起,三十六国的驼铃在风沙中作响。
荒漠孤城, 诸王聚首。
伐纳帝国的女王伊莎贝尔已经落座,布伦希尔德站在她身后,穿着红白二色的军装, 英艳俊美。
伊莎贝尔今天穿着军装样式的衣裙,白色裹红边的短披风用双色蔷薇银饰扣在右肩。她手上戴着优雅漂亮的丝质手套,手套上繁复刺绣着白色蔷薇,织成安妮花的蕾丝轻覆。
皇轩家主坐在她对面, 身边是一身青衫的司天命。
司天命仍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双手揣在袖中, 身上的铜钱串晃晃荡荡。
除外还有三名皇轩家的死士, 身着黑色劲装,头戴玄色额带,正中央一痕鲜血凝成的逆双剑纹章, 如同鲜血沁入墨里。
而皇轩家主一身素白衣衫,那双桃花眼眸凌厉地像把刀子。
乌孙国昆莫猎骄靡虽是主人,却坐在了下首,皇轩家主抬头轻轻看了一眼猎骄靡, 猎骄靡挑了一下嘴角,将袖子下带着皇轩家沁血玉戒的手指露给皇轩家主。
铁靴踏在石阶上的声音从乌孙国大殿外传来,整齐划一, 如同雷霆。
百名亚瑟帝国的士兵踏着整齐的行军步,迅速列阵在石阶两侧,每隔一米一位身着白色军装的亚瑟士兵,神情端穆,如同钢铁。
所有的士兵将手中的长剑支地,目视前方。
这场和谈亚瑟帝国算是第三方,所以只有亚瑟帝国有权利将士兵驻扎在大殿外,伐纳帝国的士兵和皇轩死士只能列阵在相隔百米的地方。
而且为了防止暗杀,所有的人不能配枪。
维希佩尔身披白色披风,穿着硬挺的亚瑟帝国军装,及膝的马靴裹着修长的腿,从列阵中缓缓走上石阶,列阵在石阶两侧的亚瑟士兵将手握拳放在胸口行礼。
维尔和唐德以及另外四名圣殿骑士跟在他身后。
西域的漠风将他白色的披风吹的飒飒作响,银色长发用锦缎束起。他仿佛是从尼弗尔海姆走出的白色帝王,寒冷而肃杀。
维希佩尔直接走上了大殿的上首,维尔和唐德站在他身后,维尔仍旧是那副严肃的样子,铁灰色的眼睛冰冷坚硬。
唐德看着女王和皇轩家主挑着嘴角笑了一下,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
看所有人都到齐了,身为东道主的猎骄靡便拍了拍手。
几十个裸足的西域舞女旖旎登场,不过除了猎骄靡外在场的大部分人对于这种开场显然没有丝毫的兴趣,只是任凭着那些容貌上好的西域舞女跳着胡旋舞。
瑞兽铜炉中燃着檀香,灰色的烟雾阵阵弥漫在舞女的裙角红绫上,裸足的舞女踏在烟雾上,勾足抬腿,曼丽妖娆。她们嘴角带着笑,有几分敦煌壁画上的极乐意味。
衣裙飘曳,巾带飞舞。
隔着那些西域舞女翩跹的衣带,低头饮着夜光杯中美酒的皇轩家主抬眼看着伊莎贝尔,伊莎贝尔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勾着嘴角回看着他。
皇轩家主回头扫了一眼司天命,司天命倒是乐得自在地看着那些西域舞女身姿曼妙,把铁扇扣在手上一敲一敲的。
皇轩家主看着他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问他,“死算命的,你可卜出来今日凶吉?”
司天命故作神秘地启扇在面前摇了一摇,“天命难测啊……”
“要是容易测,我辛辛苦苦把你弄过来干什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若是连卦都算不出,我要你何用。”
“大凶,也是大吉。”司天命摇头晃脑地看着皇轩家主,嘴角勾着一抹笑,明明长着一张清秀的贵家公子脸却怎么看怎么像坑蒙拐骗的江湖先生。
“什么意思?”
