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童朝他们走过来，余温以为又是来他的，下意识做了个以手挡脸的动作。

    童连忙朝着他们摊开手，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哥哥。”她没有去看风采逼人的祁鸾，反将目光投向了形容狼狈的余温。

    余温显然已许久没听见过这样脆生生、毫无恶意的童稚呼喊，一时有些愣了。

    女童快步走到余温近前，扒拉着他的裤腿，仰脸认真问道：“你是凤凰吗？”

    “我……不是……”余温下意识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凤凰么？他应该配不上这个称号吧，他只是个叛徒而已。

    女童脸上显出困惑之色，眼神也黯淡下来，失望道：“可我听他们喊你凤凰。”

    余温试着蹲下身来，与女童平视：“你找凤凰做什么呢？”

    女童脸上立时显出浓浓的崇拜之色，她朗声回道：“我听娘亲，凤凰是天底下最漂亮的鸟儿，它有火红火红的羽毛，一展开翅膀啊，就能遮天蔽日。”

    又倏地泄了气，低下头去抠自己的手指尖：“可我从来没见过。”

    余温摸了摸女童的脸，眼神和动作一点点变得软化，变得温柔。

    从重逢到现在为止，祁鸾从未看余温用这种眼神看过一个人，卸下了防备与冷漠的假面，仿佛把此生所有温柔都倾注在其间。

    余温：“你真的很想看吗？”

    女童用力点头：“嗯。”

    余温用祁鸾给的丝帕擦净头脸，又解下半边甲胄来，对女童道：“看好了哦。”

    “好。”女童忙揣好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余温。

    余温心念一动，半边凤凰羽翼霎时刺破衣裳，迎风舒展开来。

    那定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羽翼，红中带金，像用火焰为原材料雕刻而成的艺术品，鳞次栉比，金边辉煌。

    每一片羽毛都是那样光彩夺目，当它笼罩而来时，连旭日都为之失色。

    可那火是暖的，收敛了能伤人的锋芒，像手臂一样将女童圈在其中。

    “哇——”她情不自禁睁大了眼睛，眸中满满都是惊异。

    余温也怀念般地看着那半边羽翼，道：“这就是凤凰。”

    女童欢喜得差点蹦起来：“娘亲果然没有骗我！”

    临走时，女童送了余温一朵花，漫山开遍、最普通不过的野菊花。可余温仍是珍而重之地接下来，别在了胸口。

    “我会保护好你们的。”他。

    于是一大一在山间告别，各奔东西。

    “父亲，我们就是凤凰吗，天底下最强大美丽的凤凰？”

    “是啊，生而为神，这是天地给予我们的殊荣。”父亲摸着幼年余温的脑袋，道：“我们是神鸟，要替万民解除灾厄，福泽苍生，要效忠于我们的主上。”

    余温：“那只青鸾么？父亲，为何凤凰要永远居于青鸾之下呢？我们难道不是最强的鸟吗？”

    “这是在很多年前就缔结的约定，他是君，我们是臣，是秩序，也是誓言。天地间只有一只青鸾，可是有很多只凤凰啊，我们可以尽自己的力量，帮助更多弱的人。”

    “待我离开后，你就是凤之一族的族长，你要谨记，在不违背道义的前提下，要全力保护好你的族人。你是他们的主心骨，也是他们的王。”

    余温：“父亲，你要去哪？”

    “傻孩子，即使强大如凤凰，也不能永远在人世盘桓。世间有一种火，它比凤凰真火更加灼热，我们会在火中死去，又会在火中重生。生生世世，循环无止。世间万物，大抵如此。”

    那一日，蒙在六界之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天光重新洒落下来，降落在尘世之中。

    浩浩荡荡的鸟族大军从西面而来，如飓风般朝着天庭推进。

    那是身着甲胄、腰悬利器的兵将，是曾被驱逐出天庭，又来重拾其荣耀的部族。

    正前方是一名身着银铠的年轻将领，生得精致无双，手中无剑无刀亦无枪，但其名号曾令六界四海为之战栗。

    天地第一尊神，祁鸾。

    在他身侧，如影随形着一名蓝衣青年，容貌俊美，生就一双奇异的宝石蓝眸子，看上去很不好接近，却会在面对祁鸾时，露出短暂的浅浅笑意。

    指挥全军的统帅，是鸟族最忠诚的首领，玄鸟。

    收到战书之后，天庭也厉兵秣马，陈兵于九重天上，准备迎接这殊死一战。

    新神与旧神，守与攻，败与胜。

    十万天兵，把守了东南西北四门，一环扣一环地护卫着核心所在。

    玄鸟扬起战旗，远眺对面的十万仙兵。

    “冲锋！”

    仙界守兵看他们就这么点人马，脸上忍不住露出轻蔑神色，直到他们看见一个人。

    星河。

    他只是简单地浮于人群之上，翻手结印，就让准备迎战的兵将们吓破了胆。

    就是他，当初就是他，翻手之间，将天地勾连、时间冻结，让六界陷在无日无月的永昼之中。

    也是他，单枪匹马，一人一剑闯上九重天，将百万仙神杀戮吞噬。

    如今噩梦重演，往日的阴影也一并覆上众人心头。

    星河的阵法有多强大？

    无边紫气从地上升腾而起，线条织成繁复的符文，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地底涌入鸟族军队中，血脉之中叫嚣着杀意，刀枪剑戟变得无坚不摧。

    一时间，莫眼前是十万兵马，哪怕再来十万、二十万、三十万，也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星河结完印后并未停留，由玄鸟与仙兵主力对抗，自己则带着祁鸾与三百精兵，朝更深处飞去。

    虽然余温在战前就仙界布兵进行了详细的规划，星河在与玄鸟交换信息后，也做了一些相应的战术调整。

    他当初在人间的那些年，就没少在沙场上厮杀、在营帐中排兵布阵。

    论整体实力，仙妖可能远胜人族。但论兵法布局，人类的智慧要领先一大截。

    有两位大神在前冲锋，三百人几乎毫无阻碍地冲进了包围圈，直杀到九霄宫前。

    护卫军精锐也尽在此处。

    以姜铭为首，数千仙兵将九霄宫团团护卫，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