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人鬼情未了(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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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适此举,显然正中祁正恒下怀。

    毕竟祁合也是他的儿子,他不可能放任兄弟相残,若是祁适逼得狠了,他保不准会将两个儿子各八十大板。

    揣摩透祁正恒的心思后,祁适改变了战略。

    既然这一回逼不死也废不掉祁合,他干脆自退一步,对祁鸾下手。

    除却祁适外,没有人更清楚祁合对祁鸾的在乎程度。

    祁合果然慌了,杀人诛心,他死也没想到祁适竟会想出这一招来。

    要么自己丢命,或是丧失继承权。

    要么祁鸾负责,推他出去顶包。

    祁正恒与祁适帮他做了决定,两父子一唱一和,祁适将祸水东引,祁正恒则负责点头摇头,时不时发表一些简单的意见。

    哪管祁鸾在地上如何跪倒哭嚎,又是如何声嘶力竭,祁正恒都视而不见。

    他不曾跟祁适排练过剧本,但到底是两父子,都将这出戏演到了极致。

    直到最后祁适提议将祁鸾赶出家门,这场闹剧才最终结束。

    那时的祁正恒并未在意过祁鸾会遭遇些什么,一个弃子,不值得他多费精神。

    可谁能想到,他当日尽心保下来的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想杀他。

    而他漠视的祁鸾,却在他失忆以后,以一种天真无害的姿态出现在他生命里,与他相爱,最终成为捅向他心脏的这把刀子。

    祁鸾死了。

    当初的一念之差,让祁正恒与所爱阴阳永隔。

    任他如何悲泣哀嚎,祁鸾都无法死而复生。

    他带着一身伤疤,衣不蔽体,在受尽无数非人折磨以后,永远离开了人世。

    他死在了自己手里。

    是自己点的头,是自己做的决定,也是自己不闻不问,导致祁合如斯大胆,导致祁鸾被活埋。

    那天,祁正恒跟祁鸾待了很久很久。

    他看着这陌生的冰冷的躯体,从悲戚交加到泪流满面,直到最后,无泪可流。

    他让人看着那可怜的孩子,去了另一个地方。

    他想为他再找一根冰棒,想将那可怜的孩子从痛苦中带回来,想逆着时光找回那个人。

    所以他去了。

    他找遍市场,想找一根与当时一样的冰棒,却被告知那一款早就停产了。

    也是,十多年了。

    祁鸾早已长成了大孩子,那种吃食也在时光中湮灭。

    他只能寻到当初的老师傅,亲自追到家里去,让他手工做了一份。

    而后飞奔回来,回到他的不点身边。

    冰棒被他心保存着,一路上都没有化开,他将那吃食拿起来,喊他的不点儿:“阿鸾,起床了,快来吃吧。”

    可祁鸾一句话也不,他的声带被封闭在那个的躯壳中,他的唇再不会开启,他也不会掀开眼皮来看祁正恒一眼。

    直到冰棒快要融化,他都没有给出一点反应。

    于是祁正恒明白了。

    明白自己失去了作为父亲的资格,也失去了作为爱人的权利。

    他将永远不可被原谅,永远刻上烙印,直到他的罪孽被赎清的一天。

    他在床前流着泪吃完那根将要融尽的冰棒,看着那些人将祁鸾装进裹尸袋里,再抬进车厢。

    祁正恒跟着上车,这时,祁愿的电话了过来。

    祁愿:“叔父,祁适他……”

    祁正桓断道:“我现在不想听跟他有关的事情。”声音是沙哑的。

    祁愿难掩焦躁:“他把祁鸾带走了。”

    祁正桓天灵盖上嗡地一声,彻底清醒了。

    六个时前。

    祁鸾听见重物倒地声,将泡泡机收起来后,闪身往楼下飘。

    他今儿个换了身熨帖的西装,是张瞎子照着杂志图给他画的。比贺正画的丑了许多,被他腹诽了一阵。

    他本以为,那声音是张瞎子弄倒了东西,或是炸了厨房。

    等他转过楼梯拐角时,才发现声源是张瞎子自己——他被绑了手脚扔在地上,嘴里塞了棉布。

    一群黑衣服的人出现在他们的屋子里,像是来寻仇的。

    祁鸾正在进退之间摇摆不定,一道金网从天而落,将他从二楼直接压到了一楼。

    金网越束越紧,他的身体也渐渐变得凝实。

    于是所有人都看过来,望着这不应存在于世间的、所谓的鬼魂。

    一双黑皮鞋出现在祁鸾眼前,因为视角的缘故,他努力抬头,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脚脖子。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相见,因为那个人很快便揪着他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弟弟。”

    祁适如是道。

    祁适的基地。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想念你。很为当年的事愧疚,也很想帮帮你,就像这样……”祁适微微拉开窗帘,让太阳直射到祁鸾身上。

    光落处,很快腾起了烟。

    祁鸾面上显出痛苦的神色,他在木架上抽搐着,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祁适显然不想直接杀了他,转而坐将下来,拿起那个黑木盒子把玩。

    “果然怕阳光,你得没错。”祁适朝身侧一位道人挑挑眉,面露赞赏。

    那道人长着两撇八字胡,手臂上搁着柄拂尘,目光较之张瞎子多了分凶狠,身上也多少带了些铜臭味。

    这是祁适请来的大师,也是金网的持有者,一个术法高于张瞎子的道士。

    祁适将柳木人从黑盒子里拿出来,问道人:“这东西要怎么用?”

    道士微微颔首,解释道:“柳木为身,是这鬼依附之处。”

    祁适:“怎么弄?我想玩玩。能不能像电视里一样,扎一扎它,就能痛到他身上?”

    “可以。”道人:“取来他的生辰八字,用血亲之血为引,将魂魄捆绑至柳木之上,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祁适:“那要是我把柳木人毁了呢?”

    道人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灰飞烟灭。”

    “不错不错,正合我意。”祁适勾唇露出右侧尖牙,让下属开了房间角落的一个笼子:“大师您看看,用她的行不行?”

    笼中,正是一脸惊恐的风尘女,祁鸾的生身母亲。

    祁鸾挣扎着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眸中一怔,随后是死灰般的寂然。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