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02
一片白色的雾气, 少年在雾气中睁开了眼。
“归来了啊,我最钟爱的子嗣。”无数的声音散落而来。
灵质一般的枝干缠绕上他的身体。
“在我被享用之前, 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皇轩烬突然握着了缠绕着他脖颈的树枝。
“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呢?”那些声音问,“或者, 你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为何是我。”皇轩烬问。
“因为你本便是我的一部分,如今,你只是重归于我。”
“那为何天道, 或者秩序,是如此。”
“天道本便如此。”
“你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我的孩子。”
“没有了。”皇轩烬看着上方虚无的雾气。那些枝干开始再次缠绕上他的身体。
“但你还有问题没有问我。”皇轩烬突然。
“我不需要问任何的问题,吾即是秩序, 是一,是全, 是存在。秩序不需要发问, 秩序只需要如法则般流转存在。”
“你没有问我,为什么回来。”皇轩烬。
万千的笑声汇聚,像是河流碰撞在了一起。
“我回来是因为, 我想明白一件事情。”皇轩烬突然于虚空中抬起手,“天若杀我,那我为何不杀了这天呢!”
虚空中无数的剑斩断了世界树缠绕着他的枝干。
死者之国中,无数的剑插入雾气中。
那是皇轩家的剑冢, 如今百万剑骸现于死者之国。
“秩序是恶的,就斩灭秩序。”皇轩烬从剑冢中抽出了第一把剑,然后以不可回转的杀伐之气斩入了世界树的躯干中。
“烛龙之息!当斩灭天地!”剑势斩破了那棵巨木上无数的人面, 人面嘶鸣着消逝。
那把剑应声而断,短口如残竹。
世界树哀嚎着,白色的风刃将少年卷席而退。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期待着我的死亡,却又予我不死的凤凰血。”少年游走在剑冢中,他的脸上被风刃卷出了道道伤口。
他从剑冢中拔|出了一把青铜铸就的古剑。
他握剑身前,那是皇轩家的起剑势。
“因为你要我自己选择死亡,对吗?”皇轩烬咬着牙问:“舍弃凤凰血,舍弃生,舍弃活着。只有这样的灵魂才是你要的——痛苦而又绝望的灵魂。”
“但你错了。”少年突然再次挥刃。
“这世间,不是所有一心向死的人都心怀绝望!”
他挥剑而前,剑势斩破白茫茫的雾气。
皇轩九剑,剑剑入煞。
皇轩且尘时,江湖曾有剑客见过皇轩且尘拔剑。
他,一剑断沧澜,二剑破穹苍。
别人问他三剑呢?
他,三剑……三剑可就该弑神了。
从此便有人皇轩九剑,那是弑神的剑,如今他带着这样的剑,来弑神!
“凤死业火!”那是皇轩九剑中最为暴烈的一剑。
众人天下业火因凤鸟而起,凤鸟高飞九天,哀鸣不已,九声之后,以身赴焰。
它无双的羽翼扑灭了那场三界的业火!
那是何等的壮烈,何等的瑰美。
皇轩烬以前经常握剑挥着这一式,想着那只扑灭业火的巨鸟。
如今,他就要用这把剑,斩灭这世上的秩序。
“你是想要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吗!”无数张脸,无数个声音。
所有的一切向着少年袭来。
他看见天光,看见春日里舞蹈的人,还有篝火,还有……篝火边拿着羽冠的银发男人。
“这个世界确实不够好,这个世界的秩序的确是恶的。可你若是把它毁了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少年握着手中的剑,他抬头看着不知何处的声音,“可我什么都没有!”
“你也没有想要过拥有不是吗?”那些声音回答他,“你从来没指望着拥有,只要那些美好存在,你就很开心了。”
一瞬间,火焰熄灭。
他回到了神殿的地下室,他抱着自己的身体。奥丁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他了,但他却只是自己给自己哼着一支奥丁曾给他哼过的歌谣。
“奥丁以为你会恨透了他,他以为你会觉得他懦弱,觉得他抛弃了你。但其实根本没有,你甚至没希望他再过来。他只是来过,对于你就够了。你看看,你要的多少啊。”那些声音。
他眯起眼,是啊,有些人是天光,存在就够了,不需要拥有。
银发的少年来过就够了。
“可你要是毁掉了这一切,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转过头,在睁开眼却是阿斯加德的天空,他躺在金宫深处的那张大床上,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的云与天。
男人站在他身边,“乌特加德会在每个冬天醒来,他杀死了很多人。你要帮我吗?”
