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漠北望
08
“关外还有多少那样的异兽。”子尘一边走下台阶一边问。
露申与辛夷近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的台阶上, 黑色斗笠,背负双剑, “有很多,他们都在望龙川外。”
“他们从何而来。”
“不知道, 不过越往北那些异兽便越多。”露申。
“恩。”子尘点了点头。
“还有,少主。璎珞公主在北祭的队伍里。”
“她怎么会来这里。”子尘楞了一下。
“不知道。”辛夷摇了摇头。
“好。我知道了。”子尘抬头看着漠北无云的天际。
“少主,北祭的队伍已至, 是否前去迎接。”鹿蜀沿着台阶走了上来。
子尘站在高处的台阶上看向远处的城门。
巨大的城门缓缓开启。
沉重而古老的青铜鼎被身着甲胄的虎贲将士运入城内。
像是一群蚂蚁搬运着焦糖。
而队伍末,锦缎垂落的十方仪辇也将入城。
子尘披着裘衣站在城门前,看着宫人抬着仪辇入城。
除他以外的将士皆跪于地。
十方仪辇于城门前停落。
“众将士镇守边关实为辛苦,而北祭之事关乎国威, 望众位倾力而为。北祭后,诸位当皆由封赏。”
女孩干净的声音从层层的帷幕中传来。
“叩谢圣恩。”
璎珞公主被安排在了城内的将军宅邸中。
“我们守了边关这么多年也没见什么封赏, 随便搞个北祭倒是封赏颇多。”贪狼将军走上瞭望台,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身边的子尘。
子尘正看着远处的望龙川。
“喂,你你是不是脑壳有毛病。公主这么漂亮,你居然逃婚。”贪狼将军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样子看着子尘, “我还当公主是什么洪水野兽,河东狮吼,你才逃了婚。你是不是脑壳发昏了。”
“是我自己配不上。”子尘。
“到时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贪狼将军哼了一声。
“你见过公主了?”子尘问。
“是,公主吩咐了一些北祭的事情。”贪狼将军。
“都要干些什么。”
“都是些没用的。我不过是个走过场的, 功劳可都是那位禄存将军的。”贪狼将军。
“将军原本也是与禄存将军一样在长安供职的吧。”子尘低着头问。
贪狼、禄存皆是七杀将,合该居太微之垣,安君侧以镇四方。又怎么会被弄到这种边关苦地。
“镇守天下, 在哪不是镇守。”贪狼将军:“边关苦地不是更好。”
“喂,该轮班了。”相柳走上瞭望台看着靠在女墙上的鹿蜀和象罔两个人。
“不是一人一班的吗,你们两个怎么都在这。”他皱了皱眉。
“夜色如许,一个人看,可惜了。”象罔,眼上的白布在夜色中翻飞。
“少主让我们在这轮班是看着异兽的,可不是让你看月亮的。”相柳走到两个人身边,“不过今天这月亮倒是够圆的。”
“今天是正月十五。”象罔笑了笑。
“可是该了,没人提醒我都忘了。”相柳摇了摇头,“最近两年记性可是越来越不好了。”
“我也差不多。”象罔。
“怎么会,你还年轻着呢。”
“不过立白泽契之前的事情我已经都忘了。”象罔抬头看着那轮很圆的月亮。
“哦,那也很正常吧。”相柳摸了摸自己的头,“立白泽契本就是一次重生,你不想记住的事情都会忘记的。”
皇轩家的死士入皇轩家时要立白泽契,舍弃自己的姓名,自此以皇轩为姓氏,以白泽图中万兽为名。
立过白泽誓,就是走过一遍忘川的人。
“我好像是太想把所有的都记住,结果全都忘记了。”鹿蜀摇了摇头,摸着手上的剑。
“我倒是都记得一清二楚。”相柳颇为自豪地。
“哦,来听听,你都记得什么。”象罔转过身看着相柳。
“毕竟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东街的李阿三欠了我一百三十文,隔壁的哥欠了我两百文,这我可都得记得。”
“果然都是很重要的事。”鹿蜀摇着头。
“那你欠别人的钱呢?”象罔问道。
“我怎么会欠别人钱。”相柳。
“看吧,果然都忘记了。”
“下雪了?”鹿蜀抬起手有些疑惑地。
“好像来这这么长时间,这里都没下过雪呢。”象罔抬起头看着飘落的雪。
“那里,是什么。”相柳突然惊道。
鹿蜀和象罔转过身,看着关外巨大的望龙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着。
雪落万里,冰封巨河。
铜号声传过蜿蜒的城关,瞭望塔上多年未被敲响的夔鼓上灰尘震落。
“戒备!”
