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鸾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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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乌鸦被皇轩烬吊着的时候扯坏了翅膀, 皇轩烬就把那只乌鸦匿了下来,爪子上绑了根绳, 自个养在身边不算还给维希佩尔了。

    没事喂点面包,看它在原地扑棱。

    过了几天到了他该去圣拉斐尔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 伊利尔和蒙顿尔把他接到了医院。

    坐在圣拉斐尔医院堆满了复杂的医疗设备的病床上,皇轩烬颇为无聊的把那只圆滚滚地乌鸦放在了桌子上,看着那只乌鸦非常努力地站起来, 然后他就一扫手指把那只鸟整个扫倒在桌子上。

    来来回回玩了几回,那只乌鸦被他欺负的够呛,他倒是挑着眉非常开心。

    他抬起头透着透明的玻璃看见隔壁有几个他曾见过的异端审判所的人。

    “诺顿呢?他今天不在吗?”他转过身问身边的护士。

    “诺顿博士今天有很重要的手术。”护士。

    “是吗?什么手术。”他轻轻歪着头,眯着眼看着隔壁那几个人, 阳光在玻璃器械上闪着彩虹光晕,半长的黑发从他脸上滑落, 衬得他看上去有些病态。

    “心脏, 心脏手术。”

    “这样吗?”皇轩烬轻哼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护士,“我去一下卫生间。”

    他把那只鸟放进了胸口的口袋里, 然后抄着兜向外面走去。

    他走到外面吹着口哨用余光看着隔壁。

    当他走出门,那几个人突然向这边走了过来,他将身前的手术车向后推去,然后踩上面前的推车, 直接翻了过去。

    伊利尔和蒙顿尔追在他身后。

    他飞身翻下楼梯,走廊间的护士看见他翻身而下,整个愣在原地。他从护士胸口抽出工作牌, “借用一下。”

    然后直接将工作牌贴在了金属门的磁条上,一路上的医疗器械都被他撞倒在地。

    “停下!”神后那些审判所的人追逐着他。

    “皇轩烬!请立刻停下!”枪声在医院里响起,那些护士尖叫着蹲下。

    “烬!”伊利尔和蒙顿尔在他身后喊着他的名字。

    皇轩烬跑到了窗口,想要跃身而下。

    然而当他踩上窗台,却突然停下了,他抬头看着科林斯上方雾灰色的天空。

    他这条命好像本来就是伊莎贝尔救回来的,她现在就是想拿回去又有什么呢。

    他欠她的,总该还。

    只是可惜了,来之前没有好好吃一顿。

    皇轩烬把胸口的那只乌鸦拿了出来,摊开了手,“走吧,你总还是自由的。”

    乌鸦可能是最近吃的有点多,刚飞起来就要掉下去,在空中了几个转,最终还是飞走了。

    皇轩烬眯着眼看着那只乌鸦飞在雾灰色的天空中,然后从窗台上收回了腿,把手抄在口袋里,走回了走廊。

    微凉的风吹起少年半长的黑发。

    伊利尔和蒙顿尔站在走廊里看着他,身后是荷枪实弹的异端审判者。

    “走吧。”他对伊利尔和蒙顿尔。

    他仰起头看着医院走廊上的白炽灯,这光晃得人眼睛疼。

    走过刚才的护士面前时,护士惊恐地大叫,他挑着嘴角把胸牌在护士面前晃了晃,然后放进了女孩胸前的口袋。

    女孩看着那个黑发少年一脸无所谓地走上台阶。

    身后的看守浩浩荡荡。

    “不要外传。”伊利尔经过女孩身边时。

    等他走回刚才那个房间,伊莎贝尔正坐在一张轮椅上,她用脚来回晃荡着,从玻璃上看见皇轩烬被伊利尔和蒙顿尔押了回来她便转回了头,看向那个东煌少年。

    “我们的神凰鸟还是很警觉嘛。”

    “姐姐啊,你想要什么直便是,我难道还会不给吗?”皇轩烬轻笑着。

    “我啊,想要凤凰血。”伊莎贝尔。

    “凤凰血在我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了。”皇轩烬非常自觉地躺在了刚才的病床上,周围的异端审判员立刻过来围在病床旁,将拘束带捆好。

    这床真不舒服。

    “东煌有些流民一直在华阴的矿区袭击伐纳的军官,后来连矿工都开始跟着他们反了。巨渊之银采不出来,我和长庚帝都很不开心。拉朗夫剿灭过一次那些匪贼,可那些匪贼跟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所以我去找了长庚帝,也很快达成了共识,共同剿灭匪贼。”

    “长庚帝,你一直活在伐纳让他很不开心啊。本来我是不用在乎他的,可凤凰血这东西我突然觉得,还是自己收着最放心。顺便还能让长庚帝开心一下,挺划算的。”“原来是为了凤凰血,还有华阴啊。”皇轩烬问。

    “放心,姐姐不会让你死的,顶多是有点疼。”伊莎贝尔抚着皇轩烬的额头。

    “那你又怎么让长庚帝开心啊。”

    “等吧凤凰血从你身体里抽出来,我会把你送给长庚帝的,让他来亲自处理你岂不更好。”

    “那个叫茉莉的女孩你见过了。”伊莎贝尔问。

    “恩。”皇轩烬点头。

    “我可明明叫诺顿把那个女孩藏好的,诺顿还真是太自傲了。”伊莎贝尔:“那个女孩的母亲是个东煌劳工,被个西陆男人骗了,生了孩子以后男人就跑不见了,结果这孩子还惹上了怪病。”

    “不过巧的是,那孩子的体质和你很像,所以放心啊,那个女孩已经替你受过一遍了,不会死的。”