少年用指尖点着微凉的窗户。
“一开始,他真的只是叫你杀了乌特加德。可你杀了乌特加德后,又杀戮了太多人类,你自己变成了乌特加德,他没有办法,他只能继续让你错下去。”
“要毁了这一切吗,毁掉阿斯加德的天空……”
少年手中的剑落下了,世界树的树枝缠绕着他的身体。
“杀了我这些可就真的没了。所谓秩序,就是撑着一切的天柱,当你斩断了天柱,所有的一切也都没了。”
皇轩烬闭起了眼,他的身体缓缓被世界树吞没。
“那最后再让我做一件事吧。”他慢慢睁开了眼,额心一滴龙血落入雾气中,“让我最后散龙血入这世间。佑这世间万物繁茂,生生不息……”
03
第三次黄昏之役已经结束了,那场灾厄没能持续多久,死了人,但这世界上无时无刻不再死人。于是只要还有人活着,怎么样都会过去。
人们发现,这场战役后,除了神凰暴君,还有一位西陆的执政官也不见了踪迹。
众人都,他生来就是为了这场仗的。他就是诸神的指引。否则又怎么有人能够在数年便从无姓人登上执政官的位子。
这场战役结束,他也就该离开了。无论是民众还是亚瑟的政部元老都很高兴。
东煌则陷入了后续的争斗中,长安有位长庚帝的侄子在神凰暴君死后自登了帝位,但随即被领兵回朝的少年人灰尾斩杀在了御座上。
科林斯,黑塔。
这里有君主的降生,有权臣的死去,有伐纳数百年的阴谋和血腥。但这些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知道这里曾住着他心爱的少年。
维希佩尔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了很久,天光从他身侧落在有些发霉的地面上。而他始终未被照亮。
最终他起身走下了台阶,台阶两侧的尘埃震动着。
他该离开了。
守塔的老人愤愤不平地看着他,“银鱼一年就过来那么一次,全被你和那子搅和了。”
“把灯给我吧。”维希佩尔看着他。
“你真的要去?”老人继续往火里填着柴。
“你知道的,我等这一天,等了几百年了。”
“你谋划了千年,就为了今天,你想好你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吗?”老人问。
维希佩尔点头。
“你啊,你是那布局人,却也是执迷不悟人。”老人站起了身。
“弥密尔,你守着世界树多久了。”维希佩尔站在船边,他提着那盏关着一只灯塔水母的灯。
“比你活着的时间还要久。”老人撑着船,“迷津渡口了,你曾来过一回。”
维希佩尔提着马灯,走在迷雾中。
代价这种事情像是个商人才会的。付出什么,得到什么,噼里啪啦在心底好算盘,掂量地一清二楚再付账。
可他一想到那个少年,又怎么还顾得上算账呢。
“你这一次来,又要做什么交易呢?”那些人脸在巨木的枝干上起伏着。他们刚刚吞噬了少年的灵魂,它们惬意而又满足。
“我想带我的少年走。”维希佩尔。
“他已经被我吞噬掉了。”那些声音笑着,像是一群叽叽喳喳的魂灵。
“我知道。”维希佩尔:“我想你应该知道魂域。”
“是的,那是连我也搞不明白的领域,但那又如何呢,不过是一块能被你的灵魂控制的领域罢了。”
“这千年来,我曾游走在世间的很多地方。”维希佩尔。
“为了凑齐那个少年的灵魂。”世界树。
“除此之外,我在那个少年尘埃陨落的地方都埋下了我的一块灵魂。”维希佩尔抬起了手,他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流淌而下,混入雾气中。
“魂域,起!”他轻轻念道。
“你是秩序,可不代表你是唯一的秩序。”维希佩尔。
“你将整个世间纳入了你的魂域中!”所有的声音变得躁动而混乱,他们像是蒸笼中的空气般撕扯着。
“从此,吾即公义,吾即冠冕,吾即秩序!”维希佩尔睁开眼,一瞬间蓝色的风息自他周身涌起。
他仿佛在一瞬间接管了整个世界。
黑色的鸟穿梭在天地间,潮涌般的一切向他涌来。
他可以看见很多,看见鸟儿掠过湖水,看见孩子在哭,看见叶子落下。
04金伦加鸿沟,这里没有时间,没有过去。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未被破开的天地。
少年的身体在巨渊中沉睡着,维希佩尔扯开了他周身缠绕着的树枝。
他抱着怀里的少年上了岸,河水从他们身上落下。
少年睁开眼看着他。
“记得曾经的一切吗?”维希佩尔问他。
“你曾是这世上的初神,你想要净化世间的一切罪孽,却被那些罪孽化为的执念占去了身体,于是你逃离了。”
“我答应过,我会带你离开。”维希佩尔看着少年:“我做到了。”
他再一次走入深渊中,如同涉过河水。
“你呢?你要去哪里?”
“这世上总该有秩序的存在。”维希佩尔:“我去成为秩序。别忘了,你曾化为万千世人,教我如何去爱这世间。”
“那你还会回来吗?”
“或许吧。”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别我,殿下会回来的。等有时间写个番外吧。殿下会把自己的右眼作为新的世界树的种子种下去,这一次的世界树不再吞噬罪孽,而是思维和记忆。烬呢,就先自己在世间行走个两百年,拿着殿下的书,给殿下画插图。)您可以选择——浇灌营养液,加速世界树生长!