“我能算出来的只有这些。”司天命摊了摊手仍旧看着那些舞女腰肢纤细,眼波流转,顾盼生姿,“有本事你自己算去。”
宴会的正中央,那些舞女仍旧跳着那些敦煌舞曲,潇洒飘逸,衣袂生香。
琵琶反弹,宝钏轻摇。香间神的乾闼婆,抱着宝器踩在烟雾之中,她身既是散花飞天;歌舞神的紧那罗,冲出了天空的围栏,她身既是天宫伎乐。
两位天神合而为一,成了后来的飞天,亦叫散花飞天和伎乐飞天。
忽然间,所有的西域舞女突然如潮水般四下散去,敦煌红色的飘带摇曳如同褪色的鲜血。胡笳之声狂响,烟雾弥漫,金沙乱作。顷刻间大殿中央便只剩下了一个面容绝美的西域舞女,她面容端穆,不悲不喜,无欢无乐,仿佛了无爱恨的一尊佛。
此便是飞天,是香间神的乾闼婆和歌舞神的紧那罗合为一体而成的存在。
额心一点红莲,妖娆却沉静。
红莲入佛池。
本来对西域舞曲没什么兴趣的皇轩家主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任刚才那些西域舞女多么美艳,却没有一个抵的上这一个飞天舞女。
她垂目低眉,不看这台上的诸王,亦然不对台上的诸王逢迎而笑,她只是不悲不喜,仿佛台上的诸王不过是她座下的凡尘。
与刚才那些曼丽妖娆的舞女相比,她带着一种近乎于佛性的东西。
尘世净土,笙歌繁华,天竺舞曲,和田美玉,楼兰古迹。这世上一切铺陈在她面前,她却只是不悲不喜,无所动容。
随着她的动作铜铃发出古朴的撞击声,红色的衣袂飘曳。
司天命仍旧敲着他的铁扇,“……美啊,想不到西域还有如此女子。”皇轩家主在他身边瞪了他一眼,他却只是耸了耸肩,完全没有移开视线的算。
“不过如此。”皇轩家主扯了扯嘴角,“西域偏远,看来美女少的很。”
“是,西域的女人加起来也比不上我姐姐皇轩家母半分。”司天命叹了口气,“当年蜀地司雪柔,一扇却九剑,那才是命比桃花,颜胜九州。”
“知道就好。”皇轩家主低头喝了一口酒,他的声音带着喑哑,仿佛枯木枝杈。
“可惜啊,这司雪柔命里带煞,刁蛮无比,就是没人敢娶,后来好不容易才碰上个傻子。连哄带骗好不容易把那个傻子骗到手了,结果一不心被那傻子发现野蛮本性,把那傻子吓得骑着马就跑了。”司天命晃着手上的酒杯,“我姐姐就拎着她那根□□追了上去,硬逼着人家娶她。这才嫁了出去。”
“你!”皇轩家主低着声瞪了司天命一眼。
那边的司天命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看着那些舞女在大殿中央跳来跳去,想着这帮姑娘怎么还没被那些飘带绊倒。
他一边看着那些舞女一边像是出神一样:“蜀地司雪柔,红衣嫁皇轩。”
飞天舞女仿佛不知疲倦一样起舞,天花乱坠满虚空。
最终她猝然一个停身,停在了大殿的正中央,她拇指与中指相抵缓缓垂在胸前,如佛祖拈花。
烟雾散去,胡笳停歇。
突然,她冲着莫名处嫣然一笑,如佛池中的红莲妖娆盛开.
她的拈花一笑,让莲上端坐的佛成了欲池中沉浮的凡尘之人。
所有的人忍不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但那里除了晃动的珠帘别无他物。
猎骄靡再次轻笑着对着那些舞女挥了挥手,那些西域舞女听话地走到每个客人面前,嘴角带笑,顾盼明媚。
不过她们的笑意却大抵都枉费了,走到维希佩尔身边的舞女还未坐下,就被维希佩尔看着她的眼神惊吓地花容失色。
舞女有些颤抖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心翼翼而不失娇媚地叫了一声,“殿下。”
维希佩尔却只是冷冷地抬头看着她,没有厌恶也没有反感,只是冷漠而已,仿佛她不值得他多费任何一丝情感。
他的眼神漠然地仿佛北域上空冰冷的天空,看着那个舞女不再接近之后,他缓缓转回头,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
皇轩家主和伊莎贝尔那边的舞女也没有好到什么程度。舞女刚刚走近伊莎贝尔,布伦希尔德就立刻将手上的圣子之剑抽出一截。
而司天命刚要伸手去迎一迎那名舞女就被皇轩家主的眼睛一横,只能悻悻地放下了手。
只有猎骄靡自顾自地被一圈舞女围住,莺歌燕语,旖旎生香。
而那个额心绘着红莲的舞女只是虚虚地坐在他身边,没有任何讨好的动作,眉目端穆地在猎骄靡身边温着酒。
仿佛刚才那妖娆一笑皆是错觉。
“今日来此,是为和谈。”维希佩尔在上首捏着冰冷的夜光杯突然,“不如先听听伐纳的条件。”没有任何虚与委蛇,他直接了当地挑明了此次宴会的目的。
很明显,伊莎贝尔和皇轩家主也更喜欢把时间花在正事上,他们对那些西域舞女跳的舞没有任何兴趣。
猎骄靡搂着他身边的舞女看着另外三个人。
虽然他才是主人,但在这场诸王的盛宴上,他不过是个开门礼宴,拱手侍客的陪衬。
伊莎贝尔带着精致丝质手套的双手交叠,“皇轩家和伐纳帝国的恩怨我已经不想细了。我来这里是想要知道皇轩家是否想要和伐纳帝国真心和谈。”
“家主应该知道伐纳帝国需要的是什么,巨渊之银。对于东煌之国来,巨渊之银不算珍贵,如果家主有诚意,我们往后可以……”
“东煌之国不缺巨渊之银,但是也断然不会就这么给伐纳帝国。”司天命把九骨铁扇拍在手上看着伊莎贝尔,“我也想知道,伐纳帝国的诚心。”
“具体的价钱我们可以稍后再谈,我不会亏了皇轩家主的。”伊莎贝尔笑了笑,“不仅如此伐纳帝国还可以……”
“这就开始……想要谈接下来的合作了吗?”
