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鬼情未了(44)
祁合开始反扑了。
起初不过是闹,跟挠痒痒似的,后来便露出了真面目,跟条疯狗似地同祁正恒撕咬起来。
随着祁适的死去,三足鼎立的局势彻底瓦解。
祁合收了祁适的大部分地盘,腰板更硬了,光明正大地跟祁正恒叫板。
为祁合效力的人,要么是不想走洗白这条路,舍不得手里的摇钱树;要么是不满祁正恒的治理,想趁早讨好祁合这位新东家。
反正祁正恒也只剩这一个儿子了,产业总归是要交给他的。许多人这样想。
白道上也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明里暗里地试探,资助完这个又去资助那个。
祁正恒年少时也不是没经历过这些争权夺利的事,只是这时能替他扛着的人已走得差不多了,偌大担子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有苦有泪也只能咽进肚里。
元老会、手下人、政.府,这些在祁合背后搅合的人,才是祁正恒真正忌惮的。
祁正恒知祁合恨他,主要是因为祁鸾。
若他愿意将祁鸾送回,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但祁正恒断然是不会选这条路的。
当初祁鸾在祁家受罪,多半是因为他这个胡作非为的二儿子,他用祁鸾去换取一时安稳,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二也是他不想伤害祁鸾,这孩子因为他丢了命,如今魂魄也受了伤,他哪里舍得再伤他一次。
三也是祁正恒看得长远,知道祁合与他的矛盾只是明面上的,要想真正把祁家推上正途,还得把背后那些阻碍祁家发展的钉子尽数拔除。
祁鸾被关在屋子里,出不去,外头的风波也传不到他这里来。
只是偶尔会听看守他的保镖们声交谈,起祁合与祁正恒近来的一些动作。
祁鸾常在窗前门前走动,也多少听了几句。
祁合。
这于祁鸾而言,是个很遥远的名字了。
他回到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想起那个被埋在记忆里的、折辱过他的二哥。
那人压迫他的时日远比祁正恒、祁适之辈要长,可奇怪的是,他想起这人来时,已无多少惧怕。
许是有袁因那种禽兽做衬托吧,倒也显得这位二哥没那么可憎了。
不过,祁合会为了他杀祁适?为了他对抗祁正恒?
这种发展,祁鸾想都不敢想。
毕竟再怎么看,他在祁合眼里也只是个泄欲的工具而已。若真要紧,又怎舍得伤害呢?
是听错了吧。祁鸾自我宽慰道。
这日,张瞎子的援兵到了。
张瞎子虽被祁合抓了,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他仍寻着机会放了消息出去,让人帮他传信回师门,找了一个道法更高的师兄过来。
那师兄也是个能人,下山之后,径直找上了祁正恒,开口就那血咒他能处理。
这可把祁正恒高兴坏了,他为这事担心了多时,一听能解决,立时便把手头的事放到一边,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都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
这位师兄跟张瞎子那位见着辣条就迈不开腿的半吊子不同,一上来就直奔主题,要看那桃木人。
祁正恒亲自捧了黑木盒过来,给他过目。
师兄长得仙风道骨,做起事来也毫不含糊,仔细检查一番后,告诉祁正恒道:“施咒之人加了鬼至亲的血,加大了这血咒的力量。倒也不是不能除,只是较之寻常咒术,要更麻烦些。”
祁正恒一一问了,那师兄,要日日用特质符水擦拭,再用无根水浸泡柳木人,待七七四十九天后,就能挣开这个身体,换一副柳木壳子了。
只要能解决,再大的问题都难不倒祁正恒。
他当即听了师兄的建议,按步骤给祁鸾解起咒来。
解咒过程不轻松,那符水倒在水里,水也变得粘稠锋锐起来,人手一下去,跟在砂纸上磨似的,一次能刮层皮。
祁正恒又想将功补过,自然不肯假手于人,一连几天为柳木人擦洗,将双手都弄得血淋淋的,可怖得很。
祁鸾不知祁正恒在忙活些什么,只知他每日都会来自己房里,给自己带一杯腥味十足的液体。
祁鸾知那玩意是血,抿唇不肯喝,祁正恒却又示起弱来,:“不点儿,喝吧,喝了就舒服了。”
祁鸾看他唇色发白,又见他双手绷带下隐有血痕,便也勉强自己喝了。
那血自是祁正恒的,每日一杯,从手臂里放出来。
祁鸾并不想承他这份恩,祁正恒再如何做出弥补姿态,再为他牺牲什么,也只会给他带来负担而已,换不来原谅。
祁正恒懂,也知道祁鸾避他如蛇蝎,只是他心里总揣着分希望,希望祁鸾能念及旧情,不要这么快忘记他。
他如今分身乏术,给不了祁鸾更长远的未来。但他们时间还很长,不是么?
总有一天,他能把欠祁鸾的还了。
贺正是可以只为祁鸾一个人活的。
不管要他生,还是要他死,都是祁鸾一句话的事。
他见祁鸾听话吸完血气,也没多扰,很快便退了出去。
祁鸾躺下刚准备睡,却又听外头传来新的脚步声。
不多时,那位给祁正恒出谋划策的师兄出现在门口。
祁鸾知道他们这些有法力的人能看到自己,便也没躲避。
祁鸾:“血我已经喝了。”
师兄:“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祁鸾:“嗯?祁正恒刚走。”
师兄:“也不是为了找他。”
师兄步到床前,对着祁鸾摊开手。
在他掌心里,摊着只千纸鹤。
师兄:“代人送给你的。我那师弟不长进,被人抓了,还得我这个师兄苦工给他赎身。”
师兄手一颤,纸鹤便像活了一样,挥舞着双翼飞到祁鸾面前,在他眼前停驻。
师兄做了个嘘声手势,:“可别告诉您家那位大人,我这是偷偷来的。”
祁鸾被他这一来一回弄了个措手不及,刚准备问,那位师兄便脚底抹油跑了个没影。
纸鹤在祁鸾面上蹭了蹭,接着降落到床头柜上,不动弹了。
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啊?祁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