“那些……是什么。”守在瞭望台上的夫诸像是失神一般喃喃。
“是异兽!异兽啊!”张守才近乎惊恐地喊道:“异兽来了!异兽来了!”
那些诡异的巨兽沿着冰封的望龙川而来。
像是铁匠的熔炉破裂,滚烫的铁水沿着冰面流过。
夜里那些野兽的哭喊声鬼厉而刺耳。
黑色的兽群漫过数米城墙前的荒原。
长城上的灯依次点亮,整座城池像是在夜晚中燃烧着一样。
身着甲胄的边军和皇轩家的死士都涌上了城墙。
他们知晓他们将面对的,是谁也未曾见过的……
灰色的甲胄隐在夜色中,只有边角的铁泛着冷冷的月光。
“弓弩!”贪狼将军立刻道,数千架弓弩架上了女墙,利箭齐发!
黑色的箭阵遮住十五的圆月。
凄厉地喊声响彻长城。
“炮台,我记得居庸关是有炮台的。”子尘。
数十架神机炮从高处架起。
子尘看向那些试图翻过高墙的异兽,
它们的利爪攀住城墙,如同蚁群漫上河堤。
“将军,……弹药受潮了。”几个炮兵喘息着跑了过来,近乎绝望地。
“怎么会受潮?”贪狼将军拎起了那名炮兵的衣领,近乎凶恶地。
“……那些弹药都是几年前放在仓库里的了,怎么都该受潮了啊。”炮兵无力地。
“受潮了,没有更换吗?”子尘回过头问:“军需备品向来是重中之重的,难道不应该有例行检查吗。”
“大人……边军,没钱啊。”炮兵闭上眼。
贪狼将军将那名炮兵扔倒了一边,心中也是气愤,但看着子尘,还是冷哼了一声,“少主,所有人可不像你,自长在金陵繁华地……没受过苦。”
“我明白边军穷苦,但再怎么军纪不能乱,军需用品的例行检查是必须有的。”子尘皱着眉。
“少爷,边军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管。”贪狼将军扯着嘴角冷笑着:“我也想在这长城上全都架上神机炮,我也想仓库里都是弹药,每个士兵手上都拿着上好的兵刃。可我能吗?朝廷每年给边军的,就这点银子。我都得精细算着来啊。”
“少主怕是长这么大,还没饿过吧,没被欺负过吧。”贪狼将军皱着眉头转身走上瞭望台,没了炮弹,他必须用更多的箭阵将那些异兽从城墙上压下去。
“我听见……有笛声。”象罔在一片混乱中突然。
“城中还有人有心思吹笛子吗?”鹿蜀一边向下射着箭一边。
“不,是城外。”象罔摇了摇头,眼上的白布在火光中翻飞。
鹿蜀还没反应过来象罔在什么什么,身边的男人便已经纵身跃下了高高的城墙。
男人如一片白色的叶子穿行在兽群之中。
像是一条逆流的银尾鱼。
他在入皇轩家之前本来就是个潜行的杀手,连露申辛夷都有一半是他教出来的,所以这点事情对于他来不算什么。
他努力分辨着于嘶吼的兽群中传来的笛声。
他停在了一处断崖之下,吹笛子的人就在附近。
周围是环伺的狼群。
看到有人过来,那些跪伏在断崖之下的狼都缓缓直起了身。
夜色中的狼眼像是一盏盏灯。
他手执利刃,砍杀着猛然扑上来的银狼。
银狼的毛发在月色中翻飞如浪潮。
鲜血溅落在他月白色的衣服上。
他的动作熟练而锋利,像是解牛的刀。
从每一个骨骼间的缝隙穿过。
那些凶恶的狼,都变成了他脚下的尸体。
他本来就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如今,他又找回了那种感觉。
不顾一切地厮杀。
在你面前的,都杀掉……
能活下去的人本便不多。
这世上,谁不是在荒芜中挣扎而活。
相柳立过白泽契的人,会忘记所有不好的。
可他却对那些杀戮和死亡记得分分明明。
他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拿着刀,去杀别的行尸走肉。
多年前的金陵,他穿行在人群中,去杀一个人。
利爪撕裂他的后背,鲜血染红他月白色的衣裳。
他咬着牙,厮杀着所有扑过来的狼。
斩杀。
他只为了斩杀而存在。
象罔跌落在通往断崖的那条路上。
他已经负了太多伤。
那些狼突然散开了。
夜色中的笛声停了。
“你这样,是回去不去的。”断崖上的人低头看着象罔,他脑后留着一缕及腰的长发,用发箍箍住。在夜色中他的脸干净地像是一个少年。
“我没想过回去……”象罔扯了扯嘴角。
“其实,我恨了皇轩烬很久。”象罔用手臂撑起上身,然而却仍旧没有办法支撑他自己站起来,“我恨他金陵城破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在。”
“如果不是因为他盗走了玉符,皇轩家不会输的。”象罔像是在对自己着一样,他咬着牙,将剑插入土中,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那漫长的时间里,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他恨着那个少年。
金陵城破,他为什么不在!
