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搬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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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合欢宫中出来, 裴谨立刻回了东宫,与此同时给林渺渺解除禁足的旨意也一起抵达。

    怀渺院上下皆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林渺渺更是掩不住眼角眉梢的喜色。

    她对着铜镜理妆, 敏竹在旁替她挽发髻,主仆二人许久没有这样高兴了。

    林渺渺一面比着手里两只钗环看哪支更得体漂亮些,一面扭过头来看铜镜里的人影:

    “那个苏蓉雪, 虽是蠢笨至极,也算是为本宫做出了点贡献。那样一张脸, 虽然不如那个沈姣有威胁, 可也不是个省心的,不然留在身边也得力。”

    敏竹抿嘴一笑:“再好看也不过是个罪奴,卖到贵客云集的醉花楼是娘娘赏她的体面, 当真把她卖进那三教九流的低等窑子里, 叫她伺候那些贩夫走卒,她可就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林渺渺伸手推了推发髻:“是啊,这样来,本宫可是给足了她体面。修竹院那边有动静了吗?”

    “方才来人还没动静, 不过照您的吩咐, 敬房的太监已经去请牌子了。”敏竹笑道,“有荣妃娘娘在宫里施压, 今日侍寝的机会必然非娘娘莫属。”

    林渺渺嗔她一眼:“就你嘴甜,最能懂得本宫的心意。”

    她话音刚落, 就听得太监连滚带爬地回来禀报:“娘娘、娘娘, 不好了!”

    敏竹率先踹了那太监一脚:“上次还没学乖吗,慌慌张张,真要娘娘把你吊起来晒几日才学得了乖么?”

    “敏竹姑娘见谅,实在是情况紧急, 修竹院的来报,是殿下正叫赵应收拾东西,好像是从今儿起就不住东宫了。”太监扶了扶头上的帽子,战战兢兢回道。

    “什么?”林渺渺将刚插进发髻里的珠钗啪一声扣在梨花木的梳妆台上,气势汹汹地站起来,“本宫去看看。”

    林渺渺乘着步撵赶到修竹院时,赵应已经将裴谨素日常用的物什收拾齐整,正一箱一箱安排着奴才往外头搬。

    “赵公公,这是做什么?”林渺渺按捺住火气,好声好气地问。

    她再跋扈也知道,太子身边的宦官,尤其是着看着太子长大的老宦官,那是万万不能开罪的。

    先朝就有得罪了高祖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最后被诬陷处死的嫔妃。听姑母荣妃讲这宫闱秘闻时,她还暗骂那妃子是蠢货,此刻她刚解了禁足,可不想做第二个蠢货。

    赵应眼瞧见是太子妃,忙恭敬地了个千:“请娘娘安。嗨,咱们殿下惧怕暑热,这东宫里千好万好就是暑热难耐,是以殿下叫老奴收拾好东西,搬出去避避暑气。”

    “那——”林渺渺上前一步,“殿下可在里头?劳烦赵公公替本宫通报一声可好?”

    “哎呦,娘娘啊,真不是老奴不帮您。只是太子殿下吩咐了老奴收拾东西,人就先行一步了,此刻确实是不在院里。纵然老奴有心帮您,也是不能啊。”

    林渺渺绞着手帕,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样,便不该慢吞吞地收拾什么头发,一早等在修竹院,还能让裴谨连招呼都不就挪出去住吗?

    但到底,眼下是什么都晚了。

    然而她尚且不死心,山不来就她,她腆着脸就山一回也无不可。

    于是她满面笑意地问道:“赵公公,殿下既是出去避暑,想来也没有不让我们知道地方的规矩吧。您,这殿下到底是算住哪儿啊?又算几时回来啊?”

    赵应一脸为难赔笑道:“这老奴就不清楚了。毕竟主子的心意,哪有跟咱们奴才过明路的?兴许啊,这东宫里暑热消了,殿下就搬回来了。这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也不便久留娘娘了,娘娘还是先请回吧。”

    林渺渺暗自咬紧了牙,只得原路返回去,她也不笨,当即就派了人暗地跟着赵应,看他们把东西往哪里送。

    且林渺渺等的望眼欲穿的时候,在飘绵院自己给自己找乐子的魏绵却先一步见到了裴谨。

    魏绵原是在院里和仆妇女婢们投壶,正投了一个贯耳开心的时候瞧见只身前来的裴谨的。

    “请殿下的安。”魏绵连同一众仆妇都接连行礼问安。

    裴谨声音却是淡淡的:“其他人都下去吧,孤同良娣单独些话。”

    顾嬷嬷立刻便领着院内一众仆妇女婢退了个干净,魏绵心生疑惑,自从裴谨要了沈姣走,便连日常敷衍着来她这里喝口茶都没有了。

    今日却只身前来,着实反常。

    “本来想着等中书的旨意下来时再给你,不过也没差别了。”裴谨将怀中的绢帛取出来,递给魏绵。

    魏绵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那绢帛上的三个大字——“和离书”,而这和离书末尾盖得是独一无二的太子金印,惊得她瞬间抬头去看裴谨的表情。

