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公子风流
Chapter99公子风流
若可以, 谁不想侍奉公子左右,便是分茶点水, 也是伴公子风流。
01
维尔和唐德带过来的所有瓷器都被砸完以后,辛夷像是完成了件大事一样微仰着头一脸傲然地拍了拍手, 而露申仍旧温驯谦和如若处子般安静地站在一旁。
“维尔殿下还有别的吗,可惜了殿下折腾了这么半天,一件能入得了眼的都没有。”辛夷语气颇有些轻慢地。
“没了。”维尔也干挺着语气生硬地。
亚瑟帝国的军部向来被奉为钢与铁的宫殿, 而维尔就是这座刚与铁的宫殿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束斧。
每日只要一当金宫一层那扇巨大而沉重的铁门开,沉重的寒气从门外流入,那个身披铁灰色风衣,内着亚瑟将军军服的男人踏入军部, 整座宫殿都要像被扎了屁股的公鸡一样一哆嗦,浑身战栗地像是野兽来巡, 然后在男人走入宫殿内部时像是公鸡鸣一样疯狂地投入工作。
可以维尔就是军部的威压和最沉重的制约。
就连在英灵殿, 再吵闹再权贵的学生听到那句“学院主任处请。”都会吓得哆嗦掉裤子。
因为维尔的办公室就在军部深处,而那些可能只是犯了和同学闹一样过错的学生就要经过漫长而阴森的军部走廊。
而所有阴森的走廊都比不过开门时,男人放下钢笔抬起铁灰色眼睛的一瞥。
仿古远古的凶兽醒了。
而此刻这个铁一般的将军, 面对着一身月色轻衫的女人只能扁着嘴什么都不出来。
“我……我下次带东西过来行了吧!”
完就撩起披风向门外走去。
唐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唐德殿下,等一下。”露申突然。
唐德回过身,“请问, 怎么了嘛?”
“下次再来的时候,可以带一些荷叶和桂花过来吗?最好再拿几个土坛子。”露申。
唐德笑着皱了皱眉,“荷叶和桂花?要什么样的?前朝清明时分摘的, 供给皇家御用,然后又在哪个宫里奉了千年吗?”
“不用,新鲜摘的然后晒干就好。”露申摇了摇头。
“那坛子呢?要什么釉的?单色釉,祭红釉,曜目天变的?还是要什么冰裂纹的。”
“土陶无釉的就好。”露申。
唐德愣了愣,“这么简单?”
露申点了点头。
“好,我下次来的时候给姑娘带来。”唐德。
唐德和维尔上了马车,维尔仍旧像是要被气炸了一样,“你这个皇轩烬,是他妈的多娇生惯养,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还他妈的这么讲究这几个瓷器,你这些玩瓷器的是不是都有病,用什么不是用啊!”
“人嘛,总要有个费钱的癖好。”唐德轻笑着叹气道。
“殿下就没有!”维尔争辩道。
“殿下也有。”唐德轻声。
“殿下这么我还不了解,他哪有什么费钱的癖好!”
“养皇轩烬啊。”唐德轻笑了一声。
唐德和维尔走了以后,维希佩尔靠在子尘身边,看着那本话本。
地上的碎片已经被露申和辛夷收拾好,砸了这么多到底还要她们两个收拾,可她们却像是毫不在意一样。
“皇轩家的丫鬟倒比少爷还娇惯。”维希佩尔揉搓着子尘的一缕头发。
“她们以前在梧桐栖被我惯坏了。”子尘翻了页书。
“也倒苦了维尔,挑了这么多,每一件合用的。”
“也不是,里面有件梅瓶,是好东西。”子尘一边看着书一边。
他的声音很轻,也没那件梅瓶具体好在哪,不像露申辛夷一样恨不得将每样东西的来历、去处的明明白白。但却让人觉得能让他是好东西的,一定了不得的很。
“那你不拦着点?”
“也没什么可拦着的,她们不过是在闹脾气罢了,让她们砸完也就好了。”子尘:“人是活的,东西是死的,砸碎了,也不过死的更彻底一点。”
维希佩尔看着少年,少年的语气始终很淡,但却让他觉得那个少年像是能为美人一笑,烽火戏了诸侯一样。
因为在他眼里,烽火很轻,诸侯很轻。
可惜他的美人不是他。
“那你呢?你有好受一点吗。”维希佩尔问。
“恩?”子尘像是不明白维希佩尔在什么一样皱了皱眉。
“你为了美人烽火戏诸侯,那你呢?”
那个少年隐在美人身后,像是隔着重重帘幕,可烽火散了以后呢?
