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人鬼情未了(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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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正恒看看祁鸾,又看看法医与主任,如是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您吧。”

    尽管结果有些残忍,可本着让家属知情的原则,许法医还是了结果:“死者脖子上留有青紫淤痕,根据淤痕形状来看,不像绳子,很有可能是双手向中间使力……”

    他比划着,做了个掐脖子的手势。

    祁正恒声音都着颤,声带和咽喉像失修机械的破损零件一样舞动起来,半晌才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是被掐死的?”

    “虽然我很想这样告诉您,但是很抱歉,并不是。”法医继续道:“我们从死者的上呼吸道里提取了一些物质,检测后发现,跟他身前那堵墙的成分一致。这一点很容易被区分,因为那堵墙明显是为了藏尸而加砌的,跟地下室最初的材料并不相同……”

    法医将目光投向主任,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过于残忍锋利,他吐不出来。

    主任在法医求助的目光下,只好接过这个担子,对祁正恒抛出了最毒的那把刀:“他是被活埋的。”

    祁正恒跌坐到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半天没反应过来。

    被活埋,是什么意思。

    他的不点儿,被封进去的时候还活着吗?

    袁因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对他!

    祁正恒心如刀绞,比当日被断指还痛了千倍万倍。

    法医接过话柄,继续道:“墙内塞了不少防腐剂,干扰了我们对死亡时间的判断。但根据对墙体物质的测算,初步估计……应该是死于两年之前。”

    祁正恒从头顶到指尖一瞬间凉了个通透,他像是在听着死神的宣判,又像是在看着一场荒唐的闹剧。

    如果死亡是一把刀,那祁正恒已经掉进了刀山火海中,被切成碎片,焚成残灰,尸骨无存。

    两年啊。

    祁正恒,你的不点,被关在里面两年了。

    不见天日,狭窄逼仄,他的身体被囚在那个的空间里,一日又一日。

    那时候你在哪呢?

    哦,你出了车祸,失了忆,变成了贺正。

    你过着难得的安稳生活,在陌生的城市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有工友,有老板,还有出租屋。

    你多轻松啊,黑道的事不用管,良心罪不用担,还能时不时出去潇洒一番。

    可你的不点呢?

    他什么都没有,他被人害死了!

    他死得凄惨又悲哀,在凝固的水泥墙里一点点失去呼吸,或许他也曾经挣扎着想要求救,或许他也曾想过逃离,可他还是死了。

    他的肺再吸不进新鲜的氧气,他的心也慢慢地停止了跳动,他低垂着脑袋,就这样离开人世。

    许是知道这样的结果对祁正恒击太大,主任和法医退了出去。

    祁正恒用颤抖的手拖了凳子过来,在祁鸾身边坐下。

    他脑海中关于祁鸾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这孩子进他们家的时候,才十岁。

    被他一根冰棒骗得晕头转向,一心围着自己转,浑然不知他是个心冷心黑的豺狼。

    家里两个孩子,祁适祁合,都比祁鸾大。

    不点祁鸾一进门,就被祁合喷了一身礼花。两个虎娃子跟发现什么有趣玩意一样,捉着不点上看下看。

    他当两个孩子喜欢这个弟弟,却不知他们只是因找到了新鲜玩具而开心。

    他满以为,两个哥哥能帮他带好这个孩,结果,却将祁鸾推进了真正的狼窝。

    他日益忙碌,很少回家,与祁鸾见面的机会也越发减少。有时候一进门,便看见祁鸾立在门边,斯斯文文地叫着自己爸爸。

    祁正恒并不喜欢他这样。

    在他看来,祁家的子弟是要当林中猛虎的,是要叱咤黑道的,怎么能像个面团一样,娘们唧唧的。

    他用对祁适祁合的标准要求着祁鸾,却忽视了每次祁鸾看向他时,眼里闪现的光。

    后来祁鸾长大了些,越发不像自己,无论性子,还是模样,都是两幅天地。

    他生了疑窦,取了祁鸾的头发去查,这才发现,祁鸾并不是他们祁家的孩子。

    倒也不难理解。

    祁鸾那个做风尘女的妈,因为在多年前跟自己发生过关系,在发现自己身份以后,便想要借机捞上一笔。所以她买通了做检查的医生,用一张亲子鉴定换了他的赏钱。

    而祁鸾这个不得母亲喜欢的拖油瓶,自然而然地被蒙在鼓里,送到了他手中。

    在得知事情真相后,祁正恒本算将祁鸾赶出家门的,却意外得知了……祁鸾和祁合的秘密情事。

    他震惊于祁合的选择,也因为顾虑亲子的感受,没有将祁鸾赶走。

    人心本就是偏的。

    祁适祁合是他一手带大的,而祁鸾是一个骗子强塞给他的累赘,他又怎么会在意。

    那段时间,他连多看这孩子一眼都觉得厌烦,恨不得将他远远丢弃,免得这个野种带坏了他的宝贝儿子。

    祁鸾许也察觉到了他的疏离,那家伙不明所以,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便尽力表现着,给他扫屋子,又下厨做些糕点,送到他桌上。

    祁正恒并不受用,常常是等那人一走,就将那人精心准备的食物丢去喂了狗。

    孩子们慢慢长大,祁适祁合的分歧也越来越大。

    他们都想成为祁家的主子,都想从自己手中接过权柄,都揣着祁家人的血性以命相搏。

    大哥祁适,阅历更深,手段毒辣。

    二子祁合,八面玲珑,机智油滑。

    两兄弟斗得不可开交,他们的能力本在伯仲之间,可有次祁合棋差一招,跳进了祁适设好的圈套里,输得一败涂地。

    那次损失不仅伤到了他自己,还动摇了祁家的根本。

    这于整个祁家而言,都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一时间,元老会震怒,逼着祁正恒给个法,或是做个了断。

    而祁正恒,他明知这是动手脚的是祁适,明知犯大错的是祁合,却一句话都没。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他都不想舍弃。

    伤他的孩子,就是割他的肉。

    最后,祁适也看出了他的左右为难,顺水推舟将罪责安到了祁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