    “你当真愿意放我走?”魏绵的声音几乎激动地发颤,先前入东宫时,她从没想着有朝一日能离开。便连从疼她到大的顾嬷嬷也是这样讲。

    若非东宫巨变,她这一生都不会有机会离开。

    更何况,她代表的是魏家,是魏家背后的军队与势力。

    “你来时的嫁妆是三十二台,走时孤替你添满六十四台。孤的私库中若有你喜欢的,挑出来算作孤贺你将来新婚的礼。耽误你这一遭,是孤对不住你,若你还有心愿未了,孤都可以替你实现。”

    虽是和离而非休弃,但到底是于魏绵声誉有损。她来东宫忍受这一遭,裴谨给不了别的,但能让她少些闲言议论的东西却绝不会吝啬。

    “暂时没有了。”魏绵坦然一笑,“我本是习武世家出身,殿下收藏的书画古玩我都没有兴趣,倘若殿下当真觉得愧对我又想贺我来日新婚之喜,便以酒代礼吧。”

    “好。”裴谨轻扬嘴角,“若是将来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找孤。”

    魏绵笑了笑:“那倒不必,想来去求沈姣或许比直接求你更管用些。看你这样珍重她,我也高兴,也算是我无心凑成了一对佳偶吧。”

    她扭头吩咐了一声,顾嬷嬷便端着两个精致的玉碗走了上来,远远便飘来浓烈辛辣的酒味。

    那碗中倒的是魏绵自己酿的酒,酒性比之女眷们常常饮用的果酒一类要烈得多。魏父向来不许她贪杯,就这一坛还是她偷偷塞在嫁妆箱子里带进东宫的。

    入了东宫后,顾嬷嬷愣是一口也没让她喝过。大约今天也是真心替她高兴,才特意开了这酒来。

    “这酒我进了东宫就再没喝上一口,今日是托了殿下的福气。”魏绵拿起玉碗,率性地碰了碰裴谨的碗沿,自顾自地一气儿灌下去。

    喝完,她眼睛里都满是光彩,叹道:“酒就该这样喝才痛快。先前为着嫁进东宫,学了那么多劳什子规矩,什么喝酒要拿盏,须得以袖遮面,真是活生生糟践人!”

    这般英气洒脱的模样,裴谨从择选那日就未见过。他一直以为,魏绵是个安静内敛不爱话的性子,自然他不在意她,也就从没探究过她到底是什么性子。

    若放她在东宫蹉跎一生,当真可惜。这样的姑娘,本就该有更广阔的天空,去寻一个最爱她的郎君,然后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裴谨拿起玉碗对着魏绵道:“愿卿来日夫妻和睦,子孙满堂。”

    言罢,将玉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人没再多,就此别过。

    坐上马车的时候,赵应在旁边埋怨道:“殿下回回都是这样,您也知道太子妃多难对付,偏偏留老奴在那里支应。这万一漏了嘴,可不是一场大祸么。”

    “那你会漏嘴么?”裴谨撑着脑袋,看向赵应。

    赵应认真想了想道:“虽是不会,可是那么多眼睛盯着,老奴来来回回跑了四个别院才甩干净,也着实害怕紧张的很。”

    “凡事一回生,二回熟,等你多干几次就得心应手了。”裴谨轻笑。

    赵应苦着脸,刚了一句:“这还有下次啊?”

    裴谨换了个姿势闭上了眼道:“不准,要是随行的有谁漏了消息,那可不得麻烦赵公公来回多跑几趟好混淆一下那些人的视线么?”

    赵应觉得,黄连都没有此刻自己的心苦。

    一下马车,赵应就被隔壁府邸明晃晃的“威远将军府”几个字晃到了眼睛,怨气满满道:“感情您是为了住到沈姑娘隔壁,才叫老奴跑了东南西北四个别院,您您您这分明就是借机谋私。”

    裴谨回过头来睨了他一眼:“有时间在这儿埋怨孤,不如多给佛祖上柱香,求一求孤早日抱得美人归。到时候,自然不必如此麻烦了。”

    “别,到时候您再同沈姑娘有个儿子,指不定像您时候似的天天非要骑大马。老奴这腰这腿这脊背可禁不住主子那一通折腾。”赵应喃喃道。

    裴谨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你倒是比孤想得还长远。”

    正在此时,不远处又驶来一辆马车,马车上有个圆乎乎的脑袋探出帘子,奶声奶气地喊道:“舅舅!”

    裴谨眉心一跳,对上了马车上那张祖宗笑意满满的圆脸。

    作者有话要:  裴谨:我只是想要一个二人世界(怨念)

    团子:什么二人世界,彦儿和沈姣姐姐的吗?

    裴谨:这才是侄子,将来要是生了儿子,我是不是连媳妇儿边儿都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