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鬼情未了(34)
祁正恒听到风声的时候,纷争已经结束了。
祁适死在库房外,身上弹孔密布,尤其心脏那块,几乎被人成了筛子。
据祁合得胜之后,去库房中看了一圈,似在找什么东西。后来也不知听了什么,当场杀了一个道人,血流了一地,场面吓人得很。
祁正恒也从张瞎子手中接回祁鸾,将他们转移到了新的据点。
祁鸾一直昏着,魂魄在柳木人中沉睡。
柳木人身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任祁正恒如何擦洗,都挥之不去。
张瞎子告诉他,这代表柳木人已经跟祁鸾的魂魄绑定在一起,解不开了。以后但凡桃木人有丁点损伤,都会百倍施加在祁鸾身上。
祁正恒问他:“那还能投胎吗?”
张瞎子沉默了好一会,回他道:“我不知道。”
祁正恒:“你帮我找会解咒的人,我不想他有事。”
张瞎子应了。
祁正恒以手扶额,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停不下来。
一天之内,他的爱人陷入极其艰难的境地。
刚找回了尸体,魂魄又出了问题。
还失去了一个儿子。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哪怕恶劣不堪,哪怕大逆不道,哪怕差一点就把他杀了……
终究是有感情的。
可即使他没有亲自动手,祁适还是死了——死在他的亲弟弟手里。
兄弟相残,两败俱伤。
他的教育,彻底宣告了失败。
祁正恒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十岁,好不容易起精神,下属又来过问,袁因要怎么处置。
祁正恒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做不到以德报怨。
袁因折磨囚禁他的不点儿,让不点那样凄惨地死去,他无法容忍。
两年来,祁正恒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个人面兽心的变态。
袁因许是想向他求饶,跪在地上,将头磕得砰砰作响。
若是旁人,或许就心软了。
可他不行啊。
祁鸾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啊。
他们的“一辈子”还没到头,就被这个人给毁了。
祁正恒心如刀绞,他恨不得活剜了袁因。
最后他也这样做了。
祁正恒的心是漠然的,没有悲悯,没有哀伤,仿佛只是一个无情的复仇机器。
在袁因还剩一口气的时候,祁正恒将水泥对着他兜头灌下,看他在逐渐凝固的水泥中停止抽搐。
祁正恒没有获得半点报复的快.感,他只觉得空茫。
就算杀了袁因又能怎么样呢?
他的不点不会死而复生,他犯下的错也得不到弥补。
他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也不会重组。
什么都回不去了。
他出门时,下属问他:“老大,尸体怎么处置?”
祁正恒目无波澜:“拖去荒郊野外埋了吧。”
后来过了两个钟,又听这人汇报,尸体在半路被抢了。
这可稀奇了。
袁因那种衣冠禽兽,还会有人冒着得罪祁家的风险替他收尸?
下属:“不是的。来的是二少爷的人。”
祁正恒便明白了,不是袁因人缘好,是还有人上赶着报复他,不想让他留全尸罢了。
他爱祁鸾,祁合何尝不是。
他恨袁因,祁合又何尝不是。
两父子应了一个人的劫,也不知是天意还是报应。
祁正恒沉吟良久,回道:“别追了,由他去吧。”
他从走廊回到房间时,祁鸾已经醒了过来,正站在窗前看夜景。
那人受伤的魂体经过张瞎子一番滋养,已经恢复了很多。
但伫立在溶溶夜色中,仍显得单薄。
新搬的房子依山而建,靠东边的一面墙全是窗,大片星光在玻璃后聚集,如流萤般,与月同辉。
白日来临时,整个屋子会被烘得暖洋洋的,那是即使隔着窗帘,也能感受到的热度。
祁正恒知道祁鸾喜欢温暖、喜欢阳光,所以特地选了这里。
他脱下外袍来,缓缓朝祁鸾迈步。
夜太凉,纵使祁鸾没有体温,也终究难捱了些。
正在他努力收敛表情,想装得轻松、自然点,不让那家伙看出端倪的时候,祁鸾转了过来。
脸依然是那张脸,软绵绵的,像果冻一样。
可他脸上没有表情,如果一定要有,便只有漠然。
祁正恒看着他死灰般的眸子,心突然剧烈地跳了一下。一种不安感席卷了他。
祁鸾徐徐开口,声音是平稳的、冷静的、疏离的,不过短短三字,就让祁正恒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祁鸾:“祁正恒。”
祁正恒便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祁鸾喜欢上祁正恒,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或许是祁正恒买的那根冰棒给了他难得的温情,又或许是祁正恒“父亲”的身份给了他一直缺乏的安全感,当祁鸾青春期到来,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祁正恒的时候,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喜欢。
喜欢么?他喜欢祁正恒?
年少的他因为这个大胆的想法辗转反侧,他想抽身而出,又在与祁正恒一次次的接触中再次沉沦。
不可否认,祁正恒英俊的样貌、伟岸的身形都是加分项,更不用,他身上那种浸淫黑道多年、无人能敌的凛冽气势。
这对于没什么见识,又渴望被保护的祁鸾来,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可他是爸爸啊。祁鸾想。是无可匹敌的爸爸啊。
他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上次那个园丁只对他了一句喜欢,就被他赶跑了。
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会厌恶自己的吧。
即使理智很清醒,可一直以来极度缺爱的祁鸾,还是忍不住对祁正恒动了心。
最早发现他隐秘心思的,是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二哥祁合。
祁鸾进祁家的这些年,两个哥哥都不怎么友善,偶尔有接触,也不过拿他取乐。
是以他对祁适祁合两个人,是又敬,又怕。
他明白自己的母亲不过是个风尘女,自己是断然比不得两个哥哥高贵的。
所以他竭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想避开与他们的正面冲突。
可那天,祁合还是找到了他,将他堵在了房间里。
祁合:“你居然能对着老爹的照片起反应,果然是妓.女的儿子,骨子里一样地淫.荡。”
祁鸾因他这句话涨红了脸,想从他身侧逃离,又很快被他拖了回来。
咔嚓一声,房门落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