那个少年愿为了别人的喜乐一掷千金,舍得珠玉碎。
可却对自己向来吝啬。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样能让自己开心吧。
维希佩尔突然觉得自己倒有些嫉妒露申和辛夷了。
他觉得自己的嫉妒恨没有缘由,却又想起来在东煌,大户人家的少爷娶妻前,都会在身旁备两个丫鬟,伺候少爷衣食起居,吃穿用度,……也伺候少爷那方面。
心火暗生。
“她们两个什么时候跟着你的。”维希佩尔靠在床边问。
“辛夷来的早一点,她是司礼的宦臣之女,后来她父亲因罪获刑,一人无依无靠被我母亲带到我身边的。露申是寻常百姓的女儿,家里贫寒,被我母亲买过来的。”
“恩。”维希佩尔点了点头,从子尘的话里他没听出来什么,但他还是觉得不舒服,比他更早遇到那个少年的人他都嫉妒。
“她们以前在你身边都做些什么。”维希佩尔看着少年问。
“就做些平常丫鬟做的事情。”子尘觉得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就连维希佩尔都觉得自己问的可笑,但他还是近乎疯狂地想要知道所有有关那个少年的事情。
一丝,一毫。
像是能顺着所有的裂隙钻入少年的过往。
他们在每一个夜晚肌肤赤|诚,如纠缠的鱼尾,可那个少年的过往对于他却始终只是一片白茫茫雪。
而那个少年便站在那场白茫茫的雪中回首。
不知是看着他还是……离开。
“在看什么。”维希佩尔看着子尘手上的书问。
“普通的话本罢了。有挺多故事挺有意思的。”子尘:“我以前很喜欢偷偷跑到金陵巷口的书人那里听书,有很多故事听了很多遍还是喜欢听。”
“比如?”
“有很多已经记不清了,”子尘低着头像是在细细地想着一样,“嗯……你听过悬壶寺夜谈吗?”
“没有。”维希佩尔。就算他听过,也会没有,好让那个少年细细地为他再讲一次。
“那是二十四诸国末年,玄鸟时期。世上有位悬壶老人,是个谪仙人,一身褐衣游于乱世。这位悬壶老人曾与苍梧帝在丹阳有过一面之缘,苍梧帝与悬壶老人约定会在悬壶老人飞升前见老人最后一面。”
“而悬壶老人将飞升的消息传来时,苍梧帝正值渔阳之围,被困城中。”
“正当苍梧帝以为自己不得不失约之时,开国公一人一骑杀破重围,引着苍梧帝到了悬壶老人即将飞升的地方。”
“当夜开国公一人手执长棍守于寺外。”
“苍梧帝那夜问了悬壶老人三个问题。”子尘一边懒洋洋地翻着书一边,但他的眼却没在看书,而像是有着八百年的烟云,黑墨如曜石。
“哪三个?”
“周时九鼎重几何?”
……
“周时九鼎与天下米粟一般重。”古寺耳房中那位衣褐的老人缓缓抬头。
“那天下米粟重几何。”青衫的帝王看着老人。
老人低头轻笑,晃眼间两人却如置身万顷良田当中,风吹过天下米粟如吟。
悬壶老人缓缓抬手,苍梧帝下意识去接,带着谷壳的米粟缓缓落入苍梧帝手中。
“天下米粟不过陛下手中一抔。”
第二天苍梧帝推开耳房的门,门外开国公仍旧持棍而坐,薄雪之上尽是血迹……
而苍梧帝身后老人结迦而坐,头垂如悬壶。
“周时九鼎与天下米粟一般重的是天下社稷在于民,天下米粟不过陛下手中一抔是在告诫苍梧帝惜民。”维希佩尔靠在床边。
“不过不是三个问题吗,怎么只有两个?”维希佩尔问。
“不知道,所有的话本里只记了这两个问题。有人这三问前两问为天下而问,后一个为苍梧帝自己而问。”
子尘缓缓合上书,看向门外,目光悠远而不可触及。
一问江山社稷。
二问天下百姓。
三问……人之本欲。
桃花林中辛夷趴在树上折着桃花枝,笑容娇俏。
“辛夷,你在干什么?”露申在树下问。
“帮你摘点桃花啊。”辛夷头也不低地:“你要坛子是想要酿桃花酒吧。现在折点桃花枝,晚上摘好,明天晒干,等坛子到了正好酿酒喽。”
“酿桃花酒不用晒干。”露申。
“管他怎么样呢,反正我今晚要折桃花就今晚折。”辛夷从树上跳下从露申身边走过。
站在树下的露申手上也拿着一枝桃花,只是枝上的花瓣已然落尽,只剩下可怜的几瓣摇摇坠坠。
“辛夷,你多久没有练过剑了。”露申突然。
“我就是个寻常的婢女,侍奉少爷衣食住行,为少爷分茶点水,练什么剑。”辛夷轻笑了一声,像是有些轻蔑。
“哪户人家会养着像我们一样的婢女?”露申。
“我不管,萱草和卷耳她们都不用练剑,凭什么我们就要。”
“因为我们和她们不一样。”
枯褐色的树枝从辛夷身边掠过,辛夷下意识撩起手中的桃花枝去挡。
她的动作如同挑剑,势急而烈,桃花枝在她手中如同名匠的利刃,韧而劲。
桃花零落。
但那枝桃花枝还是抵上了辛夷的侧颈。
“你为什么老天总是要让我们去做我们不愿意做的事情啊。”辛夷像是自嘲一样低头轻笑了一声,毫不在乎那截桃花枝戳着她如同羊脂的侧颈。
女孩漂亮的像是诗经中的花草,可她的笑却凄厉而又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