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咕噜咕噜停在裴谨身后, 团子几乎飞奔一样冲了下来，扑上了裴谨的腿。

    “舅舅，有想彦儿吗？”团子笑得鼓起脸颊, 在裴谨衣服上蹭了蹭。

    裴谨夹着他的胳肢窝把他抱在怀里问：“谁带你来的？”

    团子眼睛滴流滴流转了一圈，咧开嘴，露出一排又又白的幼齿：“是方砚舅舅带我来的, 他你要住在沈姐姐家旁边，还问我想不想天天见到沈姐姐。”

    正下车的陆方砚脚步一滞, 对上了裴谨锋利地能戳死人的目光。

    他握着折扇挡在裴谨射来的视线前, 快步走了过去腆着脸道：“上次你也看见了，沈姑娘喜欢孩子。你领着彦儿去，绝对事半功倍。”

    然后又扭头看向赵应：“先带彦儿去玩吧。”

    赵应顺势从裴谨怀里把团子接过来, 就听他咋咋呼呼地道：“骑大马！骑大马！彦儿要骑大马！”

    得, 赵应心想，这腰这腿这脊背怕是老老实实等着主子出来那都是不能够了。

    他含泪扶了扶腰道：“好好好，咱们骑大马去。”

    裴谨看他这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捏住彦儿的手道：“彦儿已经四岁了, 舅舅给彦儿买一匹马驹好不好？”

    彦儿圆溜溜的眼里闪过惊喜的光芒：“彦儿要大宛驹！”

    “都可以, 但是已经有了马驹就不可以骑大马了，赵公公年纪大啦, 我们要照顾他好不好？”裴谨耐心地伸出拇指，在彦儿面前晃了晃, “拉勾勾。”

    彦儿扭头看了看赵应, 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回过头来勾住裴谨的手指，末了重重按下大拇指，就算是答应了。

    他奶声奶气道：“赵公公, 彦儿可以自己走，你牵着彦儿就好啦。”

    赵应眼泪汪汪地把奶团放下来，大手牵着他的手往屋里走。

    陆方砚感慨地笑了一声：“你啊，真是什么时候都叫人觉得惭愧。”

    “你今天倒是和平常不同，看起来又高兴又不高兴的。”裴谨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平日里陆方砚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总是嘴角噙笑，今日虽也是在笑，但怎么看这笑意都透着淡淡忧愁。

    陆方砚摇了摇扇子，不置可否道：“你真算就在外面一直住下去？”

    裴谨微笑：“当然不，来日娶了姣姣，还是要回去的。”

    “行了行了，知道你的意思，不用天天提醒我。来是跟你一声，上次你让找的人找到了。什么时候要？”陆方砚嫌弃地看了一眼裴谨。

    论对他炫耀这件事，裴谨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裴谨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吧，把人放在奴隶堆里叫卖，价格定特别些。”

    陆方砚道了一声知道，再上车时回头看了一眼裴谨，云淡风轻道：“母亲，让你改日带着沈姑娘登门。”

    裴谨揉了揉眉心，顾左右而言他：“我尽量。”

    恒阳长公主要见人，就是知道了他这一番折腾都是为了什么，自然也是存了要好好考验沈姣的心思。

    但问题是，裴谨加重了揉眉心的力道，问题是他倒是想娶，别人也得肯嫁才行啊。

    裴谨自己走回别院，望着隔壁被风吹得越过墙头的枝叶叹了口气，任重道远啊。

    团子不知道玩了什么，回来的时候脸颊红扑扑地，大大咧咧往裴谨怀里一坐，仰着头问道：“舅舅，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沈姐姐呀？”

    “咳。”裴谨捏了捏团子的脸，“现在想去吗？”

    “想！”团子伸着脖子激动地叫了一声，再一眨眼就从裴谨怀里跳回了地上，拽着裴谨的衣摆道：“走。”

    裴谨满意地被团子牵着往隔壁走，脸上却摆上了一副为难的神情，仿佛是被团子胁迫而来。

    厮来报时，沈姣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裴谨牵着团子的手冲沈姣晃了晃，语气无奈道：“他非要来见你。”

    原本牵着裴谨衣摆的团子，一看见沈姣，便毫不犹豫地松手扑了过去。

    沈姣被团子扑了个满怀，忽然抬眼看向裴谨：“那你呢？你不想见我吗？”

    裴谨被她水灵灵的眼睛看得失了神，隔着几步的距离，浅浅勾起唇角：“我也想。”

    沈沐阳刚刚和沈将军从宫中回来，路上先后便听了荣妃要给姐姐指婚，太子冲撞陛下，太子妃被解禁足，太子搬离东宫这四件足以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事情。

    他猜，他们俩应当会有话要，于是便抱起团子去了后院。

    “很抱歉，才向你许诺过的话就不作数了。”裴谨望着她，声音微哑。

    沈姣知道，他是与林渺渺和离的事情。

    她叹了一口气，把裴谨身上挂着的那枚东宫腰牌拿起来放在手心：“自来作为储君，就会有不得已。这些，原都不是殿下的错。事情没做好重新做就是了，别苛责自己。”

    别苛责自己。裴谨笑了笑，他的父亲只会叫他恪守太子本分，却从未告诉过他别苛责自己。

    他凝视着沈姣，一字一句答得认真：“好，都听姣姣的。”

    两人没两句，沈沐阳就抱着团子又走回来唤道：“阿姐，吃饭了。”

    沈姣笑着看向裴谨：“殿下瞧见了吗，阿阳没有您的饭，叫您回去呢。”

    “是吗？”裴谨掐住沈姣的酥腰，反身把人按在两人粗的柱子后，俯身啄了一口沈姣新上了胭脂的唇，微微探进去后道：“孤瞧着，分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