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海走出数步，整个身体化成一道黑雾，像钻过一副水墨画一样轻巧地越过时空罅隙，一路飘飞，回到了系统空间里。

    系统里有专供祁鸾休息、娱乐、用餐的场所，光线充足，还配备有放映室、VR室等等，对于喜欢宅着不出门的人来，就算待几年也不会腻。

    如今祁鸾正在卧室里侧躺睡着，眉毛紧拧成川字，像是在做梦。

    陈青海的目光落到祁鸾头顶不远处，那里迅速浮现出一行黑色大字：“碎片+1。”

    一转眼，又跳出两行播报：“痴情泪获取成功，悔恨泪获取成功。”

    一滴流在祁鸾跳楼以后，一滴流在祁鸾死亡之时。

    眨眼的功夫，陈青海的脸就变了模样。

    儒雅变作英俊，眉目更加幽深，眸色宝蓝，鼻梁高挺，像一把纵使藏锋也难掩戾气的旷世神兵，又像低伏丛中血口深深的丛林之王。

    这便是他的本来面目。

    他在祁鸾床边坐将下来，看着这人并不安稳的睡颜。

    祁鸾的确在做梦，这梦来荒诞且离奇，像是把人杂糅进不同风格的戏剧里，满满地透着违和。

    梦中的他跟现世中相比，简直就是两幅天地。

    梦中人穿着件浅蓝色云锦长衫，左边衣服松松垮垮地滑至肩下，露出半拉月白色里衣，并着精致的锁骨。

    他的头发是银白色的，用一根发带简单系了一系，大半都垂落于肩后，衬得那张脸蛋越发巧玲珑。

    此外，他眉心还沉着一枚红色花钿，映得他整个人肤白如玉，恍若昆仑之雪幻化的仙人。

    而这位仙人正在喝酒，一边背靠着池畔白石，一边拎着壶美酒往嘴里倒。

    他喝得得意，喝得忘形，喝得下身自水中一撩，腾出一条青色的颀长鲛尾。

    不知怎的，祁鸾忽然想起了这池子的名字：昆池。

    梦中的他醉醺醺的，眼尾晕出两扇薄红，像醉意上头，又像染了春潮，平生出一副勾人的魅惑。

    他拿尾巴拨着水，在这汩汩水声中，突然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随着脚步临近，他也从氤氲雾霭中现身。

    来奇怪，祁鸾能看清鲛人祁鸾身上的每一处细节，却看不明那新来男人的面目。

    似隔着一层纱。

    却又心底里觉得熟悉，仿佛他们前世就见过一样。

    男人刚至池边，祁鸾就长臂一舒，勾得黑衣男人矮下身来。

    后者无奈又宠溺地看了祁鸾一眼，默默稳住放着新酒的托盘。

    “哑巴……来跟我一起喝酒啊……”祁鸾半边身子都倒到了男人怀中，醉醺醺地邀请道。

    他浑然不觉自己这幅模样有多惑人，也不知男人要用多大的定力才能克制住本能。

    不过男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在经过一开始的不适与闪躲后，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还能空出手来，将祁鸾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别开。

    看他不为所动，祁鸾哼哼两声，道：“真不经逗……”言毕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大口酒，又抬袖将唇边酒渍擦干。

    他在水里泡了多时，如今衣服已然湿了大半。

    纤薄的丝质上衣紧紧贴在他身上，令他上身肌肉线条、胸前茱萸都在湿衣下若隐若现。

    要是再往水中看上一眼，那就更刺.激了——因双腿化尾的缘故，他下身布料已消失无踪，目光只须跟随逆着水波往上，就能窥见衫底风光。

    黑衣男人的呼吸稍稍重了两分，却又很识趣地别开眼去，以防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可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哪怕他极力克制着，也会忍不住向祁鸾的方向偷瞧。

    那目光分外隐忍，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了端倪。

    祁鸾却浑然未觉，等酒喝够了，就将手一甩，仰面浮在水中，看着那漫天星辰。

    双目要阖不阖，已然是醉得狠了。

    他的身体在水中晃荡，像一片无根的萍。

    男人静默地看着，以一副守护的姿态，几乎将月色中的自己凝成了一尊石像。

    月悬西天时，祁鸾被风吹得醒了过来。

    他抬目一望，才发现自己又飘回了岸边。

    男人就在离他最近的那块岸上，离他不过一尺远，自上而下望着他的时候，眸中是他看不懂的深情。

    “喂……哑巴……”祁鸾这样喊他，：“你好像没有名字吧。”

    男人看他这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的模样，本没准备回答，却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祁鸾：“没有名字啊……这可不好……人都是要有名字的……你既跟了我，当由我为你取名……唔，叫什么好呢？神仙当取二字为妙，还得适合你……”

    他脑袋昏沉沉的，垂眸窥见池中星斗，便伸手去捞，捞了半天，只有水流从指尖哗哗而落，星子却是一个没找到。

    他玩得累了，睡意上来，便又倚回岸边白石上，腾挪着身体，迷糊着念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满船清梦压星河……”

    他福至心灵，喃喃吐声：“要不……你就叫星河吧……”

    男人点了点头，默默将这两个字刻入心间。

    他看祁鸾睡得熟了，便弯下腰来用双手一抄，将那人从水中抱起。

    梦中的祁鸾看着他们走入云雾中，现实中的祁鸾却发了一身虚汗，似乎在极力抵抗着什么。

    床褥被他汗水浸湿，而他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个名字：“星河……星河……”

    系统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声音如陈青海一样温和，启唇时不过简单两字：“我在。”

    祁鸾至此才安心睡去。

    灵魂的融合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毕竟每个部分分别已久，又化生成了不同的人，彼此之间有所抵触也算正常。

    星河取来水盆与洗脸巾，帮祁鸾擦拭着额上豆大的汗珠。

    第一个故事，祁鸾完成得比他想象中更加顺利，而让他诧异的是，作为一个系统，他对祁鸾有了心动的感觉。

    尽管他想告诉自己，那不过是“陈青海”的情绪影响了他。可那些丝丝缕缕的情意，骗不了人。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惶恐，生怕自己会变得和人类一样，为感情所控。却又有些沉迷，好似在这样的过程里重新找回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