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熬了不知道多少天夜的袭珧顶着俩熊猫眼推开了解剖室的门。
“观爷来信儿了。”
魏潜正蹲在地上吃泡面,面前就是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他把定位器开了?”
袭珧蹲到他旁边,“给我吃一口,饿死了。嗯,这时候开,肯定是要进虎穴了。”
俩人在尸体前分吃一碗面。
魏潜把火腿肠挑给袭珧,低声,“这个团伙不好端,估计得耗到早上了。你跟我冲前边儿?”
袭珧奇怪的看他一眼,“我以为你会让我留守后方。”
“怎么,你想留?”魏潜笑了笑,即使一脸疲惫,嘴边儿全是胡茬子,还是帅的逼人。
袭珧“啧”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让我冲呢。”
“今时不同往日,咱俩得同生死,省的你总惦记闻狗。”魏潜微微一笑,端起面走了出去。
袭珧一口闷气憋回去,正要怼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
“魏队!有情况!”
警局门口的顶灯开着。
光线温和,却怎么也暖不热地上躺着的人。
袭珧扒开人群。
那是一个年迈的老人。
她蜷缩着身体坐在地上,嘴里发着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
她似乎很想逃离这里,朝着反方向长着胳膊不停挣扎,却动弹不得。
袭珧注意到了她的肚子。
那里的衣服鼓了起来,露出一点肚皮的颜色和一道被绳子捆绑的痕迹,似乎还是旧痕,已经结成了疤。
混乱中。
袭珧似乎在她的伤痕位置,看到一条长长的东西游过。
在肚皮里。
人被抬进了医院。
袭珧让魏潜带队等消息,自己跟在了后面。
然而,急救手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老人刚躺到手术台上,就开始呕吐,吐出来的全都是鲜血。
似乎脏污已经吐完了。
直到她再也吐不出东西。
医生手里的工具也停下了。
回天乏术。
她的身体早就成了个无芯窟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吊着命,被硬生生吊了这么久。
老人的身份很快就确定了,就是孤儿院的前院长周寒。
尸体要推到停尸间的时候被袭珧阻止了。
他语气沉重,“送去解剖室。”
老人发皱的皮肤堆积在一起,身体已经臃肿不堪,肚子却扁的像是被掏空了。
法医拿着手术刀,找好角度,直接割了下去。
一条线还没划下去,他就觉得有点怪怪的,刀好像,在自己动!
袭珧眉心紧皱,推开他一把握住了那个刀刃,用力拔了出来,果然,刀上缠着一个肉粉色的东西,不停蠕动,它身上全是脏器的碎末,圆滚滚的,头部像炸开的蘑菇云。
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丝丝厚重的木香味儿,那虫子猛地扑向袭珧,它竟然会攻击!
胖圆的身体在一瞬间变长了,头部张开,露出一圈尖利的牙齿,里面的臭味和香味混杂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想干呕,袭珧灵活的往后退,趁着它咬向自己肚子,猛地绕到后面扎了上去,把那东西扎到了地上。
即使身体被捅穿,它还在扭动。
圆形口器里还不停发出嘶嘶的声音。
袭珧缓缓靠近,看到了它牙齿上沾的东西。
那是几块人类脏器的碎肉。
“原来,你就是藏香虫。”
风越发凉了。
带着股潮湿的气味。
祈无病站在孤儿院大门前,声问后座儿上的霍乱,“你在这儿待了这么久,连后门在哪都不知道?”
霍乱撇着嘴一脸委屈,“我一个孩子,我哪知道有啥密道啊。”
“什么密道?”祈无病摸了摸下巴,“这地方还有密道呢?”
霍乱:“……”自己跟叔叔呆久了,好像都变笨了,“啊,有是有。”
祈无病挤出一个慈祥的笑,温柔的问他,“你告诉我怎么走,我就给你买一拖拉机的糖吃。”
霍乱翻了个白眼,“我时候天天吃糖,有什么好稀罕的。”
“那你,要什么。”祈无病立刻把笑收了回去,果然没错,屁孩儿都可恶,太难伺候了。
霍乱冲他眨眨眼,“你得收养我。”
祈无病果断答应,“那是肯定了。”
霍乱捧着下巴,“你就,我祈无病一定会收养霍乱当儿子。”
祈无病挑眉,“你想叫我爸爸?”
