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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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往事告知双文的时候, 任掌柜面上一片歉然之色,显然也已经猜到了双文和她所听的这位梅姓画工的关系。

    待任掌柜完,双文起身, 郑重福了一礼, 方才垂着头离开了铜巷百工坊。临走时她神情有些恍惚, 竟完全没顾上陪她同来百工坊的李青松。

    “唉!”任掌柜望着双文离去的背影, 叹息一声,对李青松道:“我看我还是给贾三爷去一封信,将双文姑娘的事好好道道。”

    李青松却摇头:“这事儿是双文姐姐的私事, 我看还是别告诉三爷了吧?”

    任掌柜与李青松已经相当熟悉, 早已不把他当外人, 这时便伸手就在李青松头上敲了一个爆栗, 道:“你这子, 别尽犯浑!你可知道, 那‘意态由来画不成’的美人,是贾三爷的什么人?”

    李青松登时傻了……

    双文回到大观园中,又是去了栊翠庵中坐了许久。在园内施工的工匠们纷纷玩笑,双文姑娘别是真把这栊翠庵当成了禅定之所,眼看就要悟了。

    她却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只默默地坐着,一坐便是两日两夜。除了吃喝和偶尔沾一沾枕头, 双文几乎所有的时候都坐在栊翠庵空空荡荡的后院里,面对她早先用细沙碎石铺起的“枯山水”, 似乎连她自己也行将枯萎, 陷进通往寂灭的入定。

    她始终没有想通:

    如何竟有人有这样生杀予夺的大权,只一笔,只因一笔, 就可以剥夺一个画工的性命,毁去一个寻常女孩一生的幸福?

    若是旁人有这样的权力,那她是不是也一样有寻仇的权利,去向那人讨还回来——那些无辜失去的性命,这么多年蘸着血泪的生涯,此间失去的公道,她是不是也有权利讨还回来?

    她这么个普通人,与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究竟差别在了哪里?

    到了第二天夜里,双文实在是支持不住了,便回蘅芜苑,倒头便睡,睡了一天一夜。

    旁人都放下心来,只道双文姑娘是已经想通了。

    谁知第四日头上,双文忽然起身,对镜梳妆,换了身衣服,午时之前出门,再次来到铜巷牌楼跟前。照旧有轿在此等候,将她接到山子野所住的院跟前。

    杭德舟已经在那里等她,一见她便劈头盖脸地问:“你可是确认过了?”

    双文点点头,没话。

    杭德舟冷笑一声:“女人……都是这样的,生活安逸了,过去的一切都可以不计较,关起门来过上自己的日子便罢了……”

    话犹未完,只见双文抬起头,一双美目紧紧盯着杭德舟,眼中似乎有一团火。

    “我想找他亲自问一问!”

    杭德舟一怔:“找他?你是……找皇上?!”

    双文点头。

    杭德舟眯着眼,看了双文半晌,忽然道:“问了之后呢?得到答案之后呢?你心里很清楚自己能问到什么,你不过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而已。”

    双文的眼中忽然又转迷茫。

    “我来告诉你——”

    杭德舟突然从衣袖之中,拿出一柄手铳,平平地举起。

    山子野的院里,不知什么时候跑进来一只觅食的母鸡,头一点一点地,正在院中转悠。杭德舟的手铳顿时转往那个方向,只听“砰”的一声,那只母鸡登时倒在血泊之中,双腿一蹬没了命。

    手铳响时双文浑身一震,这一声似乎将她震醒了。她睁圆了眼问杭德舟:“你……你是什么人?”

    杭德舟手中倒提着那柄手铳,淡淡地道:“和你一样的人。”

    与她一样,饱尝了屈辱的滋味,熬了很多年,如今才开始真正尝试复仇的人。

    双文上下牙不断地颤抖:“太子殿下、荣国公,还有我家贾三爷……与你有何关系?”

    杭德舟反问:“他们与你又有何关系?”

    是啊,朝中权贵,你来我往,倾轧杀戮,与双文这升斗民的哀伤与仇怨又有什么关系?

    双文抖了半日,才将眼光转向地面上那只毫无生机的死鸡。

    “现在这只鸡浑身遍布铁砂,就算是煮了来吃也会被硌了牙。”杭德舟冷笑着,“任何人,就算是大罗金仙,也躲不过这手铳的一击。”

    “如果我把这只手铳交给你,安排你去见皇上,你会怎么做?”

    双文讶然:“我?”

    杭德舟点点头。

    双文迟疑着,她反复问自己,三天了,她给自己提出的问题,究竟有没有得到解答——她究竟有没有权利,以夺去旁人的性命为代价,质问、审判……复仇?