一直没有话的皇轩家主突然冷冷地,他长着一张凛然绝美的脸,声音却嘶哑而干枯,这么沉着声音话更是让人感觉仿佛阴冷的蛇从身上爬过,“过去的事情,就这么翻过去吗?女王不想谈过去的恩怨,我想。”
“伐纳帝国是因为巨渊之银首先对东煌之国发动了荣耀远征,但皇轩家也烧了伐纳帝国的银城。若算损失,伐纳帝国可远超东煌之国。”伊莎贝尔轻轻握住了身后想要拔剑的布伦希尔德的手。
“不知道女王陛下是怎么算的?被你称为‘荣耀远征’的那场战役,数万名皇轩家的死士血战而死!陛下记得把这数万条的性命放在算盘上算过了吗?”
“伐纳帝国也已经死了数十名高级军官,所有参加那场远征的军官都已被家主的手下刺杀而死。银城一役更是让伐纳帝国损失了数千名层层选拔而出的士兵,那些士兵每一个的军衔都是中尉以上!”
“是,我已经为那数万死去的死士讨回了血债。”皇轩家主扯着嘴角,他的嘴唇是极艳的红色,仿佛噬着鲜血。
“可今日!杀害上任皇轩家主皇轩昼之人仍旧安然坐在这里!!!”
皇轩家主如同癫狂一样狞笑着,嘴角鲜红,却莫名地让人觉得绝望。
他近乎暴戾恣睢地从身边抽出一把剑,剑光如水,寒意凛然。
他一步一顿挑着嘴角地走到大殿中央,缓缓看过这大殿上的众人。
先看了一眼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维希佩尔,然后是猎骄靡,最后转过头直直看向伊莎贝尔身后的布伦希尔德。
“血之罪债必以血偿之!”
他一身白衣,却没有往日的风流潇洒,翩翩公子的模样,倒像是披麻戴孝地来奔丧。
他猛然喊出这一句,气势凌然,浮云俱散。
那些西域舞女被皇轩家主突然的发狠吓得不轻,猎骄靡赶紧安慰着身边那些躲进他怀里的舞女,而那个额心绘着一点红莲的飞天舞女却只是仍旧只是倒着酒。
“我已经对皇轩一氏火烧了银城已不再追究,你又何苦一再相逼。”伊莎贝尔抬起头毫不畏惧地。
“我未曾逼迫任何人,我只是来讨回皇轩家的血!”
“皇轩家的血必要以血来偿!”他仍旧直直地看着布伦希尔德,眼中杀意弥漫。
“我只希望能和伐纳帝国的女武神公平地决斗。”皇轩家主提着剑,“这把剑是我父亲的,如果我输了,我的性命也任你们拿去。我母舅司天命会全权接管皇轩家事务,代我与你们和谈。”
伊莎贝尔回头看了一眼布伦希尔德,布伦希尔德点了点头。
布伦希尔德从剑鞘中抽出圣子之剑杜兰德尔,她的剑从来便为她的女王而战,今日亦然如此。
皇轩家主冷笑着看着布伦希尔德。
“今日,我必以汝之血奠吾素衣。”
能使死亡安息的只有死亡。
他今日必以当日手刃皇轩昼之人的血来为皇轩昼祭奠!
这是诸王的盛宴,必以血为酒以骨为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