霍乱一脸认真的点头,“对啊。可以嘛。”
祈无病伸出三根指头,“我,祈无病,一定会让霍乱叫我爸爸的。”
霍乱笑眯了眼,从兜里掏出一根笔,往祈无病眼前晃了晃,“录音笔,全录上了,耍赖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祈无病:“……”
孤儿院的房子是被一圈围墙围在中间的,占地面积还不。
房子背后的墙要更厚更高一些,被许多干枯的竹木包裹着,霍乱拉着祈无病走到最高的围墙下边儿,朝墙内指了指,“从这儿跳进去,就是密道入口。”
祈无病抬头看了看高度,“你跳个我看看。”
霍乱抓住他袖子晃了晃,“我这么,怎么跳啊,你得抱着我跳。”
祈无病“呵呵”笑了一声,“我把你扔进去,你去给我开大门。”
霍乱叹了口气,“那算了,还有一条路。”他扒开墙根底下的杂草,“这里还有个狗洞。”
祈无病转身就走,“我去把锁砸了。”
“别别别,好了,不逗你了。这里其实有个门。”霍乱把手放到墙皮上摸了一圈,找到一个生了锈的圆环,猛地一拉,“但其实还是个狗洞,只是把它挖的大了,然后装了个门。”
祈无病看着他一番操作,佩服地,“这你挖的?”
霍乱有点得意,“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呢。”
祈无病没理他,径直走了进去。
这地儿应该是就是房子背后,杂草石头比前院还要更多,走路都硌脚。
霍乱好像进了自家后院,熟门熟路的拐了几个弯,蹲在地上扔开几块石头,指了指露出来的铁板,“这个东西掀开,就是密道。”
祈无病点点头,“你掀吧。”
霍乱露出一丝微妙的嫌弃,“你怎么什么都让一个孩子做。”
祈无病谦虚的笑笑,“给你表现的机会而已。”
霍乱也没客气,手一抬,就把厚重的铁板子掀开了,他,“叔叔,你别害羞,我知道你没力气,我会帮你开路的。”
祈无病接受的非常理所当然,“谢谢,你真厉害。”
板子下面就是一条幽深的通往地下的台阶。
还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潮湿气味,夹杂着诡异的香气。
霍乱:“走吧。”
这楼梯还挺长。
走了好久才踩到平滑的地面。
祈无病拿着手机电筒晃了晃,“这里边儿都有什么啊。”
霍乱像个导游似的讲解,“以前的院长在地底下建了个工厂,不知道研究什么,反正挺神秘的,我也是住在这儿的时候偷偷溜下来过,只是没走多远,就被人逮上去了。”
“你是经常来玩吗,熟门熟路的。”祈无病不经意的。
霍乱“嘿嘿”笑了笑,“也就偶尔吧。”
“你跟你喜糖哥哥关系很好?”祈无病拿光照了照两边的铁笼子,“这里边儿的木头人挺像你以前拖在地上那个哎。”
霍乱点头,“那个就是我从这里头拿的。”
祈无病赞了一句,“胆子真大。”
“我和喜糖哥哥认识很久了,以前你经常带我去找他玩。”霍乱步跟在后面。
“都玩什么?”祈无病问。
“嗯……探险啊,偷东西啊,架啊之类的。”霍乱答的很老实。
祈无病“啧”了一声,“怪不得把你带成这样。”
没走几步,就传来了话声。
祈无病拉着霍乱加快了脚步,顺着声音,他们转过几个尖锐的墙角,到了一排玻璃房前。
每个玻璃房里都亮着灯,里面有床,有洗漱用品,还有一些衣物,收拾的都很干净,像是有人住过。
现在都是空的。
只有最里面那个,站着三个人。
还都挺熟。
“还记得我吗?闻一。”女人嗓音轻柔,“你五岁时,我给你做过心理测评。”
是那个叫许茵的心理导师。
闻观站在那儿观察玻璃房顶,观的认真,敷衍般的回应,“不记得了。”
许茵也不生气,“这次找你来,不是要给你治病,而是,”她顿了顿,“给你开药。”
闻观看向一旁的佘禧堂,“你带我来就是找一个没医师证明的人给我开药?”
佘禧堂摇摇头,“我觉得她看病比你靠谱多了,起码她是正常的,不会把精神病人带到邪路上。”他接着,“而且,不会和病人发展超出医生患者范围的不道德关系。”
闻观嘴角勾了勾,“你是指我和祈无病?”
佘禧堂跟他对视,“不然呢。”
闻观笑里还多了丝得意,“所以,开的什么药?”
许茵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了几下,一面玻璃墙突然下降,露出后面巨大的一个空间,光线很暗,看不清是什么,“这就是工厂内部,你这次自愿跟着来,不就是想进去么,找到证据,好跟警察传递消息,洗脱自己的犯罪嫌疑,然后跟那个精神病一起生活?”