    杭德舟见状一声狞笑,抬起手臂,将手铳那黑洞洞的铳口指着山子野那间屋子的门口。

    山子野在他的手里,不由得双文不点头。

    与此同时,双文却极其坚定地点了头。她的声音不抖了,恐惧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但我有个条件。”双文朗声道,“你如果真能安排我见到皇帝,我会带上这……这东西。但是用不用这东西,在我!”

    无论发生什么,她才应该是拥有选择权的那一个。

    “否则就请你现在就给我们爷儿俩一个痛快,黄泉路上,好彼此有个照应!”双文大声。

    如果她受人胁迫指示,前往弑君,那她究竟成了什么人?她所渴望的公理与正义又成了怎样的笑话?

    她从不畏死,可是却怕死得毫无价值意义。

    另外双文也认定了现在对方有求于她,一时半刻之间,她与祖父必定无虞。

    果然,杭德舟再次笑出了声,赞道:“不愧是贾放教出来的人,出来的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他突然来到双文面前,一伸手就将她的右肩一扳,将双文整个人都拖入自己的怀里。双文大惊,奋力挣扎,却感觉自己落入一座铁箍之中,根本无法挣动。

    年轻男子口鼻中喷出的温热气息就在双文耳侧,双文一时面红耳赤,却奋力高声道:“你若辱我,有死而已!”

    杭德舟狰狞笑道:“放心,我对女人没有兴趣!我只是想教你领略一下——”

    他强硬地托起双文的右手,让她的手指勾入手铳的扳机。紧接着两只手一道,抱着双文的右臂,举起,帮她扣下扳机,连扣三下。

    “砰、砰、砰——”连贯无比的三声。

    双文只觉得一声尖叫凝在口中,竟没能喊出来。

    从那只手铳之中喷出的铁砂,尽数在他们面前的院墙上,将那面墙得有如筛子一般,全是大大的坑洞。若是换了血肉之躯,这眼前的景象恐怕不堪设想。

    “对,这就是我想教你体会领略的,主宰一切的实力,拥有力量的感觉……杀戮的痛快。只要试过一次,你会像我一样,食髓知味,无法放弃。”

    杭德舟松开双文,在她背后得意洋洋地。

    *

    “你现在唯一要做的,是将暖香坞尽快建好。”

    “暖香坞建好之后,皇帝陛下会再次前来幸园。到时你便有机会亲口询问旧事。”

    “皇帝幸园之前,我会派人将上好膛的手铳送到你手里。应当如何妥善保存,想必不用我教你。”

    “……为什么是暖香坞?”面对这个奇怪的杭德舟,双文满怀疑问。

    “这自然是因为,暖香坞,无论是对皇帝陛下,还是对令尊,都是相当要紧的一个地点。”

    *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观园中最后两座建筑,暖香坞与栊翠庵,以飞一般的速度建了起来。

    贾放于中间抽空回来了一趟,在栊翠庵的后院里找到了双文。双文正抱着膝坐在这的一片庭院里,一动不动。

    她面前,是一整片枯山水,寥寥两座山石,以及地面上用耙整理出纹路的细沙碎石——这就已经是一片世界。

    贾放也学着双文,在她身边盘腿坐下来,左看,再右看。只见眼前一片简简单单寂寥的堆石细沙,竟然是具备充分韵律感的构图。

    他越看越觉得精妙,不由得感叹:“双文,你好厉害!你这莫不是悟了?”

    双文这时才如同从梦中惊醒,察觉多年来自己的最佳搭档此刻已经来到身边。她赶紧谦虚地摇头:“不,我没有悟,依旧在轮回里苦着。能垒起这些石头,不过是贾三爷指点有方罢了。”双文着轻笑笑。

    贾放看看双文,觉得她的情绪颇为稳定,并不像是李青松信上所写的那样骇人,稍稍放心,对双文:“别太辛苦,别想太多。”

    “我会兑现我的承诺,待到整座大观园建成的时候,你就拥有自由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带不带青松那子也都随你……”

    双文听见贾放提起李青松,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露出笑容,道:“青松那子,近日还好吧?”

    贾放听双文这样问,又忍不住担心起来,强笑道:“你不会真向我这么个尽日外出的听李青松的情况吧?若是真的,我也只能含含糊糊地告诉你,还活着,没听有啥不好的……”

    他得诙谐,双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过脸正视贾放,道:

    “是我失言了。”

    贾放眼中透着关怀,柔声道:“双文,你一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但你也实在没有必要都事事自己担着。这世上还有很多人,都关心你,愿你好好的……”

    “另外凡事都应有个度,莫要迫得自己太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招呼一声,就会有人来帮你。”

    这些都是贾放的心里话,这么些年,他是看着双文一点点成长起来的,两人年龄上是姐弟,心态上却是兄妹。他自然不希望双文遇上什么解不开的难题,可是一旦真的遇上了,却又只能双文自己去解开。

    这件事,只有双文先开口,才有办法帮她。

    于是贾放半开玩笑地:“听你最近日常坐在这里参禅,身上都快长出青苔来了。”

    双文笑笑不言,似乎马上又要陷入沉思。

    “古人也有诗云,纵有千年铁槛寺,终须一个土馒头。但凡我们能将视野放长远些,个人的悲欢际遇,在历史长河终将是微不足道的。然而你如此才具,需得想想要留下什么,让后人能受益才好。”

    贾放沉声开导,双文歪着头想了一阵,道:“我没有三爷想得那么长远。但我想问,若是我心中有些疑问按捺不住,只想问出来呢?”