为什么他还苟活着。
“可我到了居庸关,我突然明白了……”象罔握住手中沾满血的剑柄:“我恨的……一直都是我自己。”
他恨的,是金陵城破之时,他没能也死在金陵。
白昼之殇,他为了求援,四处奔袭。
可只有怀王提供了援兵。
他什么都没做到。
当他回到金陵,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
而那个男人死的时候,他却还在跪在兵部门外。
只是恨着自己太累了,所以他只好恨那个少年。
是那个少年的错。
是他,没能守住金陵……
“所以你是来送死的。”芬里厄问他。
“不,我是个杀手啊,我只会杀人。”象罔举起了手中的剑,对着芬里厄。
剑上的鲜血滴落。
终于,在那个男人死后,他又做回了一个杀手。
他握着剑,猛然冲向了还在愣神的芬里厄。
他以前杀一个人可是要一两黄金的。
算起来,皇轩家要付他好多钱的。
在剑马上要砍到芬里厄的时候,芬里厄笑了一下,用肉眼近乎无法看到的速度猛然挥刀。
狼刀划破象罔的前胸,他将剑插入土中。
差一点便要跌入断崖。
“你是特意过来陪我玩的吗?”芬里厄笑了笑,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在这里都要无聊死了,我想去芬布尔之地,可我姐姐不让我过去。”
象罔再次冲了上去,双手执剑。
芬里厄没再直接砍回去,而是玩闹一样接着象罔的攻击。
刀剑的碰撞声回荡在夜中。
“上滚石!”贪狼将军看着那些沿着砖墙爬上来的异兽大喊道。
巨大的滚石沿着砖墙滚落,异兽从城墙上掉落在荒原之上。
但异兽的尸体越来越多,堆积成了一个陡坡。
那些异兽沿着尸堆上爬着。
“那些异兽要越过长城了。”子尘看着城下的异兽。
“烬少主,最后的长城,该是我们百万东煌男儿才是!”贪狼将军笑着抽出了腰间的剑。
月色中无数的陌刀被拔出,那些边军和皇轩家的死士躬身守在女墙后,咬牙等着异兽的到来。
刀光晃成一片。
象罔再一次撑着剑在断崖上站起,他眼上的白布沾满了鲜血。
他这么狼狈的时候好像还真不多。
第一次的时候,是他被那个叫皇轩昼的男人捉住。
男人问他为何而来,他来杀一个人。
而听了他要杀谁,男人倒是非常愉快地把他放了。
什么,让他再试几回。
而那时那个皇轩家的少爷正在鬼儒王知无门下点头如捣蒜地着瞌睡。
最后一次他被皇轩昼捉住的时候。
男人,要不然直接入了皇轩家算了。
他问男人有什么好处。
男人:“皇轩二字够不够。”
他那个时候告诉皇轩昼,“你骗鬼玩呢?”
而如今他如果能拖着这副残躯再次走到男人面前面前,他会对男人:“够了……还能附赠我一腔忠勇。”
狰狞的异兽涌上蜿蜒的女墙,无数的人厮杀在这边关苦地万里的长城之上。
白日还与你一同抱怨城墙上天冷风大的同袍下一刻便撕裂在了你面前。
可你没有流泪哭嚎的时间,因为下一刻如果你忘记了挥剑,你也会成为碎片。
“杀!”
贪狼将军拼尽全力地怒吼着,他不知道他杀了多少怪物,鲜血落在他身上,他不知道那些是异兽的,还是他的下属的。
他得……守住这里。
异兽沿着女墙而下,冲入城中。
“拦住异兽!”