闻观随手拉了把椅子过来,懒散的坐下靠着,然后拿出了手机,眼神都没给她一个,“猜的还挺对。”
许茵和佘禧堂从另一扇门走出去,玻璃门发出“咔嚓”一声,像是什么电子锁。
“别费力气了,地下工厂有屏蔽器,信号发不出去的。啊还有,所有电子门也都关上了,你应该很了解墙机的构造,就算你能从这门里出来,也走不出这个地方。”许茵拿着遥控在玻璃门上磕了磕,“很抱歉,没能让跟你情人道别,不过,他既然知道了你干的那些事儿,还会乐意听你解释吗?省的你伤心,这个机会就不留给你了。”
许茵抱着胳膊,看好戏似的盯着他,“我们不急,就在这儿看着你进去。”
佘禧堂叹了口气,有些懊恼的样子,“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禁药能恢复产业链,全靠你从边境带回来的藏香虫,我们受益本应该感激你的,但你不该帮警察做事,”他突然语气压低,明明脸上还带着少年的清朗,眼神却阴沉起来,像条淬了毒的蛇,“更不该去碰祈无病。”
“他是我的。”佘禧堂又重复一遍,“他是我的。”
摆弄手机的闻观并没有在发什么位置信息,而是在自拍,拍了两张听到这句,终于抬眼看了过去,“谁是你的?祈无病,还是霍瞑?”
情绪向来没外露过的佘禧堂一拳砸到了玻璃上,他脸色铁青,声音好像是嘶吼出来的一样,“他是霍瞑!一直都是!从来没变过!”
闻观似乎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把眼镜取了放进上衣口袋,眼尾上扬,不加掩饰的嘲讽,“终于承认了?可惜,有点晚了。”
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霍乱突然被挡了眼,面前出现个手机屏,上面着几个字,“墙壁刚才动了,好像能变换位置,你趁现在赶紧出去,报警救我们。”
霍乱抢过手机啪啪字,“你跟我一起出去不行吗?”
祈无病又抢回来,“我得把他们引开,你二爸太欠了,万一你喜糖哥哥忍不了把他崩了怎么办。你赶紧的,别磨蹭。”
霍乱嫌弃的看他一眼,“这儿你没我熟,我去找个电路一切就行了,你待着别动。”
他一个转身就跑没影了。
祈无病:“……”
霍乱对这儿确实熟的可怕。
三分钟没到,所有玻璃房的灯就开始闪烁起来。
佘禧堂察觉到了不对,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不稳定,深吸两口气就离开了,留下许茵一个还站在门口。
她一点都不紧张,似乎对这种情况很习惯,“你怎么还不进去?等人来救呢?”
闻观看着手机,虽然没信号,但时间还是显示的。
他慢条斯理地,“我得找个好时机才能进去。”
许茵冷笑,“拖时间?没关系,我陪你耗下去。”她理了理头发,“你的那个情人,又叫祈无病,又叫霍瞑的人,我好奇很久了。以前听他是个蠢货,为了佘自愿去试药,注射的东西把身体都搞废了,还乐在其中,堂堂一个贵公子,恨不得变成狗跟在佘身后,就为了能被多看一眼,啧,上次终于在孤儿院见着他了,倒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闻观还真就跟她聊上了,“哪不一样?”
许茵冷哼,“更蠢了。”
“啪!”
话音刚落,她就被一板子拍晕,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闻观:“……”
手拿板子丝毫没有怜香惜玉意思的祈无病把门开,一脸困意地:“出来。”
闻观张了张嘴,又合上,又张开,“我就先,不出了。”
祈无病眼神冰冷,“理由。”
闻观咳了两声,“再等几分钟,我进那里边儿转转。”
隔着一推就开的玻璃门。
祈无病:“理由。”
闻观:“……吃多了,消消食。”
祈无病:“还有呢。”
闻观:“……探险。”
祈无病:“呵,还挺有童心。”
然后吵了起来。
闻观:“你大半夜的跑这儿来干什么?哪危险就往哪去?之前在臭娃娃屋没待够?”
祈无病:“真有意思,我去哪是我的自由,干你屁事?”
闻观:“你现在还真是长本事了。”
祈无病:“怎么,想起我怂的时候了?记忆回来了?”
闻观:“我现在不想这些,你先回去睡觉,有时间咱们再聊。”
祈无病:“胡焕跟我,你要把这儿炸了,准备同归于尽英勇就义,逃脱法律的制裁,是么。”
闻观停顿了许久,“简直胡扯。”
祈无病:“我看到墙跟儿底下的炸|弹线了。”
闻观:“……我可以解释。”