    “那就问。”贾放答,“没有必要压抑自己。”

    “嗯?”双文没想到贾放给出的答案这么简单。

    “但是你如果拿到了答案,需要仔细甄别,这答案有没有真正回答你的问题,会不会有别的因素影响到了你的判断。不要急于做决定,给自己一点时间……这是你的人生,所以要尽量把握能够自由做选择的机会。加油!”

    贾放冲双文挥一挥拳头,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双文登时笑了。实话她从来就没明白过“加油”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火上浇油吗?但是贾放每每得兴高采烈,这其中含义双文大概也能猜出来。

    她扶着地面起身,活动活动早已麻木的双腿,笑道:“谢过贾三爷,您放心,一切我都省得。”

    “近来各处已经都修缮得差不多了,但是室内的布置还缺,正好您来,我问问您……”

    双文看似已经将烦恼与疑问抛开,引着贾放,往暖香坞那里过去。在那里她征得贾放的同意,将从书画行那里淘来的那幅署名梅若鸿的《明妃图》,挂在了暖香坞里一个相当显眼的位置。

    *

    桃源寨。

    近日里桃源寨的蹴鞠比赛举办得特别频繁,隔三差五就有一次,除了日常永安州里几个队的联赛之外,还增加了不少额外的“表演赛”。其中一次“表演赛”在胜利二村的球场举行,特地邀了所有的“改造对象”前去看球,当成是他们的“福利”。

    如今胜利二村里,依旧处在“改造”过程中的改造对象已然不多。铜环三六和他的同伴们绝大部分都已经通过学习、劳作、立功等种种途径,完成了他们的“改造”期。成为二村的正式“村民”。

    最初与铜环三六在同一个寝室的“室友们”,如今也已经各自分道扬镳。最的一个被潇湘书院的张友士先生挑中,去医学院杂当工去了。其余五人都还在二村里,一个成了职业球员,随着蹴鞠队伍四处征战,其余四个要么在种田,要么在食品加工厂工作,生产味精、酒精和粉条之类各种各样的加工制品。

    铜环三六依旧是厂里的技术骨干,胜利二村给他分了一片宅基地,旁人都开玩笑铜环三六也要筑巢引凤了。

    铜环三六每到这时都将脸涨得通红,喃喃地道:“哪有人肯嫁我……”

    就在几年前,他还是个永安州人人谈之色变的“匪首”。

    不过,也还真有年轻活泼的女孩子会找借口跑到胜利二村来,或是到怡红活动中心去偷偷瞅一瞅“大名鼎鼎”的铜环三六,想知道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凤珍”。

    听这次是“表演赛”,所有的改造对象都一起去了,赶到蹴鞠场,才发现了屯田的官兵们也坐在场内,整整齐齐的,将半边场子让出来给他们这些“改造对象”坐。

    铜环三六觉出有些不对劲,战战兢兢地坐了。

    果然,负责“表演赛”的两支蹴鞠队没出现,反而是大皇子走到了所有人面前。

    大皇子从来不用“大声公”,一开口那雄厚的嗓音能将前排坐着的人耳膜震得嗡嗡响。

    “各位请放心,咱到做到,会有表演赛的。蹴鞠的儿郎们会很卖力,让你们看个够!”

    “但在那之前,我有句话想对你们。”

    “我们收到探子的回报,南中州确定反叛。平南大营不日将开拔抗敌,开拔之部,包括在此屯田的两部。”

    也不晓得大皇子是不是之前已经和官兵沟通过了,“改造对象”们惊讶不已的时候,官兵们一个个老老实实地坐在观众席上,双手放在腿上,一动也不动。

    “什么?南中州反叛?那……永安州是不是也会乱?”铜环三六身边一个同伴急匆匆地询问。

    铜环三六也觉得一颗心被猛地提了起来——他好不容易才在这儿扎下了根,有人认可,有人让他拥有恒产……这在以前,像他这样的穷苦人家子是根本想都不敢想的。

    “南中州距离咱们这儿,应该隔着永平州。不一定得过来。”也有人出声安慰。

    大皇子身边的一个将官开口,寒声道:“肃静!”

