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友们显然已被事先过招呼，都笑眯眯地看他们的热闹，表情活似见证了一场世纪级婚礼。

    贺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一时不知道是应该立刻将香囊送回，还是等会再私下拒绝，给对方留点薄面。

    工友们不知他心底波澜，还乐呵呵地调侃道：“贺正，春华喜欢你呢，给个反应啊。”

    贺正却只觉得前有恶狼后有追兵，进则得罪人，退则负心汉。

    他尴尬地咧了咧嘴角，：“谢谢你喜欢我……”

    还没等他把话完，祁鸾就嗷呜一口咬在了他耳廓上。那架势，活似要把他整只耳朵都扭下来。

    看冰箱的大爷也调笑道：“贺正啊，要抓紧机会咯。春华可是咱们超市里最漂亮的人了哦，男未婚，女单身，多好的姻缘啊。”

    鬼头更气了，伸手在贺正腰上一掐一拧，疼得他险些变脸。

    在一群人或期待、或调笑的眼神里，贺正将饭一扒碗一放，缓声道：“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谢谢您！”

    他声音不大，却不容置喙，弄得春华一时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脸上因羞赧浮出的红晕褪了个干干净净。

    眼见春华狼狈离开，贺正也不好再追，只将香囊递给跟她玩得好的朋友，让她们帮忙转交。

    旁边的工友毫不尴尬，勉强圆场道：“看不出来贺正你……貌不惊人的，还挺招人喜欢的。”

    闹了这样一出乌龙，贺正也没了攀谈的心思。

    他扭头看了眼鬼头，领着他回了仓库区。

    祁鸾一路跟过来，也不话，嘴巴翘得能挂个开水壶。

    贺正转过身来，看着这兀自生闷气的屁孩。

    贺正：“好了，没别人了，不用装不存在了。”

    祁鸾瓮声开口：“她喜欢你。”

    贺正：“嗯？”

    祁鸾瘪嘴：“你有很多人喜欢？”

    贺正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祁鸾：“那……”

    贺正：“我只喜欢你。”

    祁鸾卡了下壳，明显没反应过来。

    贺正重申道：“没听清楚么，我只喜欢你一个。别人喜不喜欢我，是她们的事。但我只喜欢你。”

    祁鸾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那裸足白得近乎透明，不能落地，只能飘着。

    他陡然生出几分自卑来，好似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他：“我是鬼。”

    他不能跟贺正一样站在日光下，不能与他交换体温，不能为他心动。

    随便一个人都比他有优势，因为她们活着，而他已经死了。

    贺正叹了口气，他两手一揽，将祁鸾严严实实地拢在怀中。他低头看着这别扭的、忐忑的不点，凑过去轻吻他额头。

    贺正的声音轻轻的，比风还轻，像是生怕惊跑了这怯懦的家伙。

    贺正：“你是人，我就喜欢人；你是鬼，我就喜欢鬼；你是男孩子，我就喜欢男孩子；你是女孩子，我就喜欢女孩子，懂了吗？”

    祁鸾微微抬起卷睫毛，问他：“真的吗？”

    “真的啊。”贺正试图为祁鸾弄好头发，然而他的手指轻而易举就从祁鸾发间穿过，碰了个空。他放弃了，只对祁鸾道：“哪天你不喜欢我了，你就走。不然我一定会把你牢牢锁在身边，一辈子不放。”

    贺正的情话实在简单，远不如那些漂亮浮华的辞藻。

    可祁鸾听了他的话，却从耳根直接暖到了心尖。

    这是第一个对他爱语的男人。

    祁鸾便也伸手抱紧贺正，将脑袋倚在他胸口磨蹭，低声道：“我不会走，你对我好，我要一直缠着你。”

    “好啊。”贺正伸出指，对他道：“拉钩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祁鸾便也伸出手来，跟他勾住指：“嗯，不许变。”

    日头微微斜着，好似一切都袒露在日光之下，再无危险和黑暗。

    告白风波就此过去，贺正为表忠心，下班以后更是一边着伞，一边抱着祁鸾回家。

    不点轻飘飘的，人又，贺正一只胳膊就能架得住他。

    祁鸾黏糊糊地抱着贺正的脖子，护卫着这好不容易“抢回来”的人。

    回家的路上也不怎么太平。

    贺正住的这块地方，公寓民宿混杂，胡乱搭建的违章建筑不少，人员流动性也大。

    两人从暗巷经过时，就看见三五个混混拿着棍棒将个黄毛赶进角落里，一副找事的模样。

    “贺正。”祁鸾留意到那边的动静，给他指了指。

    “嘘。”贺正显然没少遇到这种情况，示意他不要声张，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外走，低声示意道：“没事，等下我们再喊警察过来。”

    祁鸾点点头，刚准备绕过去，就听见角落里传来那几人的交谈声。

    因为离得远，听不分明，只隐隐听见了一个“祁”字。

    贺正本都要走出巷道了，却又被祁鸾拉了一把：“贺正，我想去看看。”

    “嗯？”贺正回过神来，看着这突然转性的家伙。

    他记得祁鸾不喜欢凑这种热闹的。

    祁鸾却难得正经起来，他隐隐生出几分直觉：他们讨论的内容跟他有关。

    贺正抱紧了装盒子的帆布包，认真思考回头去看的危险性。

    从三五个人的包围里脱身不难，难的是如何又要偷听不被发现，又要在离开的时候保护好这个家伙。

    但许是不点脸上的表情过于凝重，态度也过于坚决，贺正没忍心让他失望，便又调转回去。

    贺正轻手轻脚地绕回原处，窝在转角处偷听。

    那些人的交谈仍在继续，看样子似乎是黄毛误捡了什么东西，被他们找上门来。

    “我……我真的不知道，这钱包是我在高速路上捡的，我没见着失主啊。”黄毛显然已被他们教训了一顿，脸上带了伤。

    那几个找事的七嘴八舌的，半带威胁半点诱哄。

    贺正听完，勉强总结出一个中心意思：一个姓祁的大人物失踪了，他们正在找。

    跟祁鸾同姓，贺正自然会多留心些。

    骤然，众人声音一停。

    贺正意识到不对，准备撤离的时候，那伙人直接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跟他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