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长直，贺正根本避无可避。

    领头的鼻环男喝道：“什么人？”

    贺正见他们拿枪带棍、来势汹汹，二话不，扭头就跑。

    找事的那伙人对视一眼，互相警示道：“怕不是条子派来的，追！”

    祁鸾也眼疾手快地攀到贺正身上，跟着他一起在街巷里穿梭。

    贺正常年做苦力，肌肉发达脚程飞快，对周围的环境也很熟悉，借着人群与来往摊贩的缓冲，没多久就甩脱了那些人。

    劫后余生的他好不容易带着祁鸾回到住处，刚把门一关，气还没喘匀，就看见鬼头从他肩上飘下来，在他身前落定，两眼茫然，幽幽来了一句：“贺正，我想起了一些事。”

    贺正从地上噌地爬起来，问他：“想起什么了？”

    祁鸾：“祁家……那是我家。”

    贺正头皮一跳，感觉自己一不心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祁。

    贺正在搜索栏里输入了这个字。

    华国姓祁的人很多，出名的也不少。

    近期风头最盛的，无疑是一个叫祁适的人。

    那人名下有不少产业，表面上看都是些正经营生，又是保全公司，又是玉石市场的，可贺正仍觉得有些异常。

    与信息无关，纯粹是他的直觉使然。

    祁鸾飘到他身边，往屏幕上看了一眼，低声：“这是我大哥。”

    “你大哥？”贺正皱了皱眉头，一时无法消化这句话里的意思。

    祁鸾识字，懂礼貌，家庭情况应该不会差。

    可要是他大哥这么有出息，他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还死的这样凄凉。

    “还有呢？”贺正满心疑惑，急于得到一个解答。

    祁鸾摇头：“没有了。”

    贺正：“需不需要我帮你找找这个人？”

    出乎意料的是，刚刚还一脸平静的祁鸾，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一把抓住贺正的手臂，严肃道：“不要。”

    贺正：“为什么？”

    祁鸾：“不要……不要去找他，他对我不好……”

    他神神叨叨地着一些贺正听不懂的话，许是因为记忆缺失的缘故，他吐出的信息是断续的，根本拼不成完整的意思。

    贺正听得混乱，只隐隐察觉出祁鸾在害怕。

    等不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时，又突然对他了一句：“贺正，你会不要我吗？”

    贺正莫名其妙地望着这惶然不安的不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不知道。”祁鸾摇头：“就是……突然变得好难受，喘不过气来，不想理那些人，不想回去……”

    他失控得仿佛就要哭出来，可鬼是没有眼泪的，任他再如何努力，他的双眼也依然干涸。

    贺正像哄婴儿一样拍着他的后背，：“别怕，别怕，有我在。”

    “要是他伤害我的话，你会保护我吗？”祁鸾抬起头来，泫然欲泣地看着贺正。

    贺正无比笃定地回答道：“会。”

    于是祁鸾满意了，也安心了，他不再惶然忐忑，只将身体缩成的一团，躲在贺正的怀里。

    好像只要待在这个人身边，他就天也不怕，地也不怕了。

    那些风刀霜剑，都无法扎到他。

    夜里祁鸾入了梦。

    他从不知道，鬼也是会做梦的。

    梦里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手牵着他，将他领到另一个男人面前。

    那个人骨架宽大，长相成熟且英俊，穿着笔挺的西装，仅仅只是立在那里，就像座坚不可摧的山。

    女人向他介绍道：“这就是一了。”

    “一？”那英俊男人低下头来，看着这只及自己腰间的不点儿，点评道：“这个名字不好听，太简单，太俗气，不像我祁家的儿子。”

    女人笑得谄媚，对男人：“他以后跟了你，你爱让他叫什么就叫什么。”

    男人似乎并不喜欢这过分市侩的妇人，浓眉紧皱着，挥手喊来个下属，让他拿了堆钱发她走。

    女人被塞了整整一袋现金，还有一张数额巨大的黑卡。她激动得眼珠子都停了转，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连连着谢谢老板，半个字没多就滚了。

    留下一大一站在原地，彼此量。

    男人似乎不习惯跟这样的孩子交道，不尴不尬地了一句：“叫爸爸。”

    孩脸瘦瘦的，两大眼珠子跟黑葡萄似的，定睛看着这突然闯入他生命里的人。

    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直接喊了一声：“祁正桓。”

    下属脸色一变，男人却突然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赞赏道：“不错，不愧是我儿子，有魄力。”

    又抓起那孩子的手来，领着他往外走。

    “想吃点什么？”男人问他。

    孩抿嘴没话，却在上车之前指了指路边的商店。

    男人往他手指去向一瞟，试探道：“你想要变形金刚？”

    孩摇了摇头。

    两分钟后，孩叼着斥资五块买来的冰棒，在烈日下放肆吃着，活像那是什么美味珍馐。

    男人半撑着脸，看着这大快朵颐的漂亮孩儿，啧啧称奇道：“贪嘴的东西。”

    孩几下将冰棒吃完，也不舍得将木棍丢掉，只反复汲取着上面残留的甜味，问男人道：“你会把我卖掉吗？”

    男人抬手掐了掐孩滑腻的脸蛋，问：“怎么会问这种傻问题。”

    孩理所当然地道：“她你是黑.社会，会杀人，放火，卖孩。”

    男人摇摇头，冲孩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会有这种喊喊杀的事，你妈骗你玩呢。”

    许是男人散发出的气场过于温和，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暴戾恣睢，孩便也信了他的话。

    “好了，吃完就跟我回家吧。”男人接过他手中的木棍，信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男人在太阳下开林肯的车门，在上车前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祁鸾笑了一下，道：“哦，忘记了。家里还有你两个哥哥，比你大上几岁，天天跟两只老虎似的，见面就互挠。不过……看在你长得这么可爱的份上，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梦境至此戛然而止，祁鸾陡然从梦中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