    上官还未把话完,哪里容他们随意插嘴讨论?

    瞬间,整座蹴鞠场就安静下来,鸦雀无声,人人正襟危坐,静听大皇子号令。

    大皇子满意地微微点头,又补充一句:“南中州叛军从南夷引入了象兵!”

    铜环三六不敢发声,但是他的一双手紧紧攥住了自己那条裤子的裤面——这是桃源寨“锦花”出品的机织布料裁的,耐磨好理,铜环三六相当爱惜。

    但是此刻,他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裤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许发泄心中的愤怒。

    这是什么人,竟然引了南夷象兵来对付自己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王今天请你们所有人到此,就是想问各位一句。”大皇子这时陡然提高了声音,“平南大营的官兵,你们肩负守土重责,责无旁贷。你们愿不愿意让南边百姓再笑你们是窝囊废?!”

    官军坐着的那一席,整齐划一地答了一个字:“不!”

    这声音如同激流喷涌而出,但又极其简单,似乎屯田的官兵们此刻都只有一个心愿:他们定要一雪前耻。

    铜环三六感觉大皇子的眼光朝自己这边转了过来,那鹰隼似的锐利目光这上千人之中似乎就紧盯着自己一个。

    “还有你们,改造对象们!或许本王已经不应该再用这个称呼来叫你们,你们已经‘改造’完毕,你们是胜利新村不可分割的一份子,你们是有用的人!”

    铜环三六将裤面攥得更紧些。

    “本王想问一句,你们,愿意被本王征为平南大营的士兵,随军出征,保卫家园吗?”

    应答者寥寥。铜环三六身边的同伴很明显嗫嚅了一阵,终于还是没这胆气大声开口。

    大皇子也没在意:“还是那句话,表演赛马上就开始。今日请大家过来,是为了一乐,也是为了一聚,兴许以后大伙儿没有机会这么多人再齐聚在一起好好看个球。”

    “蹴鞠的儿郎请你们上场,让大伙儿的欢呼声赐给你们战无不胜的好运!”

    大皇子并没有与“改造对象”们过多纠缠,他只是将这蹴鞠场子中间的场子交给了“表演赛”的两支蹴鞠队伍。自己果断地退在一边,观赏比赛,表情如常。

    官兵那边,掌声与欢呼声登时非常应景地响了起来。

    而铜环三六这边,却人人都心不在焉。

    铜环三六头一反应是:这些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官兵竟都要走了——也是,他们这些当兵的吃官饷,这种时候他们不出头,谁出头?

    但回头一想,官兵们平日里和自己这些人吃的穿的,日常劳作,着实没啥区别。自己因为是“学习标兵”的关系,优待礼遇甚至还胜过这些人。

    他想起自己在厂子里的技师职位,忍不住烦愁:若是大伙儿都走了,谁来种红薯收红薯,谁来给他锅炉供原料?

    下一刻他突然想起,若是象兵真的过来,他还有什么机会种红薯、制味精?

    铜环三六一生颠沛流离,过去这几年是他屈指可数的可以安定下来的日子。在这段时间里他得到了旁人的肯定,确认了自己的价值……

    现今却被告知,有人勾结了南夷,引入了象兵,要破坏了他这么不容易才得来的安定生活,舒心日子?

    而他难道就这么看着,等着,坐看旁人将这一切都毁去吗?做个缩头乌龟,收拾点细软随时准备逃亡?

    不,他早已不是过去那个铜环三六了,他的根基已经扎在了这里。如果没有了胜利新村,他就什么都没有,他也什么都不是……

    铜环三六抬起头,刚好见到蹴鞠场内球出界,死球了。

    他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冲着大皇子一声大吼:“大殿下,我愿当兵,我愿保家,我愿卫国,我铜环三六,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当个怂货……”

    “对!”听见铜环三六如此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他身边好几个如同恍然大悟一般也跟着跳了起来,同时高声喊:“大殿下,我也愿!”

    一时间这些改造对象所在的看台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声。

    场中还在进行着蹴鞠的比赛,结果一个球员竟直接冲上了看台,和铜环三六他们站在了一处,彼此勾住了肩膀,将手臂挽在一处。

    紧接着,“改造对象”们索性一起冲下看台,冲进了蹴鞠场,与同样冲进场的官兵们会合在一处。数千人聚在一起,紧紧相拥——他们日后就是同生共死的同袍兄弟了。

    *

    大皇子在一旁,总算舒出一口气,对身边的南永前声道:“替我记一下,所有的‘改造对象’加入平南大营之后都有资格免除苦役。若有功勋,与官兵们一道论功行赏。”

    他心头一松,心想总算又有几千人入账,对抗南安王和南夷的象兵,应当能多几分胜算。

    “所有人,立即停下手中的日常事务,全心全意,开始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