颓败的长城早已有数十年未被修缮。
而在这被朝廷遗忘的边疆,他们的血肉才是最后的城墙。
火光中,鲜血沿着一块块墙砖的缝隙流下。
芬里厄挥动狼刀,将象罔整个人摔入断崖下。
“一个凡人,居然想伤我?”他近乎嗤笑了一下,走到断崖旁,想看一眼那个男人破碎的尸骨。
妄图挑衅他的人,可没有好下场。
然而在他低头的一瞬间,象罔猛然将插入断壁中的剑抽出,踩着巨石的断面,猛然一个翻身。
利剑刺入芬里厄的胸口。
象罔整个人跌落在地。
刚才的一击已用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还没把血流干净吗?”芬里厄捂住自己的伤口走到象罔面前,扼住象罔的喉咙,将他整个人举起。
“我是杀手啊,订单没完成之前,怎么好意思死啊。”象罔挑着嘴角笑着,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
“你想让我在皇轩家干什么。”数年前他问那个男人。
“还是杀人,而且还是杀那个人。”皇轩昼愉快地。
一旁的皇轩少主正流着一滩口水昏睡在石桌上,嘴里叼着被下了药的桂花糕。
“你杀不死我的。”芬里厄咬着牙。
“没关系,现在只要能伤到你我就很开心了。”象罔笑着:“除了订单以外的要求……我怎么开心怎么来的……”
他的脖颈在芬里厄手中缓缓折断。
在月色下,他眼上的白布翻飞着。
他觉得他忘了很多,可却又突然想起来很多。
他想起金陵那个总是给他留一份花雕酒的沽酒女。
这次回去的话,娶了她吧。
她的酒很好喝,她的酒窝也很醉人,就连算不清的帐都让他觉得很好。
皇轩烬,别让我后悔,我没杀你。
你可……是个大单子。
09
夜色散尽。
子尘抬起头看着无数的尸体。
异兽的、边军的、皇轩家的。
天光照过无数将剑刃插入土中的残尸。
他们的头颅仍旧朝向天空。
鹿蜀扔下了手中的弓,从城墙上跳落。
她像是跋涉过泥潭一样走过无数的尸堆。
目光空洞。
最终,她在断崖下看到了那个眼上系着白布的男人。
身体近乎全部粉碎。
“啊!!!”
鹿蜀绝望地跪在了地上,尖锐的喊声划破天幕。
她的喊声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10
暮色,城门。
“放我们出去!”
“我们要出城。”
“怎么回事。”子尘看着城门处推嚷着的众人。
“他们想出城,但贪狼将军下了封城令。”守着城门的将士。
“大人,让我们走吧!昨天晚上的异兽你们也见着了。都闯进我们院子里了,要不是被几个边军杀了,指不定死多少人呢。”
“这地方,我们没法待了啊……”
“大人,让我们出城吧。”
众人的吵嚷声乱作一片。
“不能出城,将军有令!”
“这城守不住了啊……”
“那东西不是人能对付的啊……”
“让他们出去吧。”子尘突然。
“烬少主?”守城的人愣住。
“应该守住这城的是我们,而不是他们。”子尘。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众人争抢着从城门闯出。
“不仅是百姓,所有守城的将士,想走的,也可以走。”子尘站在城门旁:“毕竟你们比谁都清楚,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不用担心律法,我们面对的东西早就不是人能解释得了的。”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身披轻甲的少年。
少年很瘦,看起来有些羸弱。
像是白瓷一样。
这样的少年不应该出现在穷苦的边关,而应该在好花好月好风光的江南。
可少年的目光却始终坚定地看着众人,像是不准备更改自己所下的命令。
“如果有谁要走,留下手中的兵刃就是。”子尘。
“烬少主,你的……”
“我乃八百里皇轩家的皇轩烬,我的话不会更改。”
两把枪被扔在了地上,“对不起,烬少主。”
守城的士兵低着头走出城外。
一把把剑被扔在了子尘面前。
他们是逃兵,但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
他们不想把命折在这边远的长城。
居庸关,徙居庸徒之地。
他们本便只是些流民罪徒啊……
何苦为了些怪物死在这种地方,他们的家人还在别的地方,等他们回去。
“喂,那把剑不要了的话,给我吧。我的豁口了。”靠在墙边的夫诸,对着刚要扔下剑的张守才。
“你不走吗?”子尘看着夫诸,夫诸的右臂已经重伤,刚上一圈圈的绷带,留在这里只能是死。
“少主……我们没能守住金陵,可总该守住这长城的。”夫诸抬起头看着子尘。
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不过十五六岁,眼中有着少年人的清澈。
居庸关,徙居庸徒之地。
自金陵城破之日,皇轩家便皆是戴罪之人……
“给你,你个不要命的。”李守才像是要扔掉烫手的剑一样,把剑扔给了夫诸。
夫诸接过剑,拔|出剑刃看了一眼,“还不错。”
他拎着剑,扯下晾在树枝上洗净的皇轩家额带,走上女墙。
他们没把命交代在金陵,如今就该交代在这居庸关。
其他靠在墙上擦拭着剑刃的皇轩家众人也依次扯落树枝上洗净的额带。
该换班了。
他们走上蜿蜒的女墙。
当他们走过,仍有无数烙印着逆双剑纹章的玄色额带在树枝上翻飞。
——那些是属于死者的。
这破落颓败的城池中,所有人皆是以赴刑为任的亡命罪徒。
“天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