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隔天,乐谣是被吵醒的。
雨下了一夜,此时窗外的天色还半黑着,她依稀听到灶房传来些许轻微的响动,忍着困意往旁边偏过头,发现与自己睡一间屋里的乐阳被窝是空的。
乐谣揉了揉眉心,坐了起来。
下地时,包扎好的膝盖处传来一点细微的疼痛。
荆殊给的外伤药粉效果非常好,乐谣能感觉到伤口的愈合程度极快。
她放轻了脚步,走向灶房,刚靠近就听到一阵争执。
“水是不是放多了?这怎么一直黏糊糊的?”这是荆殊的疑惑。
“嗯……”乐阳声音中带着点委屈,“我看她就是这么放的啊……要不再加点粉吧。”
“我们都加了三回了。”荆殊有些泄气,“你觉不觉得……这分量有点多了啊……”
“没事,可以吃上一整天。”乐阳安抚。
“谁想要整整一天,都吃这么难吃的面饼?”荆殊抗议。
乐阳也有些苦恼起来,乐谣听到他声音稍微压低了些许:“那现在怎么办?要不就这样……”
听到这里,乐谣站不住了。
她直接迈开脚步,进入灶房,敲了敲门引起两人注意。
正在灶台边与一盆面糊较劲的荆殊和乐阳吓了一跳,之后齐齐转头朝她看过来。
压抑的沉默在的灶房中弥漫开,乐谣不开口,好以整暇地等待两人解释。
乐阳果断地埋下头,眼神一点一点瞅着旁边的荆殊。
荆殊终于熬不住了,主动开口招呼道:“乐,乐谣,你怎么这么早便醒了?”
乐谣朝他们走过去:“你们在做什么?”
荆殊连忙上前两步,拦住了她:“唉唉唉,你别过来。你膝盖不是受伤了吗?回去多睡一会儿吧!”
他的手上还沾着不成型的面糊,这一阻拦,便直接暴露在乐谣的眼皮子底下。
乐谣的眉头越发皱得死紧,荆殊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飞快将双手藏到背后。
他憋红了一张俊脸,窘迫得不敢再话,而旁边,终于抵抗不住乐谣“淫-威”的乐阳上前,乖乖自首道:“我,我们想起来做早饭的……但好像,弄砸了。”
“自信点。”乐谣怒极反笑。
在荆殊和乐阳诧异的目光中,她绕过两人来到那盆面糊前:“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本以为能得到鼓励的两人蓦地又缩成委屈的鹌鹑。
乐谣查看了一下面糊的状况,叹了一口气,接着便到旁边洗了手,开始补救起来。
忙碌到一半,她嫌弃一边的两人碍事,直接将他们赶了出去。
荆殊一离开乐谣的视线范围,便恢复了往日张扬的模样。
他一把揽过了还垂着头的乐阳,安慰道:“唉,这是怎么了?你的脸皱得跟个老翁一样。”
乐阳舔了舔唇:“我们又做错事了……”
“‘又’?”荆殊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拿出做大哥的气势强词夺理道:“哪有?那面糊本来就是要和的嘛……大不了,大不了……”
后面的话乐谣没有听清,两人已经走得远了。
西边传来邻里家鸡鸣的声音,的日光和雨夜后特有的泥土芬芳一同苏醒,驱散了早起者的困倦。乐谣还是同以往每一天一般,在灶房中开始了忙碌。重新和面的时候,她将手指埋进软乎乎的面团中,黏了一手的糊糊。
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的嘴角却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
另一边,荆殊和乐阳排排坐着,面上的表情都有些严肃。
两人经过一番交流,已经在相互鼓励中做好接下来几餐都要啃面饼的准备。
乐谣将面饼端进来的时候,看到他们的模样,还吓了一跳。
等她带着一头雾水离开,荆殊便对着乐阳叮嘱:“待会啊,吃饭的时候一定要表现得这东西很好吃的模样,知道吗?”
乐阳苦着一张脸,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有些不确定:“可是这样,真的能让她消气吗?”
荆殊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那当然!咱们态度都这么诚恳了,嗯……我觉得你姑姑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在他的肯定下,乐阳似乎也有了一点信心。
他看着桌上那一叠面饼,想象着它们干涩的口感,舔了舔唇:“好,那我,我会尽力的,但是……”
他偏头看荆殊:“你得负责夸她哦。”
“放心吧!”荆殊朝他一眨眼,“包在我身上。”
他话音刚落,门外又响起乐谣的脚步声,两人连忙交换了一下眼神,又正襟危坐起来。
乐谣将一大碗汤和另一个盘子放到面饼旁边,伸手招呼他们:“开饭了。”
乐阳的目光在这两种新食物上来回转移好几次,咽了咽口水。
“这是什么?”他问。
乐谣道:“麻花,蛋花汤。”
简单解释后,她拿起筷子,开始用餐。早就按耐不住的荆殊和乐阳两人也紧随其后,齐齐将筷子伸向那盘麻花。
刚炸出来的麻花上撒着芝麻,光是嗅闻只能感受到一点浅淡的香气。
但是入口便不一样了。
酥脆的口感配上猪油和芝麻的清香,尘世的繁华好像就在一瞬间于口中炸开,等到人反应过来后,才发现东西已经被咽下了肚子。
有些寂寞地砸着嘴,荆殊不可思议问道:“这……是用我们早上弄的面糊做出来的?”
乐谣点了点头。
荆殊立时双眼放光。
“书上居然还什么‘君子远庖厨’……”他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看来我很有做大厨的天赋嘛!”
乐谣还没表态,乐阳就对他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他没有荆殊那奇怪的脑回路,只务实问道:“那,那我们以后可以不要面饼,就吃这个吗?”
“不行。”乐谣回道:“费油。”
想起方才为了炸麻花消耗掉的猪油,她的心仍是有些隐隐作痛。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总之反应过来的时候,麻花卷已经下了锅,连想后悔都来不及。
乐谣只能将此归咎到今日起得太早,缺乏睡眠而引起的精神失常。
但不管怎么样,今日的乐家院,吃上了前所未见的丰盛早餐。
在蛋花汤的滋润下,麻花卷早早见了底,就连那面饼也消耗了大半。乐阳取了碗筷去清洗的时候,肚子撑着身上的麻布衣服,鼓出一个浑圆的形状。
乐谣收拾了一下,便背上砍刀和竹筐,准备出门。
荆殊叫住了她:“你还要上山?昨夜下了雨,山路恐怕不好走。”
乐谣看了他一眼:“正是因为下过雨,才更要赶着这时候上山。”
春雨过后,青山会给出难以估量的丰盛回馈,平时难以发现的野菜和山菌会骤然冒头,任人采撷。
荆殊看了一下远方晴朗的天色,想了想道:“那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乐谣本想拒绝,但一时也想不出理由。
那山又不是她的,荆殊要上山,不需经过她的同意。
很快,荆殊取上了自己的长剑,兴致勃勃回到乐谣身边:“走吧!”
他的双眼弯得宛若昨夜未曾露面的月牙,执剑的姿势像是要带着乐谣去浪迹天涯。
乐谣别开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