    “如果我乖乖听你的话,等我去了东煌,你会不会让诺顿治好那个女孩?”皇轩烬睁着眼看着伊莎贝尔问。

    “不会。”伊莎贝尔。

    “那算我再最后求姐姐一回……不要让她太疼。”皇轩烬。

    “烬啊,你总是替别人求着别人在乎的东西,那你呢,你有想过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吗?”伊莎贝尔问。

    “我所想要的吗?”皇轩烬愣愣地。

    病床周围的针逐个插入少年的体内,不明用途的针剂同时注入皇轩烬的体内。

    一瞬间,皇轩烬觉得自己的身体整个都在烧,暗金色的符文从他身上浮现,他死死握着病床上的拘束带末端。

    伊莎贝尔抚着他的侧脸,像是她捡到少年的那一次。

    皇轩烬却突然笑了。

    “我想要的,是春日里,大家在一起……跳着舞。”

    “侵入率百分之二十。”旁边的医师一边调整着仪器的旋钮一边看着仪器上的折线图。

    “直接加到百分之五十吧。”伊莎贝尔爱怜地擦着皇轩烬脸上的汗,像是个负责任地照顾着生病弟弟的姐姐一样。

    “女王陛下,应该以每百分之五为阶段逐步增加侵入率……”医师皱着眉提醒道。

    “直接加到百分之五十。”伊莎贝尔:“我们烬这么坚强,一定挺的过去吧”

    “是,陛下。”医师有些为难地推动旁边的手杆。

    “啊!!!”

    皇轩烬的身体像是要整个从病床上挣脱一样,鲜血从金色的纹路上浸出,从金属病床上流淌而下。

    “乖,马上就会过去的。”伊莎贝尔吻着少年的额头。

    拘束带在少年的手腕处勒出一道道红痕。

    伊莎贝尔捂着少年的眼,向后挣着的脖颈被针管轻轻勒着。

    好疼啊……

    是不是只有我这样啊,只有我要忍受这些。

    皇轩烬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下沉。

    不想忍受这一切了啊……

    为什么还要活着呢,为什么呢?

    明明已经没有了能够为之活着的一切。

    “都一样的啊,都是很痛苦的,没有区别的。”他听见有人对他。

    他停止了坠落。

    睁开眼时无尽的虚无。

    “想要结束这一切吗?你已经找到过答案了,不是吗。是死亡。能结束这一切的是死亡。”

    圣拉斐尔医院前。

    维希佩尔走上围着一圈伐纳士兵的台阶。

    “我来接我的人。”维希佩尔。

    “对不起,维希佩尔殿下,女王陛下临时需要进行一项手术,这里被暂时封禁了。”蒙顿尔将维希佩尔拦下。

    “皇轩烬的例行检查还没有结束吗?”维希佩尔问。

    “这个我们不清楚,也可能是皇轩烬知道女王陛下要进行手术,想要等候一下手术结束。”蒙顿尔。

    “那我也想进去等一等。”

    “殿下,皇轩烬现在是伐纳帝国的少将,他等是应该的。但您没有进去的理由。”蒙顿尔握着腰间的配剑。

    “女王陛下的手术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五点。请陛下等到五点,等到女王陛下从医院离开这里就会再次开放。”蒙顿尔。

    维希佩尔转身从台阶上走下。

    “侵入率百分百。”医师的声音有些颤抖。以往那些实验体在侵入率为百分百的时候全部失去了生命体征,只有那个叫茉莉的女孩活了下来。

    少年身上插满了管子,像是被触手缠绕着。

    皇轩烬的胸口白的近乎失去血色。

    “还要多久。”伊莎贝尔问。

    “三十分钟。”医师。

    皇轩烬感觉自己身处在一片虚幻中,他在人潮中穿行。

    “觉得孤独吗?”

    “这世间根本没有能理解你的人,不是吗?”他恍惚地从一个个人身边走过。

    “你们是谁。”他问。

    “是你。”那些少年在他面前看着他。

    目盲的孤儿也望着他。

    “……也是世人。”

    “一直都在忍受这一切啊,痛苦和孤独。”

    日复一日,他在黑塔上混沌过日。

    那只名为孤独的巨兽安静地吞噬着一切。

    他在冰箱中寻找着食物的时候,那只巨兽就坐在角落里低声咀嚼着。

    “要酒吗。”他问那只巨兽。

    但那里空无一人。

    夜行的船将光照入,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都是这样的吗?”他像是醉酒般在人海中转身,问着那些少年,“都是这么痛苦和孤独吗?”

    “都是一样的……”那些少年。

    “……一样的。”

    这世界之大,没人能逃脱。

    那些少年向他递出刀刃。他们的目光悲伤。

    所以啊,结束这一切吧。

    突然之间,圣拉斐尔医院的玻璃被整个碎,维希佩尔甩开从高层落下的钢索从破碎的窗中跃入。

    他举起燧发枪对准伊莎贝尔,看着那名医师,“结束。”

    “我要他活着,否则伐纳将在今天失去它的女王。”

    医师颤抖着看向伊莎贝尔,伊莎贝尔没什么表情,低身用手帕擦去皇轩烬额角的汗。

    医师闭上眼将闸门拉下。

    闪烁的红灯熄灭,整个机器像是灭火的锅炉般冷却。

    伊莎贝尔却像是毫不在乎地起身,从病房中走出,“维希佩尔,你来晚了。”

    维希佩尔扑到了少年身边,不顾一切地撕扯着少年身上拘束带,将那些针管从少年身上拔了下来。

    然后他紧紧抱着怀里满身鲜血的少年。

    被胶带黏在少年背上的针管垂落下来,随着维希佩尔的动作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