指路微博——城北的碎碎念,以后可能会更一些东西,不过现在里面都是废话。
想了想还是写个后记吧。
写完了最后一章真的很累,以至于到了今天才有力气补个后记。
两年的时间,写完了这篇文。如果只把最后两章当成结局的话是很短,因为如果要真的展开了写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关于战争的一切我已经都在居庸关一战写尽了。居庸关是群像之战,很多人,他们都死在了那片战场上。我不得不认真对待每一个出现过姓名的皇轩家死士。
但最后的黄昏之役死去的只有我的少年,所以我其实也只想写他,可他,整部文,都在写他。
所以这样也就够了,挣扎了百万字的少年最后挥剑向天,却又因心有悲悯,散龙血入世间,佑万物繁茂,生生不息。
而殿下是布局了千年的人,他是藏在一切后面的人。
这篇文断更过很久,因为生病,也因为自己的纠结。百万字,太长了。写到最后,整篇文更像是我一个人的呓语。于是也会有种反正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负重前行,那为什么不停下的感觉。
就想机械垃圾场的老头所的一样,或许没有完成的才是最好的。
我有的时候也会翻看前文,不禁感慨,写的太好了,以至于真的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给这篇文续下去。
我也试过逃班很多天,憋在屋子里写文,但写不下去,就算是给我好几个整天的时间,我也很难保证日更。所以,真的算是对不起了。这种缘更的频率,还能没有负分,多谢各位担待了。我真的是那种纯靠着感觉的写手,我能半夜因为想到赤松之战半个江湖为皇轩且尘归来而从床下爬下来,开着灯想了一晚上。写居庸关之战的时候我近乎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觉,就躺在床上,想若我死,倘埋我骨。想着夫诸最后敲鼓无人和。
听有平台推过我的文,也挺感激的。不过看到评论这篇文中二,还是挺惊讶的。其实自己写的时候真的没有觉得过这篇文中二,我自己写的时候我觉得那是风流,是豪迈。是若以风流换酒,从古醉到今。不过若是你们觉得中二得好看,那就中二吧。
挺多人不喜欢皇轩烬这个名字,不喜欢皇轩这个姓氏。我承认,最开始其实这个就是个随意闹着玩的。有两百收的时候,我想过要不要改,但那个时候觉得有两百人喜欢这个名字了,他们接受了我就不该改了。我不知道会因此损失多少的读者,所以也挺痛苦,想改,但是我想不出更好的了。
我觉得我或许一开始就错了,我在往一个深不见底的池塘里扔着石子。但少年是我的少年啊。
我该给他一个结局的,就算除了我没人在意。
我当年自恃文笔,我现在依旧觉得我写的好,所以,我得写下去。
其实文中的那种风流恣意还有豪迈,对于我都是有代价的,就是对于日常中的一起都开始提不起力气。当我有了灵感的时候,我可以彻夜不眠,但写完之后,对于我像是盛宴散去后的寥落。所以我只能一个人无数次咀嚼着文中的风流和豪迈,痛苦和挣扎,只有这样,我的心才不至于死如潭水。
接下来写一点文的解析吧,写到哪算哪。
首先,皇轩家对于我来,皇轩家的确是寄托了我的一些情感和抱负的。皇轩家是家,也是国。是血脉轩辕,是人神兽共居此身,是春日的羽冠和四方的车轩。皇轩家的每一位家主我都是有认真写的,他们很像,但他们却又不同。皇轩虎是豁达豪迈,皇轩且尘是风流纵达,皇轩惜莲是莲花美人,大傻狍子。
我也不知道我把心力扔在这种事情上面干什么,但想起他们,我觉得这个世界便是真实存在的。要有历史,才算真实的世界。历史要有人,有英雄,有豪侠。
黄鸟(对不起,我真实想着烬的名字是这个),具体解析指路微博——城北的碎碎念。他解析起来我能再写一百万字。只要想到黄鸟,老子就能雄起!
关于殿下,请让我大喊,殿下是个渣!!!!!!
他很渣,非常渣,在他还是奥丁的时候!!!!!!!
他的情感可以非常复杂,他一开始并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情感全然扔出去的人。不见兔子不撒鹰,他算盘得太厉害。在地下室他见到了少年,他可以对少年讲他的公义,他可以给少年吃的,但别想让他放少年离开,无论少年多么悲伤和可怜。
他知道了洛基终究要死,于是克制住所有的情感,彻底不去见他。最终又给自己编了个借口——少年是古兽,他可以利用少年,于是他把洛基从地下室里接了出来。他就像是个知道游戏不知道哪一天就一定会关服,又一直往忍不住里面氪金的人(此描述和我无关)。氪完后悔,后悔完还氪。
他暗自寻找着能救洛基的办法,在没找到办法之前,他不敢对少年好。他只能骗自己,他只把洛基当一把刀。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得到了魂域和如恩文字。(虽然主线任务没有任何进展,但至少装备和心法齐了!)
他行走了世间千年,但他其实还是很偏执。他对黄鸟的感情有点像就是我已经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应该补偿我,在他成为秩序之前的时间里,少年应该都是他的才对。
不过最后,他想明白了,他愿成为黄鸟的青空。
最后,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