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他每次见“大统领”时，都没什么好事。

    这次也并无什么不同。

    与姜铭一起饮酒作乐的那些人，皆是天庭守军的大将领。余温进门时，众人正端着琥珀般的美酒，喝得醉醺醺地，由着身旁美人挟菜吃。

    门字般的三排席位中间，身着七彩羽衣的仙女们正踏着节拍跳舞，靡靡仙乐渐起，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从这个层面上来，天上和人间，也没什么两样：上位的金樽美酒、玉盘珍馐；下位的饿死穷途，瘦骨嶙峋。

    尽管时日不再流逝，姜铭依然固持着他的那份浮华，左拥右抱着一位美姬，看也没看他。

    余温没有去扰，只规规矩矩地束着手，安静地立在最下首的位置，等待宴会结束。

    却仍有人注意到他伫立的身影，酒气熏天地问了一句：“哪来的叫花子，怎么跑这来的？谁放进来的？”

    姜铭这才屈尊降贵地抬头看了余温一眼，这一眼像是什么情绪都有，又像是什么情绪都没有，他削薄的唇微微抿着，不发一言。

    左边席上有个穿甲胄的武士估计也是醉意上头，认出余温身份后，笑道：“你可真没见识，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凤族族长，位极人臣，还不快来下跪拜见。”

    “什……什么凤族族长，凤族都灭族了，哪来的族长……丧家之犬罢了……嗝……”

    众人便都笑将起来，拿余温的痛处取乐。

    余温显已不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羞辱，神色始终淡淡，仿佛自己并不是这出闹剧的靶子。

    姜铭看了会歌舞，由着美姬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摸索，只觉入腹的酒都烧成了火，要么发作一回，要么发泄一通，没有第三种办法。

    他瞥了眼跟木头一样杵在角落的余温，了句：“赐酒。”

    当即便有仙童端了酒去，递到余温面前。

    余温接了酒杯，对着满座仙兵一饮而尽，喝完将杯子往盘中一放，痴痴傻傻地笑道：“谢大统领赏赐，人许久不曾尝过这仙宫佳酿，今日着实饱了次口福。”

    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果真取悦了众看客，于是他们喝酒的喝酒，听曲的听曲，再无人理会他。

    余温在宴会上露了次脸，便也不再久留，只寻了个机会走出宴席。刚行出几步，就看见一个童匆匆忙忙跟过来，将一枚玉简送到他手里。

    仙童：“这是大统领让我交给你的。”

    余温道了谢，一把将玉简塞进衣襟里，转身离了天宫。

    “无回谷中魔气大增？无回谷是什么地方？”祁鸾拿手指摆弄着那玉简，细思着余温带回来的这个情报。

    余温与胡娘子对视一眼，看祁鸾果真不知道，这才解释道：“这也是那位星河大人的杰作。他将天界和人间的北边强行连在了一起，构成一处阴暗诡谲的荒野之地。因为所有涉足过那里的人都没有回来过，故名无回谷。”

    “那我们是要去那里……”祁鸾结尾的“送死”两个字还没出口，就听余温道：“如果那位真的再度降临，很有可能就出现在无回谷里。毕竟普天之下，除他以外，再无第二只魔。”

    祁鸾当场改口：“好吧，去去去。”

    他就不信了，被五色雷云轰成渣还能回来、跟强比生命力的他，能被这什么无回谷给整了。

    因为一日之后时间会重启，三人便不再迟疑，启程去往余温所的地方。

    人间天界都有抵达的路途，余温充分发挥了这些年在两界摸鱼的优势，给了他们一条有捷径的地图。

    祁鸾拿着地图站在山路岔道口处，对内里各种玄妙啧啧称奇。

    空间扭曲折叠以后，出现了许多贯通各地的通道，这条捷径就是将所有有用的入口连通成一线，去除所有弯路后的结果。

    胡娘子纯粹是开店太无聊，跑来跟他一起凑热闹的。毕竟这无回谷是禁地，她也没见识过。

    祁鸾在岔道口等了好一会，依然没见余温过来，便扭头问胡娘子道：“他人呢？”

    胡娘子：“他啊？好像临时有点事，不来了。”

    眼见最强战力跑路，祁鸾唉声叹气了好一会，也只能按原计划上了路。

    破庙处，余温预备的行囊胡乱扔在一处，水塘附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姜铭带着一身酒气，正压在余温身上作恶。

    下面那个显是疼得很了，连呼吸都被拉成长长的气音，从齿间断断续续地吐出来。

    姜铭揪着他的头发，迫使他偏过头来，将半张侧脸呈现在自己眼前，一边深入一边道：“你不会真以为一碗罚酒就能换一条情报吧，这才是主菜呢。”

    余温什么话也没回，近乎自虐般地忍受着这股疼痛，很显然，这样的事情已不是第一次发生。

    姜铭擦了擦他脸上故意弄出的污迹，见不成功，便将他脑袋摁进旁边的水坑里，淹得他都忍不住抽搐起来，才收了力。

    余温脸上湿哒哒地滴着水，神色却是淡漠的，似乎压在身上的是他或者不是他，都没什么两样。

    姜铭却偏要撕开这层薄凉的假面，将刀子戳到他心里去：“现在来装什么清高？你每次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档子事吗？不服？要不要再给你立个贞洁牌坊？”

    余温默默忍受着他的言语侮辱，等他完了，才淡淡来一句：“做完就赶紧滚吧。”

    姜铭酒已醒了大半，听了这句挑衅，火气却更甚三分，他跟杀人似地一次次陷进那温柔乡里，看余温又疼得战栗起来，这才舒坦。

    因为有时间限制，姜铭怕误了事，没耽误多久就道回了府。

    余温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等姜铭的脚步声都远得听不见了，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沉默地穿好裤子，冷漠得像一个刚送走恩客的娼妓。等将地上那些肮脏的血迹用泥土埋了，才一瘸一拐往破庙走去。

    自己招惹的因果，怨不得旁人。他只能受着，受到这罪孽偿清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